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白来也

    第十章 小白来也 (第3/3页)

一眨不眨。

    沐清看见他今日头发竖起戴着黑纱软脚幞头,穿了件青灰色的夏衫,脚蹬黑布官靴。放在人群里一找一大片的普通装备,可穿在白钰身上就显得俊秀清逸。

    此刻白钰不知看着什么,迷离失神的情态,连熟悉他的沐清也感觉被电了一下,跟别说周围路过的轻纱遮面的未婚女子。只是当事人对爱慕的眼光并无所觉,不知神游到何方去了。

    沐清暗叹一句,小白人长得好就罢了,还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真么穿都好看,赤果果的嫉妒!

    沐清走上前伸手在白钰眼前晃晃,笑着打趣道:“白兄,魅力更胜从前,爱慕者甚众。只怕你再杵在这里兀自发呆,那些花啊叶啊都要扑上来任你采撷,呵呵!”

    “清儿,你也在这里?”白钰被沐清一言拉回了神思,脸上顿时浮现了欣喜意外之色。

    沐清撇撇嘴,“准你来,就不准我来么?你不是说这几日当值,怎么跑到这大相国寺来了?”

    白钰顿了一下,站直了身子,“你怎知我不是当值来的?”

    沐清眼睛眨了眨,恍然大悟,“哦哦——我知道了!”她发觉自己失态,赶紧压低声音凑到白钰身边说:“是不是宫里的什么大人物出来了,所以你这个保镖就也跟着来了?说说,是皇上,还是太后?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这俩人微服出宫,你不跟在身边,站这里作甚?”

    白钰对于沐清的奇思妙想习以为常,抿嘴习惯性地抚了下她的脑袋,笑着说道:“不是宫里的贵人出门,要是上面的……我站在这里就是失职。这次是宫里的内侍来给方丈送官家要开光的佛像。事已办妥了,但那内侍年纪轻,第一次出宫,没见过这些,央我等他一刻,他在里面看看,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哦,原来如此。你怎么不在里面逛逛?”

    白钰轻轻摇摇头,“没兴趣。里面资政殿都是些各地官员文士,我整日跟在官家身边,与他们中有相熟的,此处见面难免要客套一番。我懒得应付那些虚礼,就来这里躲清静。不过幸好出来了,不然还碰不到你!怎么不见樱宁和明阳,一个人来的吗?”

    “不……”沐清正欲回答,舒泓已经跟来了,朝白钰拱拱手,“白侍卫,安好。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今日不用当值吗?”

    舒泓刚远远看见白钰亲昵地摸着沐清的头发,再看沐清笑得甜美,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之处,更不觉得自己那样对着个对她有企图的男人笑很招人。

    看她对白钰的触碰不闪不避,舒泓心中冒火,真恨不得一步冲上去打掉那碍眼的手,所以没等沐清开口,舒泓自己先冲过去站在了沐清和白钰中间。

    白钰见到舒泓插了进来,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秒,转而回礼道:“舒先生,在下正是为官家出宫办事,没想到您也来了。今日不是议事说要您去蜀中,怎么太后准你出宫了?”

    “正是为了三日后起行,太后准了假,我才允我出来陪清儿三日。”舒泓自是面上堆笑,说完还不忘深深看一眼沐清。

    沐清被他这深情一望弄得有些无措。

    舒泓从未有这般大胆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目光如火地看她,虽然一句表露爱意的话都没说,可他坦白地彰显爱意的眼睛灼灼注视自己的样子,比被初见小白时那惊艳一击更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沐清羞赧地低下头,任舒泓把自己拉到身边也没反抗。

    白钰看着这一幕,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忍下胸中烦闷,嘴上勉强扯出个笑容,说道:“舒先生这一去山高路远,又要去疫区,多多保重。清儿,你是留在京城还是回杭州?”

    舒泓抢先一步回答道:“清儿留在京城等我!”

    长了张与世无争的脸,气质又那么超然,没想到还是个醋坛子!

    看着舒泓母鸡护雏的样子,沐清无奈地笑笑,刚才还冲自己生气发火,生怕白钰这只老鹰要吃了她一样。她现在有些后悔,不该拿白钰与舒泓赌气,想来舒泓定是为了刚才自己那句“会娶她的人”才吃醋的,到头来弄得自己现在如此尴尬。

    为了不让这种诡异的气氛继续扩大,沐清忙给白钰解释说:“我暂时还不想回杭州,想在京城转转。东京繁华,人来人往,是个好市场,说不定我能再做门生意。到时候你这官家面前的红人可要帮帮我!”

    “咱们从小到大的情分,你何须与我客气!舒先生这一走又是数月,照顾不上你,你一人在京城多有不便,我定会护你周全。我来京城也几年了,有些门路,你要做什么事也只管与我说就是了。”白钰虽是对沐清说话,可他一直盯着舒泓。

    舒泓无力反驳,脸色微变。他知自己没有尽责,清儿千里迢迢来寻,没与自己见上几面,他又要往地去了,害她孤身一人留在此地。自己那会儿被她感动,头脑一热,答应清儿在京城,却没想到白钰。

    如今看来,当初还不如让她回杭州去,但如此一来,清儿难免会多心。如今再说,已经晚了,舒泓此时真后悔自己那日应该劝沐清回杭州。

    沐清听得出也看得出,白钰这话明显是说给舒泓听,知道舒泓要去蜀地不是自愿,再看他因为白钰的话心情郁闷,满脸自责,沐清赶忙道:“如此甚好!有你和马明远俩人帮忙,我这生意定能做起来。舒泓,有他们二人照顾我,这下你可以放心启程。等你回来,定要好好多谢谢他们俩!”

