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域中夜黑乱魔生潭 底日红阴怪灭

    第二十一回 域中夜黑乱魔生潭 底日红阴怪灭 (第3/3页)

问个明白。”遂一个筋斗云赶上昴星道:“老星君,乞暂住红轮,有事相商。”那昴星回转头,只看见是小行者,便道:“小星按度行天,不敢少歇。不知小圣有何事见教?”小行者道:“窃闻:日无私照,世有同明,为何罗刹国中一时昏暗,有如长夜,莫非星君为他藏拙?”昴星道:“小圣差矣!岂不闻日月虽明,不照覆盆之下。那罗刹乃幽冥鬼国,实太阳不照之方!小星纵有精光,何能透入地底?昏暗之事,须问之鬼王;小星阳神,如何得知?职事在身,不能奉陪,多得罪了。”说罢,竟随着金乌向西飞奔去了。小行者呆想了半晌道:“他虽推辞,却也说得是。这鬼国昏暗之事,我现放着阎罗老子不去问他,却去问谁?”那幽冥地府是他的熟路。遂一筋斗竟闯入酆都,慌得那些夜叉小鬼飞报十王道:“大王,大王!前番那个检举弊端的孙小圣又来了。”十王道:“他来必有事故。”一齐迎出殿来。恰好小行者已走到殿前,秦广王拱进殿内坐定,问道:“闻知小圣已恭喜皈依释教,又往西行,为何得有闲工夫到此?”小行者道:“果然没闲工夫,只因有事请教,故不得不来。”秦广王道:“小圣学贯天人,愚蒙皆赖开豁,怎么转要下问?”小行者道:“别事不敢奉渎,只因前日渡河,一时不曾防备,忽然一阵黑风,吹入罗刹国中。不期这国中有个黑孩儿太子,竟将我师弟猪一戒迷倒盗去。我次日访知,问他国王要人,那国王恃蛮,不但不还我人,又遣许多魔兵阴将将我围住厮杀。”秦广王笑道:“那罗刹国的大力王,他是个豪杰出身,怎不知进退!那些魔兵阴将可是小圣的对手?”小行者道:“果然杀我不过,我略将铁捧展得一展,却已鬼哭神号。只可恨他被打急了,众阴兵搅做一团,弄得阴风修惨,黑雾漫漫,霎时间竟对面不见一人,却叫我没法,只得纵云头走了。我想那罗刹国的大力王,虽称国王,终在鬼簿,毕竟属列位贤王管辖,故特来相求助一臂之力。”秦广王道:“小圣分付,敢不领教。但那罗刹国的大力王,虽名为鬼国,却不生不死,已近半仙。”小行者道:“仙则仙,鬼则鬼,怎么相近?定有缘故。”秦广王道:“说起来,只怕小圣也知道。那大力王就是当初的牛魔王,与你老大圣结拜七弟兄。

    他在翠云山中兴妖作怪,也算一霸。只因火焰山不惜扇子,恼了老大圣,奏请哪吒太子拿了他见佛,性命几乎已登鬼箓,幸亏其妻罗刹女修成仙道,欲要拔他同升,因他恶孽甚重,决无登仙之理,欲要听他堕落,又不见仙家之妙。故上帝仁慈,将他封为罗刹鬼王,不生不死,自开一国。与我这酆都分毫不相干涉,故不能相助。”小行者道:“列位贤王不要这等推托的干净。虽说不相涉,毕竟同一鬼字,声息相通。我来相求一番,纵不肯出力,有路也指引一条。”秦广王道:“我辈冥王识见浅薄,哪能指路?除非请问幽冥教主。”小行者道:“正是,我倒忘了!就烦列位贤王领我去请教。”正说不完,早有一个童子捧了一张简帖,是地藏王菩萨送与孙小圣的。小行者接了,大惊道:“好灵菩萨!怎么就未卜先知?”展开来一看,只见上写着四句颂子道:

    迷却自在心,黑风吹鬼国。

    念彼观音力,黑风自消灭。

    小行者看了两遍,心下疑惑,因送与十王看道:“鬼王作祟,怎么叫我念起观音经来?”十王道:“教主既示微文,定有妙义!小圣只须遵行。”小行者方欢喜,叫童子致谢菩萨。遂别了十王,依旧纵身回罗刹国来。

