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夜见黄泉(二)
第十六章:夜见黄泉(二) (第1/3页)
[二、虺蜴夜噬]
——婺州
“这次是讨伐妖邪,你不要手下留情了。”冷眼望向山林,上白泽明音冷冷开口命令道。
对于这样如箭弦紧绷的明音,贺岩枋语气平稳:“我明白,也希望你冷静点,不要轻视对手。”
如同柔风般清爽的声音,如山岳般可靠的神情,但面对这样的他,明音却无比愤怒——
“一月了,”她逼视贺岩枋,语气尖锐,“轩妹已经消失一月了,你为什么这么冷静!”
虞氏三子中,先是长兄上白泽敕使在长安刺探时失了踪影,后是幼女虞轩在去往江陵的路上断了消息,明音心中的忧惧不安自然是旁人难以尽知的吧。贺岩枋只是沉默,转而远望密林。
只是这沉默却比辩解更易煽动怒火与悲愁,明音仇恨地注视他不见波澜的漆黑眼瞳,声音失却了往时的冷静:“我当初就劝她不要相信你这种邪魔!出身高贵的白泽,为什么要爱上你!对你这种爬虫来说,她根本不重要对吧!”
“上白泽你回去吧,”终于冷静地打断她的质问,贺岩枋注视山间升腾的云烟,“在这里起内讧的话,就不该挑战善于蛊惑人心的鬼神童子。”
反倒是无情者谨记着职责吗……明音自嘲出声,冰封了表情:“无妨,已经派重兵埋伏左右,一定会荡尽邪祟!”
“从城隍处借的兵力也确认了状况吗?你之前来过,对婺州实力最清楚的莫过于你。我听说情况不妙吧。”
明音沉默了一下,沉声回应:“无妨。”
“听起来不像是无妨。”
“你质疑谁?”不过是些许的违和感,想来也必定是对兄妹的担忧扰乱了神思,不可能有纰漏的,如此肯定着的明音,疾步走向山林。贺岩枋回望一眼兵士埋伏处,默然地跟着她沿着山路直入密林。
“你对婺州远氏知道多少?”也许还是心神不宁,明音又问。
“婺州远氏曾号称幻术大家,毕竟金华猫天赋异禀。但也是被天赋所累,远氏子弟多沉溺酒色,专精媚术害人而不修正道,不成气候。到前代家主远之山那时,远氏就被认定没落了,”贺岩枋慢慢回答,“但远之山暴毙后,如今的家主一手扭转颓势,婺州的面貌又大不相同了。”
“但远氏并没有重振威名。”
“因为远氏只剩他一个了。当时传言说远家遭遇天劫,远之山满门惨死,连旁支血脉都断尽,只有远氏小郎因是庶出,流落在外幸免于难。”
“就他孤身撑起了婺州势力……”明音轻轻皱眉,再不言语。
不多时,一座伟丽的家宅便从轻烟中缓缓现出——
那就是婺州幻术大家——远氏世家的家宅。感应到明音肃杀的破邪之气,守门的阍者神色微变。
“我们是剿凶神军的先行军领军,上白泽明音与参谋贺岩枋,应州主之邀前来赴宴。”见明音没有开口的打算,贺岩枋露出温和微笑,对阍者说道。
“久仰两位威名,童子有失远迎。”少年清冽的声音如山泉流淌而至,让人不觉迷醉。忧虑地望一眼神色戒备的明音,贺岩枋仍然平和微笑着面对敌手——
身后跟着佩特拉和清丽桃衣侍女,美少年亲和微笑着,动作悠然轻盈,来到贺岩枋他们的面前。即使早有听闻,贺岩枋也不禁在心里惊叹——
多么美貌的少年啊……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少年精致的容颜比贺岩枋见过的所有女子还要秀丽美好。因被山风吹拂,他宛如羊脂的肌肤微微泛着樱色。他清浅地微笑着,尚未褪尽稚气的脸庞不知为何隐含着比一般战士更强烈的刚毅,美丽眼瞳也毫不动摇地直视贺岩枋。他的优雅动作与眼睛都让人想到猫,一下子让贺岩枋屏住呼吸的正是那双琥珀色的浑圆眼瞳。深潭一样清冷澄澈的眼瞳毫无保留地映着世界,似乎什么都包容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接受。
这绝对是来自绮丽梦境的心魔吧,贺岩枋不禁为明音担心了。但偷眼望去时,明音依旧是铁壁一般的神情,冷漠得过分。
完整映照着他们身形的浅色眼瞳泛起笑意,少年的笑颜与声音都那样魅惑,蜜酒一样温润侵染心胸:“婺州远野笙,在此恭迎上白泽、贺参谋。”
“多谢州主相邀。”温和微笑着,贺岩枋与美少年静静对峙。说是对峙大概还不准确,美少年纯真的目光看不出恶意,倒是充满了好奇与憧憬。
“来,请进。”笙微微侧身,态度恭敬地邀请他们。但他又在侧身时轻轻地笑语道,“我在儿时便仰慕参谋你呢,参谋能来,童子不胜荣幸。”
对此贺岩枋只能淡淡一笑,能被流传的无非是身在阎楹院时的“功绩”,但少年的神情态度看起来却像发自真心。贺岩枋望明音一眼,明音倒是置若罔闻,收敛了杀意昂首便随笙进入大宅。
一路上锦绣帐帘垂饰四壁,奢华又张扬,贺岩枋感到眼前少年满满的自信。他望向佩特拉,佩特拉疏离依旧,但不时投过来的目光锐利寒冷,这足以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佩特拉不仅是要吞噬少年的灵魂这么简单,在这里他与少年同心。
他们作为贵宾落座,少年意外地用了一场挺清淡的晚宴招待他们,侍女们端上一碟碟又白又细的切鲙,看起来鱼非常新鲜。在人前亲手表演切鲙技术也是一种流行风尚,贺岩枋不觉得惊奇,但他担心不食人间烟火的明音会提前搞出乱子。不过明音没有说什么,她端庄地夹起极为细腻轻软的透白鲙丝,学着笙和贺岩枋的样子就着碟边的嫩绿葱芥吃了起来。侍女又端上莼菜汤和白米饭,简单又美味。
“多谢款待,但不知远君邀我们来是想商讨何事呢?”显然不想浪费时间,明音干脆地开口。
笙笑了起来,袅袅的汤烟晕染得他的笑意模糊难辨,显得遥远又虚幻。虽然确知他是十来岁的年纪,但他待人处事的手腕和悠然神情都极有大人样,绝对不是她能轻视的对手。
“无他,只是希望能与神军合力消弭祸患,才邀请两位来此畅谈,”他微笑着说完,又稚气地一拊掌,“那么,应该奏乐起舞了。阿宁,让他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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