    此言一出,白钰眼中掠过一丝隐痛,而舒泓脸色好看了许多。他看着沐清朝自己点头示意,心头一热,扭头又对白钰道:“清儿说得对!在此我先谢谢白兄弟帮我照顾清儿!我定会早些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赶回来。”

    白钰心中再多的不情愿也只能咽到肚子里,他不想看沐清为难,礼貌性地回了礼,“舒先生多礼了!”

    沐清见二人不再剑拔弩张,喜笑颜开,央二人同去资政殿。

    舒泓因沐清一心向着自己,心情大好,沐清说什么他都同意。白钰一想到只有舒泓一个人陪着沐清,心里不痛快,也顾不上自己身份尴尬,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三人便一起往相国寺后殿去了。

    第十九章 决疑

    陪着她的人都被绊住了,沐清自己随意在各处走走,里面得香药倒是不少,但需要舒泓来相看,她就在古玩字画的摊位上看看,可除了开始淘换的那本书册,再没什么合意的东西。

    不经意间转到了一处角落,桌案上“决疑”的牌子吸引了沐清的注意。只有术士才会用类似“神课”、“看命”、“决疑”的字眼,在佛寺里见术士摆摊,这还是头一遭。

    沐清因为好奇,多看了几眼眼,摆摊的是个中年术士,相貌端正,靠坐在椅背上,闭目假寐,完全不似街上那些吆喝看相算命的术士。他一派休闲歇息的架势,就连沐清走近跟前,也一言不发,依旧故我闭目养神,丝毫不担心自己没客人而无进账。

    对于求神问卜的事,沐清一直认为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她觉得与其担心问出什么添堵的事来,倒不如一开始就不问。

    既然自己无心问卜,人家也没迎客的意思,那就别挡在人家门前了。沐清转身要离开,可那中年术士却开口了。

    “小官人,且慢行!”

    沐清背对着术士停住了脚步,嘴角往上扯了扯,敢情刚才是装清高?她心念着,这术士下句是不是该说“既然有缘相见,不若问上一卦,不灵不收钱”。

    果不其然,那术士出声道:“踟蹰不定,便是动了心思。来来来,且容吾与您客上一卦,不灵,分文不取!”

    人家那只是好奇算命的怎么跑到和尚寺来了而已,沐清腹诽,不过还是转身回到了摊位前,在方凳上坐下,说道:“先生既如此说,那便请吧!”

    沐清回来,那术士才睁开了眼,微微一愣,然后在她脸上逡巡了一圈,眼中一抹惊异。随即,他双手握紧龟壳晃了三晃,手腕一振,龟壳里的铜钱散落在案上。

    术士看了看,手掐指一算,口中振振有词地呢喃了一会,才抬头看向沐清,“不是此间人,但经此间事……”

    穿越这类事,本来玄之又玄,刚才还闭目养神,看着老神在在的术士先生一语道破自己的来历,任谁都会吃惊。沐清不能幸免,一时冲怔,戏谑心思荡然无存。

    自己是不是该赶紧逃之夭夭啊?彼时,他会不会寻碗狗血,然后挥舞着木剑,口唱“妖孽哪里逃来”来追杀她。

    那术士又说了些面相、命理之类的术语,并未点破沐清的来历。沐清也就敛了心神,恢复了面色,暗道,句句在理,当真是奇了!这术士有些难耐,想来他不是不招揽客人,而是人常说的艺高人胆大。

    那术士不知她所想,更没注意她面色古怪,依旧摇头晃脑地自顾自言道:“欲静不得静,欲动不得动……你远行至此,所想所盼之事还有些许波折。”

    沐清心上一咯噔,她现在心里惦念的也只有与舒泓的一桩婚事。这术士说有波折,不正中此事。沐清坐直了身子,恭敬地问道:“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天机说不得,你这命理自也说不得。

    沐清对术士故弄玄虚有些焦急,“命不能算便不能解。既能算,也就定有破解之法。先生既然已演算出了,却不将话言明,倒是让小可糊涂了。”

    “非也!有缘一见,我心甚责,故而有此一卦。不过,你且安心,你既能有这离奇际遇,遇事自然也定能逢凶化吉。吾只能言尽于此!”

    术士复又阖上双目,任沐清如何告求,都不做声。沐清悻悻然,只好作罢。她的心情因此有些沉郁,离开了卦摊,就看见那舒泓走了上来。

    “清儿,你在那卦摊站了许久,我叫你也不应。”舒泓见沐清面色微黯,不由担心起来,“你是不是为了你我的事才来看命?相命也未为可信,多时也做不得数。”

    沐清唇角扬起一抹轻浅的笑意,“你且宽心!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说你我之事虽有波折,但定能迎刃而解。小白和那公公走了吗?”

    转移话题吧,她不想在自己真实来历的问题上打转,她还没做好准备要告诉舒泓这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沐清拉着舒泓又去别处看看,只是因有了这桩事故,已没了初来时的好心情,随便挑了两件翡翠彩宝扇屏和四五种稀罕的香药,也到了夕阳落山之时,两人就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沐清亦步亦趋地跟在舒泓的身侧,闷闷地不说话,似有心事一般。沐清太过安静,完全没有来时的兴高采烈,一向在自己面前狡黠机敏、活泼开朗的小丫头突然闷不吭声,舒泓真有些不适应。

    舒泓站定,沐清却依然向前走去,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已经停下。她心中定是有事!

