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狗

    第三章 天狗 (第2/3页)

没有大规模交战,这一带基本维持了和平,但时不时也会紧张一下。比如去年南郡就一度备警,泽中也时常会有些非秦非楚的盗寇出没,亭部五兵齐备,亭长求盗也多提拔孔武有力之人担当,是维护治安的基层枢纽。

    这亭舍不大,就是个二进的院落,有一株落了一半叶子的老樟树屹立,地上铺着开裂的砖,舍人将喜带入了专门接待官员的“东舍”,这大概是小亭部最体面的地方了,还摆放着一个矮案几,上面有惨白色的虫蜡烛。舍中虽然器物略显陈旧,但都打扫擦拭得很是干净,看得出舍人颇为细心。

    离吃饭还有半个时辰,喜合上门后也无事可做,就坐在案几后,想趁着天还没黑再看会书——乐作为下属很懂喜的习惯,来通知他回县里,竟还顺手带来了郡中刚刚下发的《封诊式》。

    所谓封诊式,便是秦国狱吏系统内部的文书,一般由廷尉下令整理,收集每年各郡上报的大案,择其典型编撰在一起,再下发给各郡狱吏法官学习。每一篇都极其详细,除了罪犯的手段外,连案件中的勘察、审讯、定罪等步骤,也都一一在册。

    今年的《封诊式》共列举了20个案例,从盗窃案到命案、逃亡案应有尽有,最吸引喜注意力的,还是名为“魏盗杀安、宜等”的一桩案子。

    此案发生在秦国关中的故都栎阳,一位士伍与两名女子被发现死在高门宅第的一间屋子中,头与颈部都有刀斩的伤口,现场留下了一件赭裙,也就是土红色的衣裳,很像城旦刑徒的服装。而死者的布衣、裙和襦,甚至连绔、履都被剥走了。

    这个案子最初迷雾重重,多亏负责破案的“令史”日夜搜捕,这才顺利侦破。原来凶手是一个来自魏国的俘虏,他被带到秦国关中做隶臣,找到机会逃了出来,本来只想偷盗凑齐回魏国的路费,却惊动了主人,于是他拎起室内的刀痛下杀手,跑出来后卖掉那些剥来的衣物,买了把大刀准备继续作案……

    罪人最后被判处“磔”刑,侦破此案的令史因功被推举为郡卒史。廷尉和御史府便将此案记录下来,公布诸郡,以勉励广大秦吏学习……

    读完之后,喜心生感慨,倒不是觉得此案究竟有多奇,更离谱曲折的案子多得是,只是他看到破案令史的经历,忽然想到了自己。

    这位栎阳令史已当了二十二年小吏,方得升迁,而自己呢?喜于今王四年时被聘为乡吏,协助云梦乡啬夫处理文书;六年,因“文毋害”而提拔到安陆县城做令史,六后来又辗转调去了同郡的鄢县;十二年时,因为业余能力过硬,对律令如数家珍,被县令任命代为治狱……此后他去北方打了三年仗,运气好一路大胜,爵位升到了大夫,回家乡后做了正式的狱掾。

    但五年过去了,喜再未得升职,安陆县令很器重他,曾私下对喜说过:“喜君清正廉洁,精通律法,为人也厚道诚实。奉行公务时用心公平、对百姓也仪态端正有礼。再加上汝已爵至大夫,是有机会继续提拔,到郡中为官的,只差……”

    没错,只差一桩漂亮到能写入《封诊式》的大案,就能让喜被郡里看到其身上的才干与勤勉。

    要说喜没有进取之心,那是不可能的,哪怕撇除升官的好处,他对自己的名字能被记入《封诊式》也颇为期盼:喜很清楚,自己在家乡虽受人敬重,但放在硕大秦国,仍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像他一样的秦吏成千上万,惜墨如金的史书绝不会为喜这种人落笔。

    所以他只能将自家的小事,与国家大事记在一起,好证明“喜”和他的家人曾在这世上的痕迹,如此而已。

    可若能侦破疑难重案,他的名字和事迹,就有机会编入《封诊式》,那样的话,喜的故事就不再是他闲暇时随手记录的自娱自乐,而将被成千上万名秦吏阅读、记住……如今大王遇刺,战端再起,作为边境郡县,南郡和安陆治安很可能成为大问题,这会不会是一个机会呢?

    就在这时候,亭部门边的狗又狂叫了几声,但很快就闭嘴了,大概是有避雨的人来投宿吧?喜正想得出神,被这声音惊到,竟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他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耻!

    “古人说过,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我以为,善治者亦无赫赫之名,秦国中心的栎阳出了这种大案,这不是荣耀,而是当地狱吏的耻辱!”

    在喜看来,能让一地所有人,上到大夫,下至隶臣,都能受律法庇护,循规蹈矩,各安其份,这才是他理想中的社会。安陆的现状就很好,喜做了狱掾五年,未曾兴过大狱,各阶层却能井然有序,亭部也能维持治安,没闹出震惊全县的惨案,这是他内心颇为自傲的。

    哪怕,“县中无事”并不是秦国官吏提拔升迁的参考条件……

    “我宁可永远不得提拔,名字也入不了《封诊式》。”

    喜低声告诉自己:“只求不论风霜雨雪,安陆能一直平静如常。”

    这时候,院子对面的庐舍传来嘈杂说话声传来,旋即又响起舍人愤怒的呵斥!噪音消弭了下去,变成了窃窃低语……

    很快,老舍人叩响了门扉,喜打开后,却见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身边跟着一个身着棕色深衣的妙龄少女,她垂着头,双手端着托盘食盒亦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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