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出游(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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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绍仁笑两声道:“你甭不服气,宋柯称得上一流人物,文博达昌,诗词秀逸,颇有心计城府。听说显国公原要人举荐他到湖北任知府,他竟推辞不受,只窝在翰林院里做个小编纂,生生将显国公气个倒仰。也亏得他当日辞而不受,否则显国公倒了,头一个便牵连他当池鱼。就冲这份清明,便不容让人小觑了。”

    林锦楼道:“听闻他们翁婿不和,宋柯似是意愿拥立东宫,常与人说太子温厚谦和,有明君之态。这国事牵进了家事,显国公瞧女婿不顺眼,宋柯也不搭理他岳丈,郑静娴左右为难,哄不好这个也劝不了那个,人瘦了两圈儿,上一遭我娘串门子恰碰上她,见她这模样吓一跳,不知她藏了什么心事,安慰几句,又哄她的话儿,她还逞强不说,倒是她母亲韦氏,撑不住先哭诉一场。”

    袁绍仁道:“宋柯如今是打算避祸呢,一纸上书请求外放。”

    林锦楼嗤笑道:“他想得美,如今哪有像样的缺儿,即便有,也轮不到他头上,显国公都要倒了。”

    “呵,像样的地方是没有,不像样的地方倒还有几个,上头八成要准了,也亏得他想得出,你猜他要去哪儿?”

    林锦楼问道:“哪儿?”

    香兰亦竖起耳朵去听,不料雪凝正走过来,见香兰站在那里,连忙轻声问道:“姨奶奶什么吩咐?”

    香兰一愣便没听到袁绍仁的话,亦不好在屏风后站着,只得进了屋,坐在炕上心里还惦记,暗想:“宋柯两世为人,都以前程事业为重,今日又遭了这一劫,只盼他平安才好。”长长叹一口气,又想:“这一生我们全家欠他天大的恩情,不能就这样忘了,如今他有了难,自然不可坐视不理......显国公家产被罚没大半,宋柯的日子想来也不好过,但不知他要外放到何地做官,何时启程。我本就是飘萍之人,朝堂之事帮不了什么,可赠财赠物尽心总是可行的,这一别,兴许终其一生都不能再见了。”心里不由怅然,往事浮光掠影,她竭力不去想,慢吞吞走到桌前,亲手倒了一盏茶,心道:“林东绣是个专管九国贩骆驼的,两舌生事,不能朝她打听,德哥儿年纪太小,亦问不得,这事只怕还要问永昌侯本人,可怎么能向他递上话呢?可恨我这一遭出来,知心知底的人都没带在身边。”

    正此时林锦楼走进来,见林东绣和德哥儿在碧纱橱里的大炕上睡着,招手将香兰引到卧房里,香兰见他板着脸,心里不由惴惴,忽听见有极细微的“咪咪”叫声,不由奇道:“这是什么声儿?”

    林锦楼仍皱着眉,脸拉得老长,从怀里抓出一只咪咪叫的奶猫儿,塞到香兰怀里道: “方才送过来的小玩意儿。”

    香兰惊喜道:“这是哪儿来的?”见那猫儿玉雪可爱,忍不住抬起头对林锦楼笑了笑。

    林锦楼一怔,脸色稍好了些,半晌才道:“山东临清的狮子猫,千挑万选出来的一对儿,在庄子上下了这一窝,本有三只,要进给宫里,这只闹了病就留在庄子上,想不到竟又好了。方才庄子上的庄头送过来,爷瞅它一双眼睛怯生生的,跟你像,留下给你做伴。”

    那猫儿咪咪叫着往香兰的怀里拱,不知是怕还是冷,浑身哆哆嗦嗦,如一团毛茸茸的球儿,香兰心里一下便酥了,双手抱起来仔细瞧了瞧,摸它肚皮圆滚滚的,见几子上有个灰鼠大毛的手筒子,忙把猫儿放到手筒里,放在床上。那团毛球儿又细声细气的叫着,往手筒外面爬,四只爪子蹒跚笨拙,憨态可掬。香兰坐在床边用手指头拨弄小猫儿头上的绒毛,那猫儿便用圆滚滚的眸子瞧着她,细细叫着去蹭她的手,香兰忍不住笑起来,小声说:“是公的还是母的?”

    林锦楼坐在她身边,道:“公的。”顿了顿又说:“我小时候老太太也养过几只,叫什么月影、金丝、垂珠、绣虎、印星。”

    香兰想了想,笑着说:“你瞧它一眼黄一眼碧,该叫‘鸳鸯’才是。”

    林锦楼“哦”了一声,道:“‘鸳鸯’是什么烂名字,它是只公的,日后打遍猫中无敌手,旁人一赞,说‘好个威风的小霸王,叫什么名儿?’一说叫‘鸳鸯’,就好像涂脂抹粉的小娘子似的,气势全没了,叫什么‘狮王’、‘震虎’、‘雪里将军’才相得益彰。”

    香兰看着眼前呜咪叫,惹人怜爱的小东西,听林锦楼说其日后“打遍猫中无敌手”,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整天打啊杀的,养只猫也让它那么好斗。”

    这一记白眼在林锦楼眼里满是风情,又妩媚又可人,他心一下便飘起来,脸上终于冰霜开化,呵呵笑着转过身,同香兰一道去看那只四处乱爬猫儿, 鼻间嗅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幽香。他耳目过人,方才同袁绍仁说话时,知道香兰从屋***来,屏风下恰露出她吉祥八宝刺绣的裙摆,又见她听宋柯之事便站住,心里登时不是滋味。正巧庄头送猫,他借故出来,本想质问几句,给她脸子瞧的,孰料见她对自己笑一笑,满腔的不快竟渐渐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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