    他叹了口气,看着自顾行走的人,叫道:“清儿!站住!”

    “嗯?”沐清听见人叫,蓦地回神,身侧之人早就不见了,左右看看,才回头发现舒泓站住离他五步远的地方,有些不悦。

    “怎么停下来了?”沐清不好意思地问道。都怪那术士专门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害得自己走神了!舒泓定是看出来了。

    舒泓疾走了两步到了沐清身边,“郁郁不乐,是不是有心事?”

    沐清扯上舒泓的衣柚,亲昵地笑着,靠在他身侧低语:“没事啊?能有什么事。今日有些累了。回去给你做饭吃,你许久没吃我做的饭食了。还不快些走!”

    舒泓任沐清拉拽,仍站定不动,“自见了那术士你就神游太虚去了!莫瞒我,还不老实交代。”

    “这大庭广众的,你我拉拉扯扯,会被人误会断袖。为了舒神医的名声计,咱们先回去再说……”沐清故意左右偷瞄了两眼,作出害怕别人听见的样子。

    “怎么这时知道怕了?刚才在寺里,你牵我手的时候怎不知?”说起沐清牵自己的手,舒泓脸色微赧,心头泛着点点甜蜜,连责怪的声音都异常柔缓,“你不愿与我说,我不问便是。只是,清儿,你莫为后事担忧,你信我就是!谁也阻不了你我,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行!”

    低沉的声音化作最铿锵激越的乐音重重敲在沐清的心房。她与舒泓这段如溪流绵长的感情,没有缠绵徘侧荡气回肠的爱情片段,有的温情脉脉,但即使再朴实的情谊也有迸射灿烂火花的时刻。

    信他!对,信他!

    沐清感动,暗暗在心里默念着,专注地看着宣誓的男人,夕阳余晖下,他的周身笼着光晕,红如火,热烈激情,一如他的誓言。

    沐清眼中泛起湿意,重重地点点头。

    “现下不与你计较,回去再与你算账!”舒泓拍拍沐清的额头,提步先走了,“快些跟上!一会饭若不好,仔细挨罚!”

    “你盗版啊!竟然把我说的话又送还给我!”

    沐清望着那个让自已觉得异常心安的背影,揉了揉涌出的泪水,跑着追了上去……

    第二十章 烛光晚餐

    回到马前街,沐清进门就吩咐明阳收拾了间厢房,安排舒泓住下。自己去厨房忙活了半晌,置办了桌丰盛的饭菜搁在后院小亭,准备妥当,才派人请舒泓过来。

    舒泓来时,沐清换了女装在亭内等候。

    亭梁上挂满了红灯笼,四面垂着帐幔,灯影憧憧,似有一抹红影若隐若现,伴着轻纱舞动,静立于亭内,曼妙飘逸。

    舒泓定在原地,深深凝望着帐幔内的人儿,眼中浮现出惊艳之色。

    “不进来么?”

    “从未见过如此美景,看痴了……”

    亭内传来两声低低的娇笑,随即却厉声道,“看痴了?既然吃了,那早些回去歇着吧。这一桌我独自享用甚好。”

    “不不,娘子好意,怎好拒绝?我已饿得紧了!”舒泓舔着脸,笑着撩开轻纱进子凉亭,才发现沐清穿得并非红衣,所见红影其实是因四周红灯笼所射红光之故。

    沐清穿着一袭湖蓝湖丝长裙和同色绸纱外裳,素白抹胸,腰中系着嫩黄束腰,襟边与下裙摆处都绣着白色玉兰,更衬出她的气质灵秀出尘。沐清没有梳传统的发髻,左右挑了两股,扭成交叠双环,中间用了她自己订做的银嵌彩宝发夹固定,清丽可爱中透着俏皮。

    柔光打在沐清脸上,像涂上一层淡彩珠光,眸子如子夜星辰光辉四射,笑盈盈地看着舒泓,让他一阵心颤。

    舒泓痴痴望着她,发出了一句感叹:“清儿,你真美!”

    沐清小嘴一抿,唇角微微上扬,“我知道你这是变着法儿地说我丑了!”

    “不,不是,我家娘子何时都美!”舒泓急急解释,临了还不忘低声咕哝一句,“就是爱耍点小性。”

    沐清嗔了舒泓一眼,缓缓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坐吧,既已饿了便用膳吧?”

    “嗯,遵命!”舒泓坐在沐清对面,抬眼望着她,神情异常专注。

    沐清对上他一脸痴迷神情的模样,蓦地红了脸,埋头端起饭碗。

    舒泓喜欢看沐清害羞时故作镇定的可爱模样,心里越发得意小丫头被自己看得脸都红了,于是笑得更大声了。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吾只是笑而已,何来言语。”

    “现不是说了么,还不吃饭!你若不吃,我可走了!哪有这般盯着人吃饭的!”沐清微恼,闷闷地说了声,又继续埋头吃饭,顺便还给舒泓的碗里夹菜。

    “秀色可餐!秀色可餐!”舒泓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抬头看看她,轻轻地低吟着。

    声音低回婉转,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中迸射的尖花都带着无限的爱恋。沐清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只觉得脸跟火烧了似的,头差点就埋到了碗里。

    舒泓在对面轻笑:“莫再低了,再低,你满脸都要吃饭了。

    “你还笑!都怪你说些轻薄之言,不然我哪里会如此!”沐清放下碗筷,狠狠地瞪了舒泓一眼,别过头去,自言自语道,“看这情形,日后还是穿男装好!”

