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群虫之歌(四)

    第九章 群虫之歌(四) (第2/3页)

 “那你相信她能复生吗?”贺岩枋徐徐问他。

    在柔和灯光下,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原本稍稍缓和的神情又痛苦地揪紧了。

    “我不知道……”良久之后,他艰涩地说,“我想,起死的术式是有的,可那还是原本的她吗……要是她以这样怨毒的方式残害生者,那我还是应该斩杀她吧?”

    他紧攥茶杯,又低语:“逝者已矣。”

    “你真的这样说服自己了吗?”贺岩枋直率地问,这让望月又自嘲地一笑。

    “果然瞒不过你啊……”他苦涩地开口,而贺岩枋也凄楚一笑。

    “不是瞒不瞒的问题,”那微笑的伪装开始剥落,贺岩枋动作轻柔地沏茶,他低头时那双漆黑的眼,仿佛光线不及的深渊,“只是你的状态看起来跟我太像。”

    望月静静打量他片刻,叹息般说道:“你看起来总是很淡然,似乎已经放下了。”

    “事实上相反,”贺岩枋微微笑着,近乎淡漠的表象下,蚀骨的痛楚散发着寒苦,“我啊……变成了虞轩。”

    一直默默听着的昭华悚然一惊,望月也讶然,半晌后又惨淡一笑:“是啊,这是下白泽虞轩的人生轨迹……想不到你竟痛苦至斯,将身心都与之融合……”

    望月又顿了一下,轻笑起来:“当时那位发那么大的火,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什么?”贺岩枋怔了一下,然后皱起眉,“你说奥利奥?”

    “是啊,他一直反对你回来吧?责难你的上层也被他教训过,那时我们都在想,你真是交了个很好的朋友啊……米尔顿先生真是个对任何强权都不肯屈服的人物,也许解决这种事就需要有他那样的魄力吧?”

    不知是哪一点触痛了贺岩枋,他一直平和的表情浮露出厌恶:“在这件事上,我不会依赖他的力量。”

    “你好像很不喜欢提到他,我是不是太冒失了?”

    “没关系……我只是不想在自家也跟他比较,”贺岩枋摇摇头,“用他的思维解决不了这次的事,而且他不会懂的,我不想让他介入。”

    “也对,毕竟是我们自己的事……”望月点头,啜了一口青茶后,又徐徐开口,“我的灵魂,已经走不出有她的长夜了……我不知道能怎样赎罪,我永远无法弥补过错,所以……我应该坚信她不会回来,死去的,应该珍重埋葬她的死……但我为什么纵容着‘亡者异’呢?难道我愿意看到残破腐朽的、她的骨殖化为厉鬼游荡吗……”

    昭华能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一个孩子似乎还无法体味那种痛楚,但那沉重的压抑感还是能感受到了。

    “你又是怎么想的呢?”望月轻声问,声音仿佛浮在半空,然后烟一样飘散。

    贺岩枋深深吸气,然后开口:“在我心目中,虞轩永远是那个刚烈、正直又纯真的少女,她不会是亡者异。”

    他顿了一下,又自嘲地笑着摇头:“但我也常常动摇,会想万一那真的是她呢,如果那就是她想做的呢?但无论如何——”

    他抬眼直视望月,平稳地、决意地说:“在考虑该做什么之前,我应该亲眼看到‘她’!”

    望月一直沉痛、了无生气的神情,就像被震颤了一般出现了波动。

    “即使是最坏的情况——假如她是亡者异,我是于心有愧,但那些被残害的人们没有欠她什么。毋庸置疑,当下的我必须阻止这一切。即使是复仇也罢,她也只能冲着我来,所以我不相信纵容亡者异就是赎罪和安抚。”

    “可是……”望月欲言又止,他苍白憔悴的脸上有了些许生机,但悲戚难以化解,像在深谷游移未散的瘴雾。

    他侧过头去看着墙上稍憩的天蛾,天蛾枯茶色的宽翅平展,那浓淡相交的暗色云状花纹下,带着桃色飞影的暗蓝斑纹如同眼睛。

    就这样入神地过了片刻,他才又苦涩地问:“你梦见过虞轩吗?”

    “梦见过,而且也梦见过很多次。有时是她的笑貌,有时是她怨恨难平的凄惨样子……”贺岩枋语气轻柔,低垂的眼睫落下柔软阴影,“但我为什么还能活着呢,我想,活着这件事就表明我应该做点什么。”

    望月默然地听他说完,然后叹喟:“你真坚强啊,但我……”

    他虚浮的目光偏向一边,似乎望着扑击灯罩的飞蛾:“三娘她……不比虞轩,是邪魔啊。我没有能坚信的正义,我有时会想,我真爱她的话,陪她堕落、陪她殉葬又如何……”

    “那样的话,去死不就好了?”贺岩枋却淡淡抛出这样无情的问话,这让昭华再次感到悚然。

    “是啊,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望月毫不吃惊地浅笑着,又反问,“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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