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 腰 雅 丽 (中篇下) ——驼女人和瘫丈...

    驼 腰 雅 丽 (中篇下) ——驼女人和瘫丈... (第2/3页)

沫,半嗔半恼地说,大庭广众的,请你杜厂长文明些!杜大来并不气恼,仍是笑嘿嘿地,揩去了手背上的唾沫星子。他见小驼腰正在钉鞋掌,双手忙得紧,便又吃吃地对小驼腰笑闹着说,你忙得心口出了汗?肯定痒须须地难受,又腾不出手来抓,只好我来帮你在胸脯挠挠痒吧!他边说边假假地伸过手来。小驼腰手里忙着,眼睛却没有闲,她早已掠见,迅即扬起右腕,甩来一锤,笑骂杜大来道,砸断你这双乌龟爪子!只见那鞋锤在半空里一悠,却划了一道虚线,吓得杜大来早把右手缩了回去。杜大来如今做了厂长,在镇上有头有脸,常与镇长、局长一个桌儿喝酒划拳,在卡拉OK的包厢里,抓着麦克风话筒,扯着破锣嗓子吼唱小妹妹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小驼腰哪还能真砸呢?两个人,一个又脱下左脚的皮鞋,一个继续忙着钉鞋掌,双方又说笑了一阵。杜大来没见马平出鞋摊便关切地问,咦?为何不见马平呢?小驼腰忽地鼻子一酸,眼圈红了,停下手中钉鞋掌的锤子,鼻腔涩涩地说了马平患病的事。杜大来不禁轻叹了一声,唉,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灾呢?马平人太老实了,绱鞋的手艺,早已过时啦!他应该去学修电器的新技术,才能挣到钱!人么?在世间走,就得紧追着朝流变。现在,办工厂开公司做生意,最赚到钱,但你们没有资金技术,做不了这样的大事。这样吧,过几天你去我家的服装门市,看哪几种时装畅销,我先欠十套把你,等你销完后,再还货款给我。你卖一套时装赚的钱,会超过绱十双鞋子!

    小驼腰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十分感激,抹去了眼角的泪珠。杜大来见新鞋掌全钉好了,便穿上脚试走了几步,说蛮好蛮好。他随即掏出一张百元的大票子递过来,小驼腰哪里肯收?两个人打手夺脚地争了好半天,最后,他生起气来,把钱用力朝鞋箱上一扔,转身跑了。

    这天薄暮时分,西天边电视塔顶的晚霞的光晕渐渐暗去。小驼腰收拾好了鞋摊,便去杜大来家的服装门市,看选畅销的时装。杜家临街的旧平房,早已拆建成一幢三层高的新楼房,底层开了个振华时装店。小驼腰走进了店堂,只见杜大来的小姨子孙玲,穿着大红的开丝米衫裙,抹着口红淡描细眉,正向顾客递衣收款,那秀气的双眸漾起一道道热烫烫的光波,笑时闪出了两排白米牙,语音甜甜的嗲嗲的,踱开碎步身段娉娉婷婷地好看,迷得进店堂的顾客,就是不想买时装,也要打问几声价。

    小驼腰蓦地心里一亮,我若是把孙玲介绍给奚大进做女朋友,他欠了我一份人情便会收马平学修电器了。孙玲脸模长得一般,身材却是顶呱呱的,她未必就看得上奚大进,要想把他们两个人的好事说成,那还得用些心机。小驼腰一边选时装,一边与孙玲拉呱,笑说要替孙玲介绍一个男朋友。孙玲挺大方笑问是谁。小驼腰精明,灵机一动,心想,若说真话奚大进腿有残疾,这事没说便先黄了。于是她便拣好的说,连声夸奚大进是技校电器修理专业毕业的,新开了家宏达电器修理商行,生意兴旺得很,已挣下了十多万元的资产。孙玲见财心动听得笑眯眯地频频点头。

    小驼腰选定了十套好销的服装,叫了辆三轮车运回家时,天已黑了,儿子小龙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直嚷肚子饿。家里马平不见了踪影。小驼腰已奔波了一天,现在又饿又累,不由得心里生出了怒气,骂马平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又偷偷溜出去搓麻将赌博了!她推开门把小龙儿搀进屋,接着又把盛服装的货箱拖进屋来,便快步去临街的点心店,买回两只肉包子给小龙儿吃,叫小龙儿呆在家里别乱跑,这才出门去寻染上了赌瘾的马平。