    舒泓慢条斯理地执起筷子,“对别的男人自然穿男装,对我就穿这样便好!”

    “霸道的男人!”沐清嘟囔了一句,“什么出尘谪仙无欲无求,都是假像。”

    “谪仙?原来清儿眼中的我之形象是如此。承蒙清儿一番孱爱。不过即使是仙人,一旦动情,便也会有欲有求。正如清儿恼我与别家娘子见面,我亦不喜有人因渴蓦你而##你。以前我不懂那些痴男怨女的情爱之事,如今自己身处其中,便也懂了。”

    纵使再无欲无求的男人只要是身在世间,便对某些东西有着执着而强烈的占有欲,未必从开始就有,但是可能日久天长,衍生而出。

    舒泓亦是如此。

    沐清心道,想来是因白钰的事,推己度人,舒泓不喜自己与白钰亲近,是因为白钰对自己有情,换做自己也会霸道地想要舒泓不与别的女人交往甚密,只爱自己。

    “呵呵,不与你争嘴。我日后注意便是。”沐清撇撇嘴,算做认可舒泓的话。

    “多吃些,近来清减了。”舒泓夹了块鱼肉放在沐清碗里,“等我回来,可要吃得胖些。本来就是个干柴棍,抱着硌手,万不可再瘦成树枝了。”

    刚才还正经八百,现在又换上副调笑的嘴脸,沐清被舒泓气得没话讲,自己是说不过他,闷着头吃饭,不再吭声。

    这初夏暗夜里,沐清与舒泓共进了二人第一顿中式烛光晚餐,虽然没多言语,可从始至终二人的唇角都含着笑意。

    两人用过晚膳,宫里有人来寻舒泓。

    舒泓去后,沐清则让人摆上茶具,自斟自饮。舒泓回来后,沐清已喝过三巡。她重新换了茶叶,为舒泓泡茶。

    铜壶坐在红泥小炉上,腹内咕嘟咕嘟发出声响,壶口白雾飘散出来,袅袅娜娜,幻化成薄纱。

    “且饮!”

    沐清递上白瓷小杯,随着素手皓腕轻舒,一股淡淡的茶香,飘进舒泓的鼻腔,说不出的清新淡雅。舒泓不知是杯中清汤飘香还是美人指间余香,只觉得那股悠远宁静的香气涤尽了满身烦躁,让你的心不自觉也平静了下来。

    抬头看见沐清的脸因为热气微微泛红,水嫩地如同晨起沾湿露水的夏荷。舒半点点头,“同饮!”

    再人静静坐在亭中,边饮茶边听着耳边蝉鸣虫叫,好不惬意。

    “舒泓。”

    沐清很正式地唤了一声,舒泓微感诧异,“嗯?何事?”

    “太后寻你?”

    “嗯,交待我往蜀地给她族中带些礼品,刚刚派人送来清单。”

    不是沐清敏感,只是舒泓走时眼中的阴翳没逃过她眼睛。她总觉得太后对待舒泓的态度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事我不甚明白,既然太后派你替她回乡祭祖,你拒绝她的赐婚,她也不怪罪于你,这些足见她对你的信任和喜爱。我奇怪,为何她不尊重你的意思,非要为你另择亲事?”

    舒泓没想到沐清有此一问,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亦不知。”

    虽然舒泓说他不知,可他那表情分明就是有难言之隐。

    沐清更加起疑,思及诸事,总觉所爱之人对自己有所隐瞒,愠怒道:“你说过要我信你,我信你便是。我不愿我们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同林鸟,我要的是比翼齐飞不离不弃。”

    沐清缓和了语气,平静地说:“这些日子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都是从别处听来的。你从未与我细细讲过。我明知你有事隐瞒我,可我却不敢追问,怕加重你的负担。可有些事不让我知道未必就是对我好。我不想你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一切。我既认定你,你也认定我,

    就该与你共同分享苦痛。”

    第三卷  京华梦  第二十一章 灰暗的记忆

    舒泓的瞳孔被灯光晕染成淡金色,瞬光在灯下忽明忽暗,##样静静地看着沐清,双眼里只有她小小的影子。

    他忽地笑了,“还是清儿聪慧。”

    沐清抑制住额角的冲动,真佩服他抽科打诨的本事。她习惯性地咬了咬唇瓣,终是没有继续问下去,“已晚了,我先回去歇着吧!”

    “别急着走,你不想听了吗?”

    “你不愿说,我听来何用?”沐清转过身子打算俩开。

    舒泓起身,拉住沐清的衣袖,阻她离去,“好,算我错了。是我要说与你听!”

    沐清的脸色好看了些,睨了舒泓一眼,就近坐在亭栏内侧的长登上。

    舒泓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在沐清身边坐下,“还记得当年我被白钰带回唐心食铺的事么?”

    沐清微微侧过头来,点头应道:“自然记得。你在雪地上晕倒了,白钰路过恰好救下你。我救醒你时,你开始还没认出我呢。”

    “是啊,我的清儿长大了,没认出实属正常。”舒泓很自然将沐清的手放在自己手里。

    沐清并未在意,任他握着,心里猜测当年是不是有什么事“这与你和我说的事情有何相干?”

    “我是被人追杀,逃到杭州时,已是饥寒交迫。”

    “啊?怎么会有人追杀你?可后来在杭州时,我并未见有人再来寻仇?”

