第二百五十六章.谁家小姑过青丘(三十六)

    第二百五十六章.谁家小姑过青丘(三十六) (第1/3页)

    天色渐亮。?燃?文小?说?  ?? ???.?r?a n?en`

    汴梁城本该从一片残酒与脂粉香气中苏醒,随着治疗宿醉的香煎饮子与集香丸,开始迎接新的一天。

    汴梁的清晨是怎样的景色?

    早起做买卖的小车吱呀呀地走过大街小巷,迎着手持铁牌的头陀,报晓的调子与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恰成一曲悠长轻快的合奏。间或有睡眼惺忪的使女,端出满漾着胭红色的净面水,泼进门首下水口中,汩汩的流水里还有昨夜绕梁的余音回荡。

    按照老汴梁人的习惯,早上绝不生火,洗漱的热水与充饥的早点全都在外解决。按照往日习惯,这个时候管家的女娘就该站在门首,叫住卖洗脸水的小贩,将铜板或者交钞递过去,换来温热又干净的洗脸水。这之后,一大家子人才会爬起来,用马尾小刷沾着香药熬成的擦牙膏子开始晨起的清洁工作。

    等到洗漱干净,家中男丁便穿戴一新,带着家人到街上脚店去,就着新煮好的菜羹,咬一口肉馅软烂的包子或是外皮酥脆的油饼。

    如此富庶安闲的市井风情,在千年后或许十分平常,随便找个二三线小城都能远胜之,但是在这个时空,却是唯有到了宣和年间的汴梁,才能目睹如此升平景象——

    但是如此升平之景,今日却稍嫌美中不足。

    马行街这都下头号风流富丽之处,今日却是一片诡异情形。马行街的店铺,一个个都没有放下门板,此地那些官宦人家宅院,也多半是府门深锁,森严无声,就连那些民户,也多半安静得仿佛空置了十多年一样。

    但是从州桥到朱雀门,从潘楼到东角楼,不知多少人熙熙攘攘地就朝着马行街涌来!

    汴梁人的性情,就是一个贪新鲜爱热闹。而赵佶继位以来,又封赏了数多道官,此时好道风气之盛,远超前代。而青巾羽服之客多如过江之鲫,结果就是每年国家财计花在修造宫观、供养羽流之上的银钱如流水一般。每逢道官们举行斋会,布施过往云水道人米粮布匹,也不知有多少人换了道巾道袍,就混在当中滥竽充数。

    但这样的风气浸润之下,汴梁人对于鬼神之事,也就只是抱着个看热闹的心态。道官们演法,在汴梁人眼里,也不过就是张七圣这些有名艺人在瓦子里变戏法一样。

    就算是道佛两家为了各自地位,在几年前弄了一场御前斗法的大比,也不过是剪纸化鹤、咒水立沸、吁气成冰、入火不伤之类花样。除了官家,大伙看个新鲜就罢,并不觉得这斗法场面比起张七圣的空手摘花、平地捞鱼要好看到哪里去。

    但是这一回不比以往,从州桥到马行街,多少双眼睛都望见了那一只大得吓人的火凤凰。汴梁人本来就以夜游为乐,一到夜里就加倍地精神起来,亲眼目睹了那只火凤落到马行街去的,起码也有数万人!

    等到了马行街,听着劫后余生的军汉、小贩痛诉那鬼卒当街杀人、砍头剥皮的凄惨场面,对于这些来瞧热闹的人,却又不啻是打了一管振奋剂!

    只要砍头剥皮这等惨事不要落到自家头上,人们天生就对这类恐怖怪异的故事有着极高的兴趣。而发生在马行街的异变,就正好极大地迎合了汴梁乃至宋人对于这类灵异故事的品味——

    “昨夜里,可见着天上一只丹凤降下?往日里只见道院里放飞的鹳鹤,这等神物却是头一回见,真如一片云一般,翅膀一展就遮了半条街去,真个比上元节那些灯山彩楼还要好看十分!”

    “俺昨夜就在遇仙楼上,怎的瞧不见!那神鸟飞过我的头顶,一片片翎毛都是火光,果然十分祥瑞!”

    说话的人,都是几代在开封府久居的老汴梁,很有一派见惯世间繁华的沉稳劲,但是此刻立在马前街上,却都指天画地,数说个不停。这等模样,看上去也和那些一辈子头一回进汴梁城的村汉没甚区别了。

    有个身材精瘦的汉子,是在市井间厮混多时,消息比旁人更加灵通,一指马行街两旁那些连门板都不肯下的店铺:“祥瑞或许是有的,但是妖异也一样不少!诸位可知道这一夜里,马行街上有多少人撞了鬼怪,险些连命都丧了去?就算侥幸未死,一个个也都疯疯癫癫、嚎哭狂叫,都给开封府的人用麻绳捆成粽子模样,一个个送到酸枣门外玉仙观去救治了!”

    这话说出来,刚从鬼市子逛回来的闲人们顿时就凑了过来。

    有个身穿葛纱的胖子就先疑问道:“马行街上就有好些太医家的药铺医馆,便要替人收惊,附近也有道院,为什么偏要送到玉仙观去?”