    原来,马平病躺在家里久了,心情十分地烦躁,便去隔壁的方大妈家串门。现时,满街横吹起一阵阵的麻将风。方大妈家搓麻将三缺一,忙拉马平上桌凑数。马平象棋出众,麻将自然也精,他与成天忙锅头灶脑,鞋头袜脑的老娘们打牌,好似老鹰抓小鸡,手到擒来,十牌少说也要乘他个七、八牌,每次都要赢几十块钱。他不禁喜癫癫地痴迷起来,渐渐地染上了赌瘾。于是,逐日长野心,嫌老娘们出牌慢牌技孬,他赢的钱太少,冤屈了他牌技高超的国手。他便撇开了方家去街上寻麻将高手较量。初战几场,他赢得牌兄牌弟们鼻塌嘴歪,尔后有输有赢,最后只输不赢。他哪里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这帮牌友全是清一色的赌棍,在牌桌上一起合伙蒙骗他,摸鼻出四条,捏下巴打六万,点烟缺七饼,吐痰差东风,他老先生牌还没听,三牌友里已有一滑头成了牌。数月赌下来,他竟欠了一屁股的赌债。

    小驼腰一连找了好几家,也没找见马平的鬼影子。末了,经一个知内情的熟人指点,她找到了西街深巷里的鱼贩陈福全家,扒着缝朝里一瞅,只见屋里烟雾弥漫,一片浑沌,梁上的灯泡象瘟鲤鱼的眼珠,昏沉沉的。马平这猴shong,双腿盘蹲在椅面上正出牌。她当即气得头发根火星直迸,偏过右肩,猛地一下撞开了门,扑了进去,怒吼一声,象掼响了千万枚地光炮,惊得马平晃了一晃,险些儿栽下椅子。

    小驼腰双手叉腰吼道,好哇!你们这帮街痞,胆大包天,竟敢偷偷赌钱?一个个跟我去派出所!

    桌子四周的赌鬼,忽然听见派出所来人抓赌,一个个猴子吃大蒜,忙了十只爪子,惊惶惶地将牌一推,纷纷乱伸手抢桌面上的钱。他们烟雾里又猫下腰一瞅,因门口光暗,看不清抓赌的警察身影,只恍觉从天外蹦来一只矮矬的水椋,立在门口,顿时心里一惊,头皮二麻,脊梁三抖,腿肚四颤。但他们十分黠慧,脑壳急又一琢磨,水椋怎么能发出震聋耳鼓的抓赌声呢?莫不是从梁上飞降下一位狐仙,只听见她老前辈恶狠狠的吼声,却看不清她仙姑奶奶的身影?赌鬼们惊吓得恰似六月心,陡得了疟疾病,浑身发起寒热来,一个个哆嗦得筛起了糠,颈项上的长毛,磨刷得油亮亮的衣领,沙沙沙地起了一阵骤响,急慌慌拽去嘴角香烟,乱揉熬了三个通宵的红肿眼皮,忙又勾下身段将目光低低一瞪,迅即又收光一瞄,顿时,嘘出一口寒气,吊到喉咙口的心,又乱纷纷跌回了肚腔。来者是何等人物?竟是马平的驼腰婆娘!

    小驼腰怒火填膺,一阵风旋上前,撞得八仙桌的腿,咚地一声。她踮起足尖扬起双臂,顺势zha开十指,朝桌面哗啦一撸,抢抓了两把麻将牌,揣进衣兜,急又后退几步,威风凛凛地站定,双手卡腰,吐出一串震麻耳鼓的霹雳,连狗带猫地喝斥一番。你们这帮杀千万刀的畜牲,一个个都赌掉了大魂?太阳早已落山,就是野狗?还要归窝吃食呢!

    陈福全这个赌头,顿时气得满脸泼血,大噘牙咬得咯咯地响。他揎拳捋袖,恨不能一拳把小驼腰的心窝,捣个对过通才杀气。他刚要破口大骂,却慌忙又刹住了声,心想,声张不得!若一吵嚷,左邻右舍,全知道我几个爷们赌博?哪个舌尖生疮的家伙,活电报打到派出所,岂不是要被拘留罚款,吃所长爹爹的手铐,勒断老子的手颈?他脑壳一转,急忙退去怒色,脸上迅即浮起笑纹,屁股一弹蹦下椅面,足尖点地,一溜小跑迎上前,笑嘻嘻地向小驼腰递来一支香烟,打恭作揖地求饶说,瘫子婆娘?不不不,马三嫂子,请你姑奶奶快莫要吵啊!你我全在一条街上住,抬头不见低头见,吵翻脸伤和气不好,请你抽支云烟先消消气!