    “呵呵,我家娘子性子真急。我慢慢说,这事还是要从十几年前的旧事说起。我曾告诉过你,我是随母姓……”

    舒泓的眼睛直视着亭外深邃的夜空,拾起那些记忆深处遗落的碎片,一点点地拼凑在一起。

    “我娘是舒家养女,舒家本也是大户,可惜家道中落,为了抵债,娘嫁给了成都府李家大少爷做小。我娘生得极美,她是我见过生得最好看的女人。十年,娘在李家十年,生下我和妹妹。新人进门,她失宠了,郁郁不欢,生了病被送到了别院。我和一岁打的妹妹在大院里受尽白眼,挨打受冻,吃尽苦头,整日里吃得残羹剩饭,连佣人都不如。”

    这大宅门里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不喜争斗的女人遇到负心薄幸的男人,也只落得个红颜未老思先断的下场。还有那些为了虚幻缥缈的宠爱抑或是权势,抖得头破血流的女人们。还有自己经历的那些不也是家族争斗的引起的。有时这没有硝烟的战场,才是最可怕。

    沐清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抚着他的背,轻声安慰说:“都过去了。过去了。”

    “是过去了。可惜娘和妹妹已经不在了。那年我八岁,我带着妹妹偷偷去别院看娘,却看见我爹、二叔,还有和他生意上合作之人在娘的屋子里……”

    舒泓停下来,沐清察觉不对,松开了手,却见舒泓眼底灰暗不明中隐隐夹杂着痛苦和恨意,似乎触动了他心底最深处难以言说的伤口。沐清有些后悔,“舒泓,不能说便不要说。我是想分担你的苦痛,不是想让你陷入痛苦之中。”

    “清儿——”舒泓伸手轻柔地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脖颈上,温热的鼻息吹得沐清的脸上,直吹嘚她的心也跟着轻飘荡漾起来。

    忽然颈上一湿,滚烫的水滴滑落,沐清慌了神,忙问:“你怎么了?我不要你说了,你不要再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舒泓,沐清咬牙暗骂自己为何要逼问他。

    不过只是须臾间,脖子上的湿意顿消,舒泓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无妨。起初我不愿讲,是怕你听过,会厌弃于我。”

    感觉到舒泓的身子轻颤,沐清紧紧地抱住他,“我怎么会厌弃于你?我要嫁的人###在乎的是你这个人和你我的以后,不是你的家世和过去。”

    舒泓摇摇头,“既说了让你信任我,可我还是有事瞒了你。那日,我那所谓的爹将我娘当货品,送给生意上的伙伴玩乐。我在外面抱着妹妹,听着我娘的哭声,而我那良心狗肺的爹充耳不闻。撂下我娘陪客,自己与二叔走了。他们一走,我忍无可忍到后院找了把小刀戴在身上,冲了进去,一刀戳在那客人的后背上……”

    “那人死了吗?”沐清没想到小小年纪的舒泓竟然为了就母亲而去杀人,她痛惜他,更恨那个禽兽不如没人性的父亲,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女人。

    “死了!清儿,我就认无数,可我八岁便杀了一人。虽说那人该杀,但对于还是孩子的我来说,已经惊得说不出来。我神志不清了很久,知道娘带着我和妹妹逃到东京,我的状况才好转了许多。”

    “官府没有抓到你们真是万幸!”

    “呵呵,李家在蜀中势大,要摆平这件事也并非难事。只不过,躲过了追捕,妹妹和娘还是因为连日奔波,饥寒交迫,无良医诊病,都离我而去。娘临死还忘不了那人,逼着我跪在她窗前发誓不与我爹为难。你不知那时我嘴上发誓,可心里更恨他不珍惜我娘。我虚应我娘,暗暗又发了一誓,不要那人死,要那人生不如死。后来,我流落街头,差点被人卖进小倌馆,幸好遇见了师父。”

    说到师父,舒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容,“师父救了我,带我走遍大江南北,行医济世。自那之后,我看了世间百态,生离死别,只觉浮生一梦,报了仇之后我的路又在哪里,所以对那人的恨意也随着光阴流逝而渐渐淡去。我一心扑在医术之上,与寂寞孤独做伴,心空落落的,直到遇见你……”

    舒泓走过这二十多年里,记忆里最温暖的日子就是和娘、妹妹、师父,还有沐清在一起的时候,今日他把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旧事说了出来,心中也是忐忑,他害怕沐清会就此离他而去。可若是不说一直瞒下去,到头来万一被她自己发现,那依她的性格定业会决然而去。

    “清儿,我有过不堪的经历,配不上你,你会不会……”

    沐清抬头看向舒泓,他忽闪的目光里带着卑微、哀求。沐清心中一恸,搂住他,反复说着:“不会,我说过我不会的!”今日才知他的冷漠是因为过往经历造成的保护色,并非他真实的内心。他询问自己会不会离他而去,语调何其不自信。

    “我没看错人。我就知道我的清儿不同于那些寻常女子。”舒泓动情地抱着沐清,脸贴着脸,轻轻摩挲,“我赌赢了。”

    听着舒泓欢快如孩子般的语调,她不禁心疼,心疼他被灰色的童年过往充斥内心而压抑自我;心疼他独自承受亲人的背叛,最亲的人离世的痛苦。也许是他骨子里深重的卑微感让他不敢去接受任何人感情,不敢保证别人会如自己一般接受他。

    他迟迟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在犹豫,在等待时机……

    沐清伏在他的怀里,小瘦握住舒泓的手,“日后有我陪着你,你不再孤独一人。”

    “好,好,好!”舒泓笑了,笑得很大声,很放肆,似乎放下了多年负累,才换得今日展颜一笑。

    沐清任他搂着,直到他平静下来,才又问到了正题上:“你因何而被追杀?还有太后让你去祭祖一事是否与你的身世有关?”

