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火卷ー砥砺之火

    荒火卷ー砥砺之火 (第1/3页)

    饥荒

    四季的色泽衍变,本应从嫩芽黄,到麦苗青,到杏黄,再到麦穗的金黄。但这一年四季的步伐乱了,如同酩酊的酒徒,被自己的腿绊倒——燕丘的这个秋天,只有枯黄、土黄、焦黄,惟独没有金黄。

    四岁的小豆豆正在费力地爬越一道田埂。不过是大人的跨步之距,对此刻的小豆豆来说,却横亘成一道天堑。这还要感谢刚才那根干枯的地瓜秧。没有那根惊喜的发现,他连翻越这道田埂的力气都没有了。

    翻过这道田埂,再爬过这亩地——其间还要爬过两具尸体,才能到达那条水沟。那些平时用来灌溉的水沟早已干涸。干焦的虾皮和蟹壳裸露在裂纹班驳的泥面上。那里或许还能找到一些吃的。

    豆豆的一家都死掉了。他是唯一一个活口——或许也熬不过今天了。

    灾难是从这一年的春天开始的。一场空前诡异的荒灾像重锤一把砸在这片土地上。播下的种子似乎一夜之间被什么人挖掉了。播下什么,收获的是永恒的光秃秃的地面。然后是大旱,整整一季,滴雨未下,甚至连地里的稗草都渴死了。到了本该收获的秋天,理所当然的颗粒无收。整个村庄苍凉荒芜,黄土裸露,像生了瘌痢的脑壳。家家户户的余粮都吃光了。有人开始外出逃荒。豆豆家老的老,小的小,被迫留在了集镇上。

    家里从入秋开始死人,最早是爷爷。爷爷濒死之时脑袋硕大,肿胀得几乎透明,清晨在脸颊上按个窝,到晌午还弹不起来。爷爷死之前家中就已经没有任何充饥之物。集镇上残存的绿色都被人吃光了。从草茎吃到草根,从树叶吃到树皮,一直吃到整棵树光溜溜一丝不挂,像一簇倒插在黄土上的树根。

    昨天傍晚,豆豆十岁的姐姐从山洼里挖到了“宝贝”。“怕是白面咧。”饿昏了的一家人围着“白面”啧啧称奇。豆豆谗得口水鼻涕双管齐下,八岁的哥哥赶紧凑上前把他的鼻涕舔得一滴不剩。“是咸的咧。”哥哥津津有味地咂着嘴。

    爸爸妈妈已经饿死了。家里唯一的大人是婆婆,老眼昏花的婆婆看着这坨“白面”像见了救星。她嘱咐一群半大的孩子们赶紧锁门。现在镇上的人都饿掉了理智。人吃人的事都屡见不鲜,要是叫他们晓得这家人私藏了白面,还不上门来抢。

    婆婆给几个娃说,“先忍忍,半夜再说,我先把柴火准备好,半夜奶奶给你们烙白面馍,把你们叫醒了吃。”

    几个娃早早上了炕,昏睡到了半夜,不待婆婆叫,自己早早就饿醒了,一排齐坐在炕头,个个张着涎水横泗的嘴,像一群急吼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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