    小驼腰脸色铁青,眉眼暴怒,攥起拳头用力一挡,气吼吼地回绝,不抽!她见马平嘴角叼烟,正从椅面上朝地下挪,迅即冲过去,一把将马平拽下地,抬起手掀了一个巴掌。马平吓得一惊,慌忙歪头,她一掌打空,只掀落马平嘴角的香烟。丈夫不争气,使她这个做妻子的丢尽了脸。她只觉一股羞怒之焰,冲向头顶,当即双眼发黑,头晕脑眩,双腿打起晃来。她急忙伸出双手,抓住椅背定了一下神,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但心里怒焰难抑,就气哼哼地一把揪紧马平的耳片,撕有三尺长,痛得马平呲牙咧嘴地直嘘凉气,连声叫唤起来,哎哟哟,痛死我啰!陈福全见状,急忙一步跳过来,黑下脸劝拉说,马三嫂,快点松开!他说着便把小驼腰用力推开。小驼腰不依不饶,急又冲上前来,朗声喝问马平,赌输了多少钱?马平的额角虚汗直淌,嘴里却还犟道,我搓麻将是玩玩的,没输什么钱。陈福全狡黠地眨眨眼皮说,马三哥是象棋冠军,搓麻将十场要赢九场哩!马平听得心里起了一声恶骂,赢你娘个臭×!你们这帮王八蛋,串通一气,坑害我残疾人!我今后死也不上你们的当!他抬眼望望小驼腰,这个往日温顺体贴的妻子,现已气得变了模样,只见她满脸乌黑,眼里火星直迸。他心里害怕地想,若说出真话,我赌输了?那还不被她一巴掌,把头剁下来喂狗!于是,他收了收裤腰带,勒紧赌了一天还没喝过一口水的瘪肚皮,壮了壮胆说,你瞎吵个啥呢?快回家吧,小龙儿人小,一个人呆在家里,我不放心!

    小驼腰见马平心里还惦记着儿子,魂还没全被麻将牌吸走,胸间的怒气散去了些许。她在心里掂掇,家丑不可外扬!马平的肝炎病还没全好,若气得他病情加重,还不是给自己添累!她便转过脸来,向陈福全泼去一阵怒焰,责问他,你们骗赢马平残疾人的钱?伤天害理!就不怕遭雷劈?今晚,我没空闲与你们扳理,明天一早,我就去派出所报案!她话一说毕,招呼也不打一声,一把拽起马平就走。

    陈福全慌忙紧跑几步,挡住门口,脸上挤出苦巴巴的笑容说,马三姑奶奶,请你千万莫去报案!我求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们几个兄弟记着你的恩典,日后会报答你,请你快把衣兜里的麻将牌掏出来!小驼腰眉毛竖成钢针,仍是怒目相向,她硬朗朗地回道,我又不是三岁小把戏,把你骗哄?你若是想要我衣兜里的麻将,那就快拿四十块钱来赎!陈福全他娘的这个赌头,精明得很,他在心里盘算,反正我赢了马平大好几百块,舍去个三四十块钱,不过是个小零头!我千万莫惹得这凶神恶鬼的婆娘,生怒吵喊,她真去派出所报案,那就要倒大霉哩,定会被罚款好几千块!他便装出可怜巴巴的松包相,从衣兜里慢吞吞地掏出一把块票角票,数了数凑齐四十块,假做谦恭地递给小驼腰说,算我陈四福星高照?遇上你这位好心人!这四十块小钱,请马三嫂明早去喝豆浆吃油条!