    第三卷京华梦第二十二章去蜀地的真正目的

    窗外吹进潮热的风,让人感觉有些憋闷。

    舒泓一直没有出声,沐清从他怀里探出了身子,望了望窗外黝黑的天幕,闪过亮光,看那样子像要下雨了。

    “天不好,想来要下雨了,你不若早些回房歇下吧!”

    在沐清以为舒泓不愿说劝他回去休息时,舒泓忽然开口道:“三年前,那人不知从何处得了我的消息,亲自来寻我回家。报应不爽!老太爷病入膏肓,二叔与他争夺家产。他吃亏就吃亏在子嗣不丰,我与娘逃走后,他的那几个儿子都相继早夭。呵呵,于是,他就想起来我。”

    舒泓的笑声中带着讽刺,自伤,甚至是凄凉,为他自己,也是为他的娘亲。

    “何德何能,不闻不问了那么多年,承蒙他还能记起世上还有一个我这个流落在外的逆子。他来恳求我,说要给娘名分,我以为他悔悟了,也曾动过心。呵呵,可惜,李家有人盼着我死。即使我人未回去,杀手便到了……”

    沐清从他怀中坐直身子,问道:“那你父亲呢?没派人保护你?”

    “保护?被人追杀,他视而不见,事后,才说,我能逃过一劫,足见我有能力成为李家之人。可笑之极,他愿意,我还不愿!”

    “你重情!那些伪装的冷清,不能掩盖你的本性。你心上并未真的放下。”沐清不言语了,心中感叹,家族继承人训练么?可舒泓是医者,有仁心仁术,能救死扶伤,却并不是那种喜欢争权夺势之人。他内心深处还是受他母亲影响,存在一丝希望,这世上与他血脉相亲的只剩下父亲了。可惜做父亲的只怕他和母亲作为工具,淡漠的亲情彻底让他失望了,只剩下无奈心死。

    “是啊。我曾以为对人对事冷漠以对,心上不重视,便不会伤神,可总是事与愿违。我若放下,哪里还会有这些事故,哪里还会再来京城?为何与我血脉相连之人,都要利用我。不过,幸好我还有你。”

    “累了吧……你要想真的放下,便不要回去了。”沐清的手握着舒泓的手,感觉那双手的冰凉,连自己的心也随着他脸上的痛楚而抽痛。

    她将舒泓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希望能温暖他的手,他的心。

    舒泓忽地紧紧搂得住她,很用力,似乎想要从她身上汲取更多的温暖,这样就不会冷了。

    他飘零多年,曾给予他温暖怀抱的也只有儿时残缺记忆力的母亲。提及往事之时,只言片语的安慰远不及一个真诚的怀抱。所以,沐清的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反而让舒泓觉得更窝心。

    舒泓似下定决心一般,坚持地回答道:“不,要回去。”

    沐清叹了口气,放下舒泓的手,直视他的双眼,说道:“虽不知李家背景,但也知道你此行目的在李家,只是不知你为何如此坚持要回去?你不是看重李家继承人地位的人。”

    “你决定的事,我不横加阻拦。

    我不愿你回去,也是不想你再掉进那个染缸里……莲虽出污泥而不染,但莲心苦涩……”

    沐清心里有种感觉,李家都能摆平舒泓杀人之事,那在蜀地定是势大。

    舒泓的爹刚有打算让他继承家业,太后就赶在这时候让舒泓祭祖,这里面似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不想舒泓陷入那个泥潭里,即使他是莲,也有苦涩心上,要难保在那样一个家族里不被风吹雨折,最后会不会失去原来的自我?

    “清,清……一次又一次伤我,我已经不抱希望了……现在我只有你了,为了你,我也要走这一遭。”

    “为了我?舒泓,你告诉我,李家究竟是何背景?”

    难道太后的目的真的是针对李家的?

    舒泓已经说了许多,索性也不再隐瞒,“李家先祖本姓孟,是蜀国孟昶之后。蜀破之后,以防万一,为了保住孟家血脉,李家先祖被送出皇宫,流落民间。”

    “难怪在蜀地如此势大?孟家之后,那不是与今上皇族有仇?李家在蜀地强势到可以摆平人命官司,那不就是土皇帝么?太后怕李家谋反,所以有意控制你,让你继承李家?”

    沐清心思百转间,已经联想到了一系列问题。

    舒泓被她劈头盖脸的疑问句弄得有些懵了。转而,拍着沐清的脑袋,轻笑道:“有时候真不知你这小脑袋里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能想到如此‘深远’的话题,不过,这话说出来忌讳,切忌在外人面前说道。”

    “你又不是外人,我何须顾忌。我只是分析而已,又不是浑说。若是与我最亲的人还要避讳,那活着该多累。爱人就是要一起分享快乐苦痛的。”

    舒泓心中因沐清的话有了暖意,“嗯,日后我会的。你有心事也不要瞒我!”

    “好!你该与我说说,此行的真实目的了吗?”

