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朋党已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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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稳之后,他便示意两个健仆抬着肩舆上前,见叶广执意不肯,他便笑道:“我原本还说要去看叶大人,不想你竟然大冷天亲自来了,这怎么好意思?知道叶大人如今腿脚不便,就不要和我这个年轻人客气了。外头天冷,赶紧到书房说话!”

    见徐勋执意如此,叶广也不好再推脱,等上了肩舆之后,又见一旁的少年书童将一块厚厚的熊皮毯子盖了他的膝盖上,他连忙又谢了一声。走了不到一箭之地,感觉到这毯子竟已经是事先捂热的,他心里觉不安,到了书房门口下地时,他便坚持不肯让徐勋搀扶,硬是自己走入了屋子。

    宾主双方都是极其熟络的人,落座之后,叶广也不寒暄,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今天本是逸风一定要亲自前来,但我想想还是亲自来了。”

    仅仅时隔两年,徐勋如日天,但当日金陵一出场便慑服四方威风凛凛的叶广,却是苍老了许多。此时此刻,徐勋心里除了感慨就是叹息,随即便问道:“是为了韩福的案子?”

    “并不单单是为了韩福的案子,我听说,韩福被转押内厂的时候,提督东厂的丘公公曾经去司礼监寻刘公公理论,结果碰了个软钉子。丘公公派人过来对我说,让我秉公办事不要自误。”说到这里,叶广看了看徐勋凝重的脸色,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逸风对我说,既然刘公公是摆明了要和丘公公打擂台争权限,不如就助丘公公一次。倘若能因此把丘公公争取过来,那平北伯内有东西厂,外有锦衣卫,提督内行厂的钱宁是知道趋吉避凶的人,必然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哦,李逸风这么说?”徐勋知道叶广必定不是无的放矢,因而便饶有兴致地说,“既然不是李逸风来,而是叶大人亲自来见我,想必不同意他这主意?”

    “逸风毕竟还年轻些,凡事每每以利害来衡量。”叶广摇了摇头后,就淡淡地说道,“锦衣卫对于上了四品的京官,都有一份密档。这是从永乐年间……或者说洪武年间就开始的老习惯了,为的就是有事的时候能快地判断。韩福此人素有能名,为人稍嫌苛刻,鸡蛋里挑骨头,当然能挑出一堆毛病来,但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官。我不乎牺牲这么一个好官是否符合公理道义,但若是锦衣卫查出的结果和东厂的丘公公一模一样,刘公公却下令再彻查呢?届时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连累锦衣卫也被皇上看做是糊涂透顶。”

    叶广的口气不带丝毫波动,但徐勋听到这一番老辣的分析,忍不住连连点头,后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叶大人,想得到底周全。”

    “风烛残年,不得不为老兄弟和老部下们多考虑考虑。”叶广苦笑一声,这才真心实意地说道,“所以,我今次来,便想对平北伯说,我若,锦衣卫和三厂拼一拼,我多年的名声和功劳苦劳兴许还有些用场,但若是我不,锦衣卫万不可和东厂西厂内厂硬拼。只要行事不偏不倚,就算大伙自认是平北伯门下,就算外人怎么说锦衣卫为徐氏附庸,皇上却是不会信的。”

    “说得好!”

    就是西厂,徐勋虽常常越过谷大用让慧通去查什么事,可从未摆明车马用西厂的名义给自己造势,因而此时叶广的话他自是并无不满。含笑说了这么一句,他便斩钉截铁地对叶广说道:“内厂不过初建,消息网络有限,既然是到锦衣卫北镇抚司查,那就性把事情查得清楚些,尤其是东厂那一条条罪名,若有可能不妨找出破绽来。总之一句话,我并不觊觎东厂,也不想拉拢丘聚。”

    小小一个韩福从东厂到内厂,而案卷又扔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一时之间,纵使是朝大佬们,也觉察到了这其的来回角力。小时雍坊的李阁老胡同车水马龙探听消息的人不绝,鼓楼下大街东边沙家胡同的刘瑾私宅亦是门庭若市,武安侯胡同的兴安伯府同样是险些被拜访的客人给踏破了门槛。当终这一场较量的结果以韩福以失察之罪被罚三月俸禄,开释出了诏狱的时候,沙家胡同刘瑾私宅之,一个五十开外身材瘦削形容憔悴的老者被张冕带进了厅堂。

    “那便是刘公公。”

    “啊……下官拜见刘公公!”

    见这老者几乎是毫无滞涩地跪倒地,刘瑾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打量着眼前的人,见其素色道袍,头上不曾戴冠,显见知道自己仍是戴罪之身,他便微微笑道:“韩福,你知道咱家为了你的事情,出了多少力么?你也是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外官多年,京官也已经好几年,可就是这么一桩小小的错处,满朝竟是无人敢为你说话!要不是咱家,你要么瘐死狱,要么就被配到辽东苦寒之地,要么就是追赔积欠!”

    “下官能逃得生天,全亏公公恩德!”

    “起来,咱家又不是那些大门朝南开的阁老相爷,见人便要人下跪!”刘瑾这才站起身,亲亲切切地把韩福扶了起来,随即便笑道,“能救了你这样的才干之人,咱家就是和再多人闹翻了,也觉得值得!再说,你是咱家的老乡,不消说什么感谢的话。咱家正要刷吏治,清欠府库,来,你坐!”

    把韩福硬是按着坐下之后,刘瑾就从张冕手接过那一本折子,塞到韩福手说道:“这是我和小张商量出的官吏考察法,你先看看!”

    骤然下狱一个多月,那种暗无天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彻底磨掉了韩福那些往日深信不疑的信条。此时听到刘瑾这话,他忍不住为之一愣,这才低头去看手的折子,但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家老仆说,他下狱这些天,到处求爷爷告奶奶都没人理会,那些关键时刻却连影子都不见的同年同乡,还有平日交好的亲朋,竟然还比不上刘瑾这样的大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