    “为什么?”那瘦子冷笑一声道:“玉仙观里有位许先生,刚得了道官身份,有一身好大的法力。官家命他在马行街作一个道场,才惊动了那一群鬼卒夜里现形。也正因如此,才有仙官骑着丹凤下降到汴梁城里降妖伏魔。这乱子本来就是那许先生引出来的,自然就该玉仙观收拾这场乱子罢了。”

    “什么?你问俺为什么那等道官要在马行街设坛作法?嘿,诸位可知道马行街前那李女史的行院?话俺就说到这里,更多的,俺不能讲也不敢讲,诸位意会,意会便是!”

    说是“意会”,人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脸色。还有几个瓦子里说三分的先儿,这个时候就不由得彼此对视一眼,想着是不是该把近日里的话本里掺上一篇《汉武内传》与巫蛊之祸的段子。

    然而这等事,可以偷偷地做得,却不能在大街上说得。不但这些说书先儿要稍稍闪过一边,就连那些原本饶有兴致凑上来打听事的闲人们,也不得不稍稍按捺下自己脸上的八卦神情,略略扯几句“今天的天气哈哈哈”的废话。

    说穿了,李女史这位大宋官家的二奶,在大伙眼里,也是个不好定性的奇女子。

    一方面,大家谁都晓得当今官家与李女史之间那些饮食男女的风流事,可一方面,李师师至今还是没有被迎入宫闱,成为赵佶后宫中又一朵独占君王恩泽的名芳。

    不但如此,李女史的行院照样每日开张,那些文士墨客、词人琴家,依然是李女史的座上客。而官家,居然也就默认了李女史这般举动。

    这其中的门道,可叫大家琢磨不透了。

    虽然大宋的官家们,娶寡妇的有之,娶再嫁****的有之,但是娶一个行院花魁,就实在有点太那个。

    可是抛开这些无关人等的观感,以赵佶本身而言,却是压根就不怎么在乎这等小事,要的就是这等离宫私会的偷腥趣味。

    而且与李师师交往了这两年间,赵佶还非常有兴致地玩起了“师师可愿随朕入宫”这样的恋爱攻防游戏,明着暗着的示意撩拨从来不曾少过,今天或许画一枝并蒂荷花,明天就送一卷葛洪鲍姑夫妻的结庐炼丹图。

    有一回,赵佶甚至将一顶内命妇所用的花钗冠都送了过来,但照旧被李师师轻轻松松地化解开去,而赵佶也丝毫不以为忤。

    在道君皇帝看来,登徒子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那是村俗之举,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那更是不知所谓的亡国之主行径。但像他这样,耐心地玩着恋爱游戏,仅仅作为每日生活的新鲜点缀,却是远胜前两者多矣。

    对此,某个仙术士也只能摇头感慨:“真人版恋爱养成游戏,这还真是万恶的封建统治者趣味啊。[八零电子书.]”

    但这种没大用的感慨,说出去旁人也听不懂,听得懂的人也未必有共鸣就是了。

    东水门醴泉观,向来以庭园清雅闻名,一处引汴河活水营造出来的水榭中,红泥小炉不合时宜地散发着腾腾热浪,錾花银釜中泉水隐带蟹眼,正温着一瓶醇酒。

    红泥火炉,缥瓷清酒,这是冬夜里一二友人对坐,面酣耳热地拉近关系的最佳标配。但是放到端阳方过没多久的暑日,就实在是煞风景了些。

    寻常人只看上一眼,都觉得热汗直冒,然而对坐的一男一女,照旧是谈笑自若,非但额头不见一粒汗珠,就连身上道服也不曾乱了一丝褶子。

    倾出一杯微温的清酒,仙术士向着今日的客人一送:“这样大热天气,还要麻烦甘祭酒前来——不对,甘祭酒如今得了赵官家青眼,赐号太真冲玄洞妙仙师,受职紫虚大夫、蕊珠殿侍宸,倒该称呼一声甘侍宸才好。”

    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揶揄,甘晚棠只是摇了摇头,接过了酒杯,将那杯隐带青梅酸润味道的酒液饮下,方才反问道:“令徒加号洞灵守静先生,受职清虚大夫、葆光殿侍宸,要比我这六字法师强了不少才对。”

    因为赵佶的个人趣味,道官品阶之繁杂,也和宋代那出了名一团糨糊的官制一样,等闲弄不清楚。

    简单地说,作为李师师的主治医生,甘晚棠从赵佶那里获得的赏赐不算少。像“太真冲玄洞妙仙师”这六字法师赐号,还有赏与道官的紫锦道服这类虚文外,最实惠的就是那紫虚大夫的道官阶与蕊珠殿侍宸的道职。

    紫虚大夫的官阶是正六品,虽然只是一个寄禄官,但在宣和年间的含金量可不算低了。要知道,紫虚大夫的官秩等同文臣中的朝议大夫,在元丰改制之前,这就够得上九寺少卿的地位,货真价实的朝官高品!

    而蕊珠殿侍宸的道职,与那些馆职学士也相差不远,同样是有资格随侍天家,以备咨询的。而较诸龙图阁学士、宝文阁学士、天章阁学士、显谟阁学士之类清要储才之职,冲和、葆光、燕颐、蕊珠诸殿侍宸,地位远在太常寺、祠部与左右道录之上,有直领教门事务之权。

    当初林灵素为冲和殿侍宸,便被朝野称之为“道家两府”,等若执政一流人物,足可见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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