    沐清寻思着,自己也确实有心事,只不过此时与舒泓说陈家的那些旧事不合时宜,他要操心烦心的事比自己那点事可要麻烦多了,还是留待日后再找机会。

    提及此事,舒泓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说的也八九不离十。李家有无反义,我并不知晓,但李家控制着蜀地的各大商路。”

    “自古都说蜀道难行,商路对于行商百姓甚至是军事也是至关重要。”

    舒泓赞同道:“正是如此,镖局在蜀地也有几十家,暗地与山匪也有互通。再加上边销茶货一半来自李家,以茶易马,几乎垄断了军马的供应。朝廷与李家合作也是无奈之举。故而,太后想到了我。”

    沐清听舒泓这一解释,心中一下明了,哪个上位者会愿意看到地方势力影响他中央集权。但要除去地头蛇,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最简单的就是打入敌人内部。

    “如今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去国几十年,什么复国的心思只怕早就随光阴消磨殆尽了。但李家控制商路,俨然就是一方龙头老大的架势,要想囤积武器,也是有其便利之处。何况在蜀地盘根错节多年,朝廷即使想出去李家,只怕要会牵动朝中各方势力,不易不易……所以,太后就用你我的婚事做筹码,要你uq继承李家家业,然后交出商路的控制权?”

    第三卷京华梦第二十三章迷乱的雨夜

    “正是。”舒泓点头赞许道,“清儿果非一般女子,竟有如此见识。”

    “你为了我何苦如此为难自己,咱们还有别的法子可想,别为了我……”沐清心里五味杂陈,欢喜他爱自己入骨,却有心疼他为了自己违背心意。

    舒泓伸出手指点在她的唇上,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我知你晓得此事后,定会劝阻于我。可除了此法,别无他法可想。太后先赐婚于我,被我婉拒,然后暗地许了这差事,我不答允,她要对你不利,那我不是悔之晚矣。”

    “你没有回去,便有人加害于你。你要摆明立场,在李家立足,更会犯了别人的忌。万一,万一你回去出事了可如何是好?不行,你我解了婚约也可。”沐清咬着唇,眼中竟是不舍,也要放开。他的命运比两人在一起要重要。

    “你真要如此?”舒泓眼中闪过痛色,“你要放弃我?”

    “不,我不是要放弃你。是,是不愿你为我涉险。你不希望我出事,我何尝愿意看见你出事啊!”沐清泫然欲泣,泪珠吧嗒落了下拉,“我不要你有事。何必为了一时坚持,将自己立于危地。”

    “你切莫自责,入了窠,只有一法可解,我不依行也不行啊。为了你,我心甘情愿……我的清儿如此聪慧,你难道不知你是我的软肋,即使不能娶你,别人若要拿你威胁我做不情愿的事,我也会去做的。所以,清儿,不要放弃我,不要离开我,不要再说不嫁我的话。”

    沐清泪湿满面,扑在舒泓怀里,“呜呜,好,我答允你!”

    “清儿,你要等我回来。三个月后,无论事情进展如何,我定会回来。”

    “好!我等你!但你要答应我,要想法子传信来,让我知道你平安。”

    蓦地,浓黑的天幕上划过一道闪电,雷上乍起,轰隆隆,响彻天际,紧接着,雨点噼里啪啦地大落下来。

    沐清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舒泓的手紧了紧,凑在她耳边安抚道:“莫怕,有我!”

    舒泓右手抬起沐清的下巴,左手手指在她眼角拭过,接着唇轻轻碰在她的眼上,吻着沐清脸上的泪痕,口中轻轻呢喃:“莫怕,有我……”

    “啊——”舒泓惊呼了一声,“清儿——痛——我知错了,以后再不随意冒犯你了。”

    沐清撇嘴,“痛才对,叫你记得,临门一脚缩回去,很闹心!”

    “啊?”舒泓懵了一下,复又笑道,“既如此,不如今夜我与娘子洞房就是,免得娘子饥渴难耐。”

    沐清推开舒泓,一拳打在他的胸前,“你个色胚!谁饥渴,明明是你!”

    “好好,就算是我。”

    沐清乜了舒泓一眼,低低地咕哝了一句,“明明就是某人欲求不满,还说我!”

    舒泓抱起沐清放在旁边的石凳上,伸手合上她的衣襟,系好腰带,理好凌乱的发丝,“哎,若不是估摸着樱宁和明阳一阵便会送伞来,我定不会这般轻易地放弃娘子相邀。”沐清约舒泓共进晚餐便屏退了众人,这会下了雨,樱宁等人自然会寻了来。果真如舒泓所料,他刚帮沐清笼好发髻,樱宁的声音便传了来。

    沐清笑了,有恃无恐地打趣道:“那只好请夫君暂且忍耐了!”

    舒泓无奈摇摇头。

    接着,二人对视一眼,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

    第三卷京华梦第二十四章送别

    舒泓在沐清府上住了三日,两人自是如胶似漆,难离难合,却再也没有雨夜那般狂乱大胆的举动。

    到了起行那日,沐清早早起身,准备了清粥、馒头,配了四样小菜。她静静坐在舒泓对面,陪着他一起吃。

    “今日无话对我讲?有心事?”舒泓放下碗筷,抬头问道,他也奇怪,这几日黏在他身边的小丫头今日突然安静下来。

    “没有啊!你自己路上多小心。夏季蜀地多瘴气,别把自己累倒了。”沐清也放下了碗筷,“吃好了吗?要不要再添点粥?”