    此时,一心已注念观音经,早觉国中的黑气不甚障眼。因寻着刹女行宫,走进去报与师父道:“快念观音经。”那时唐长老正望不见小行者回来,在那里暗想前番火云楼亏了观世音菩萨救难。忽听见小行者叫念观音经,合着机会,便合掌高声道:“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才念得三、五声,只见一朵红云,直从半空中落到刹女行宫顶上,照得罗刹国中雪亮,那些阴风黑气,早已消散无余,逼得许多魔兵东西逃窜。黑孩儿无处存身,只得逃回潜龙宫去躲藏。不期猪一戒正被绑缚在柱上,忽一阵红光缭绕,满身的绳索俱寸寸断了。一时手脚轻松,满心欢喜,抖抖衣服就夺路往外而奔。正没处寻门,忽见黑孩儿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撞个满怀。他顺手一把拿住道:“好小哥,捆打得我好!恰好冤家路窄,一般也撞在我手里。”黑孩儿被捉,吓得魂飞魄散,要走又挣不脱,只得大着胆装腔道:“野和尚休得无礼!我是国王太子。”猪一戒道:“太子,太子,打得你吃屎。”遂提将起来,要往御阶上掼。黑孩儿慌了,极口的乱叫道:“猪老爷饶命!”猪一戒听了大笑道:“你方才认得我猪老爷!既要饶命,快送我到行宫去见师父。”太子道:“情愿送去,只求猪老爷放了手好走。”猪一戒摇着头道:“放不得,放不得!放了你跑进去,深宫内院哪里寻你?”随将断绳子长的捡了几条接起来,将黑孩儿颈项拴了,用左手牵狗一般牵着,右手却在殿旁将前番打他的木棒拿了一条,赶着太子道:“快走,快走!”太子没法,只得领着他走出宫来。宫里虽有近侍,看见猪一戒势头凶恶,谁敢上前!

    此时,小行者知是菩萨显灵,见阴气散尽,正提着铁捧走出行宫,要问国王讨人。恰遇猪一戒牵着太子走来,又惊又喜,忙问道:“兄弟来了么?师父着实牵挂你哩!快去,快去。这个小哥是谁,牵他来做甚?”猪一戒听见说师父牵挂他,不及答应,忙走入行宫,叫一声:

    “师父,我来也!”唐长老正在那里对着红光拜谢,忽见猪一戒走来,满心欢喜,走起身来问道:“你毕竟是谁陷你?”猪一戒牵过太子来道:“就是这个坏人。”唐长老道:“他是甚人?”猪一戒道:“他是国王的太子。”唐长老听见说是太子,连忙走近前扶住太子道:“既是国王的殿下,还不快些放了!”猪一戒道:“放不得!他虽是太子,却是我的仇人。”唐长老道:

    “有甚深仇?无非是一时游戏起的衅端。”猪一戒道:“他孩子家不知事倒也还可恕,只是他的娘,妇人心最毒,说我父亲曾将他打死,今日要杀我报仇。”唐长老道:“既有前仇,则报不为过,况报又未成,如何复结后怨?冤家宜解不宜结。还不快放了,稍释前愆,好打点走路。”猪一戒拗不过师父,只得将绳索解了道:“我老猪被你拿去,不知打了多少?我拿你来便轻轻放了,好造化,好造化!”黑孩儿感唐长老解放,再三拜谢不题。

    却说黑孩儿被猪一戒牵来,早有近侍报知,玉面娘娘吓得魂不附体,啼啼哭哭,与大力王商议要救太子。大力王道:“他一个过路和尚,拿他来做甚?就是拿来,昨日他师兄来寻,还了他也可免祸;你却苦苦要报什么旧仇,抵死不还,今日却惹出这等大祸来,皆是自取,怪不得他人。”娘娘道:“做过的事,埋怨也无用。只是如今怎生方救得他出来?”大力王道:

    “我当初为妖魔的时节,好逞英雄撒泼;今日既为一国之主,当存一国之体。况这几个和尚又大有来历,遣兵与他厮杀,他本事高强,又杀他不过;弄阴霾迷他,他有红光护卫,却又迷他不倒。并无他策,惟有伏罪软求,或者尚可挽回。只是我为国王,怎肯下气?”玉面娘娘又撒娇撒痴大哭道:“你不肯下气,岂不害了我孩儿性命!”大力王道:“爱妃不必心焦,事己到此,也顾不得体面了。”随分付备法驾,同娘娘一齐亲自到刹女行宫来见求解的和尚请罪。车驾将到行宫,只见黑孩儿太子早已放了出来。大力王与娘娘看见,细细问故,方知是唐半偈劝勉。王、后二人不胜感激道:“原来这唐长老竟是活佛。”遂下了辇,步行入宫来拜谢,唐长老慌忙迎接答拜。国王要请唐长老到朝里去款待,唐长老西行心急,立刻叫猪一戒、沙弥牵马挑担起身。大力王知留不住,即命法驾亲送出西城方回。他师徒们到了城外,见天色依旧阴阴晦晦,正不知去向,忽见那朵红云又飞在前边领路。师徒们跟定红云,倏忽之间早已脱离鬼国,竟上西方大路。正是:

    收回菩提心,赖有观音力。

    师徒四众此去,不知又有何所遇,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