    小驼腰没有丝毫的客气,劈手夺过他递来的一把钱,揣进了衣兜,随即掏出一把麻将牌,狠狠地朝桌面甩去,只听砸得噼哩叭啦地响。她不打一声招呼,用力拽起了马平,跨出陈家的门槛。夫妻俩穿过黑黢黢的小巷,走上路灯亮晃晃的正街。小驼腰要去娘家找弟弟,请他帮忙,明早把从杜家的振华时装店赊欠来的服装,运到人民商场的门口去卖,她便叫马平一个人先回家。

    马平歪头耷颈,一句声也不吱,双手抓紧脚背,盘蹲着两条瘦细的腿,伸出左足拽起右足,一步一步费死劲地朝前挪走。他脸色黄得厉害,额角虚汗直冒,身段距地面仅二尺多高,仿佛是一只羸弱的黑壳虫,慢慢地在水泥街面爬行。

    夜风起了露气下沉,小驼腰不禁打了个寒噤。街面行人稀少,凉风吹旋起纸屑尘土,掠过马平低矮的肩背,他吃力地摆了一下头颈。挪走出几丈远,他便累得大口喘气,停下脚步抬起右臂擦额角冒出的虚汗。小驼腰凝望着丈夫瘦小的背影,顿觉心尖起了一阵酸痛,眼眶里便汪满了凄苦的泪水。她的肚里叽哩咕噜地一阵响,馋虫咬得胃壁生疼,她忽地记起马平打了一天的麻将,到现在还没喝过一口水,肯定肚里早已饿了。她便快步跑进斜对面的小吃店,买了四只滚烫的肉包用衣角兜着,追撵上马平,递过去三只说,死鬼?天早黑透哩!你晚饭还没吃,快拿去吃吧,留一只带把小龙。

    马平低应了一声,收停足步,腾出双手,急吼吼地抓过肉包子,狠咬了一大口,顿时烫得舌头在嘴里乱蹿,接二连三地嘘凉气。他饥极了,不待烫痛退去,又急火火地朝肚里吞咽。他因肉包咬得大,吞咽得又猛,一下卡在喉咙呛得直咳。小驼腰忙虚握起双拳,替他捶捶后背,急又揉揉心窝,让他口中的食物,慢慢地顺下胃斗。她边揉边关切的埋怨,你是饿死鬼投的胎?不能慢慢地吃吗?又没有人抢!马平饿得厉害,来不及回应,只是大口地咬手中的热肉包子吞嚼。小驼腰舍不得他的病体,便抬起衣袖揩去他脑门上流下的虚汗。眼眨之功,马平已把两只肉包子吞光,吮了吮指尖上的油星,把一只留给儿子的肉包揣在怀里,轻声地叮嘱小驼腰说,你早去早回。小龙儿晚上难带会弄嘴。小驼腰应了一声晓得。马平便将裤腰朝上撮撮,收紧了裤腰带,肩背披裹着街边路灯昏黄的光晕,沿清冷空旷的街面,左一步右一步地朝前蹒跚挪走。

    小驼腰立在清凉的夜风里,见马平拐过了街角,这才放下心来,咬了一口手中已凉透的肉包,眼泪哗地淌下面顿,打湿了胸前的一大片衣襟。她抽咽了几声,便抬起衣袖拭去了脸上的泪痕,转过身朝娘家赶去。

    五

    翌日清晨,小驼腰在人民商场的橱窗脚下,找了一小块空地,支起竹杆,挂好赊欠来的服装刚要叫卖,便见工商管理员小李急跑过来,叫她快收去衣摊,责怪她没有营业执照,竟在闹市口乱摆摊设点。小驼腰当即生气地回语,我有马平的营业执照哩!小李恼火地说,马平是瘫子残疾人,特殊照顾才免税的。你又不残废,怎么能乱用他的执照呢?小驼腰一点也不给小李面子,急忙扳理拍了拍后背的肉瘤说,我后背腰驼,是标标准准的残疾人!你说我是正常人,为何你后背不长个肉瘤呢?小李立时气得脸雪白,说你手脚俱全,能吃能跑能吵闹,算哪一家子的残疾人?小驼腰白了他一眼,语中带刺地回说,我明日生意好,送一条云烟两瓶好酒把你?你就批准我是残疾人了!

    小李见说不过小驼腰,气得扭头就走。过了片刻,工商所长老周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生气地对小驼腰说,刚才局里来电话批评,说人民商场是市级文明经商的先进单位,在它橱窗前面不许乱摆摊设点!你快搬到黄海路的个体服装市场去吧。小驼腰不想搬,那里眼下还没兴旺开来,路远客少没有生意!老周顿时便冷下脸来,收去了小驼腰刚挂起的服装,叫小驼腰下午去工商所领回。

    小驼腰又气又急,骂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