    舒泓摇头,“不必了。”

    沐清便递了条帕子过去让他擦嘴,“那早些去宫里吧,我不送你过去了。你们出城定要从看街亭过,我去那里等着便是。”

    “嗯,这些日子不再京里,记得照顾好自己。京里的气候不比江南,等我回来时候恐怕已入秋,记得早些置办好衣衫。还有你气血不足,体寒怕冷,用黄荆、黄芪、枸杞各两钱泡水,每日饮一碗……”

    舒泓叮咛了半晌,事无巨细,样样都提醒一遍,眼看就要误了时辰。

    沐清心里虽然不舍,可还是含笑打趣道,“都快成了我家陈四娘了。你再絮叨下去,就要误了时辰。我不是孩子,你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保证你回来时,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我走了!”舒泓依依不舍离开,沐清一直送他到大门口,赶紧回房换了衣裳,匆匆往御街上的看街亭去了。

    御街上早市已经开了,沐清明知道舒泓要领命出宫还需要些时间,可她今日情绪不高,没心思闲逛,一心想着早些过去等着好再看看舒泓,所以不由加快了脚步,生怕一慢下了便会错过送别。

    樱宁跟在后面都有些赶不上沐清的脚步,叫着:“少爷,慢些走。时辰还早,你去了也是干站着啊!”

    沐清放慢了步子,等樱宁跟上,“还是早些过去等着吧!等着总比错过强。”

    ……

    两人早早就到了看街亭。上了楼,沐清就依靠在围栏边,双手撑在上面,俯瞰御街上来往的人**,满满地目光推移,落在远处宫门的方向。

    她一直静立不动,樱宁叫她,也不应声。

    樱宁站在后面直摇头,嘴里抱怨道:“少爷,你就是太在乎舒先生了。他又不是一人前往,你这急匆匆赶去看街亭,也只能远远瞧上一眼。明明刚才送走,又不是见不着,您这又是何苦?”

    “他这一走又是数月,能远远多瞧上一眼也好。”沐清回过神来,没有给樱宁解释许多,她哪里知道舒泓此行凶险,自己亦是担心所致,才会这般不舍啊!

    沐清就那么站了大半个时辰,知道官兵传令之声响起,背面一队人马缓缓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护送出城的一对兵勇,紧跟着四五个骑马的官员,然后是两辆独牛厢车和二十辆装满药材的牛车,最后还有十来个兵士殿后。

    沐清向外探出身子,在人**里寻找舒泓的身影,看了半天也没瞧见,想来定是坐在车中,不能再见上一面,她略略有些失望。

    樱宁也凑上去,帮着沐清寻找,四下看看确实没看见舒泓的影子,“怎么没见着舒先生?您瞧,还是我说对了,这一趟你怕是白来了。”

    “无妨。反正呆在家里也没事做,当出来散散步。”沐清压下心底的失望,又往车队里瞧了几眼,终是收回了视线,“下去看看,刚站得高,他在车里未必看得见。”

    沐清踩着木梯跑下看街亭,樱宁只得无奈笑笑,自己小娘子自从更舒先生好上后,满眼满心都是舒先生,以前也几个月不见,也没瞧见有这般失魂落魄,就好像再也见不着一样。

    沐清一下喽,挤过围观的人**,凑到最前面,眼睛只盯着那两辆坐人的厢车,就怕错过了舒泓。

    两辆厢车从她面前驶过,那车帘也未曾拉开。沐清失望极了,低垂着头安然地回身离开了人**,游魂似地往前走去。

    突然手臂一紧,一股大力把她拽进了邻近的小巷。

    ……

    樱宁追下去时,哪里还有沐清的人影。怎么转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她在看热闹的人**里四下张望,直到车队从旁离开,也没找见沐清。

    樱宁慌了神,提步就要往家里赶,路过侧面的一处巷口,眼角划过一抹天青色。

    樱宁倒退了两步,往巷子里望去,顿时松了口气。

    巷子阴暗处站着的人正是沐清。樱宁欲开口唤她,却看见沐清被人抱在怀里。

    樱宁一惊,以为是歹人,正要开口求救,却发觉那身影有几分熟悉,揉揉眼睛再瞧仔细,原来是舒先生。

    樱宁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闭了嘴,自己还是别去打扰,省的回家挨骂。她瞄了两眼,见二人的脸好像贴在一起,心猛地通通直跳,睁大眼睛用手捂住自己嘴巴,心里大叫这二人这是大胆。

    樱宁赶紧红着脸转过头去,堵在巷子口望风,虽说小巷子不起眼,可还是以防万一,这时候别闯进了个人才好。

    巷子里,沐清靠在舒泓怀里,轻声问道:“不是跟着车队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刚才那般突然,着实下了我一跳!”

    “惦记着你,怕你忘了方子,自己去抓了两副,特地送过来。他们出城另有别的队伍护送,所以还需些时辰,我等会赶过去就是。”舒泓把手里的药包递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了锦袋塞进沐清手里。

    “这是何物?”

    “本想着成亲那日再给你。不过思来想去,还是早些交到你手里安心。”舒泓不说里面装着何物,指了指袋子,示意沐清自己打开。

    沐清打开袋子,里面有个四方红漆木盒。打开木盒,锦缎绣垫上躺着一只翡翠玉镯。

    “这是……?”

    舒泓拿起镯子,执起沐清的手,轻轻地套在她手上,“这镯子我娘的娘亲留给她的遗物。娘说是留给她未来儿媳的。我现在把它交到你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