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晨钟暮鼓
第四章 晨钟暮鼓 (第3/3页)
“我哪有对你……做什么……”李天程有些摸不着头脑。
“混蛋臭狗屎王八蛋,我的衣服都被换了,你还不承认!”女子撒泼道。
原来女子是发现自己衣服被换,认为李天程对她图谋不轨,李天程很不服气:“你还好意思说,就为了救你,害我从此不能虔心向佛,再说了,你的衣服,又不是我……那是我师……师父……”
“你师父……”若说有比被一个男人非礼更悲伤的事,那应该是被一个老男人非礼,女子差点没气过背去,“你……你居然让一个老和尚……”
女子发疯似的要和李天程拼命,李天程一看形势不妙,朝后跃出一丈,女子随手抄起床头的绣花枕朝李天程砸过去,李天程虽然武功平平,但轻功却是一流,稍一闪身,枕头从右侧一划而过直朝门外飞去,只听一声闷响,那是绣花枕撞在人脸上的声音,门口传来一女声:“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绣花枕击中了一名道姑,这道姑看上去四十来岁,虽衣着道袍,亦是风华绝尘,道姑来到女子身旁,轻声问道:“紫云姑娘,身体感觉如何?”
床上撒泼的女子往后一缩,看似有些害怕,偷眼打量道姑:“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换衣服的时候,看你内饰上绣有‘暮紫云’,难道不是姑娘的名讳?”道姑问道。
紫云慢慢抬起头,看着道姑:“你是说……是你……是你给我换的衣服……你是他……师父?”
道姑点点头。
紫云紧绷的脸忽然泛起一个羞涩的笑涟,看来自己多虑了,李天程拉起道姑和紫云手道:“来,小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师父,玄青真人。”
紫云甩开李天程不屑道:“谁是你兄弟!”
虽然早知紫云是女儿身,但紫云现在身着麻布睡衣,头梳四方髻,李天程一时性急竟忘了对方的身份,被紫云这一甩手,弄得耳根都红了,讪笑着赔礼:“对……对不起……我……我差点忘了……”
想不到李天程这厚颜无耻的小无赖还有害臊的时候,李天程的窘态让玄青真人不由会心一笑,玄青真人道:“天程这孩子可是关心你,把你从河边背回来,守了你两天两夜……”
“谁要他关心……”紫云嘀咕道,“要不是他我才不会掉河里……”
李天程更是窘得胀红了脸,玄青真人噗嗤一笑:“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们准备些斋饭。”
李天程立马附和:“我……我也去……我去帮师父劈柴……”
“谁要你帮师父劈柴了?你留在这里好好陪紫云姑娘,不许欺负人家!”玄青真人一把将李天程推开,拂尘而去。
李天程的前二十年什么都尝试过,就不知道什么是尴尬,现在头一次感觉自己的手脚长得有些多余,该如何摆放它们倒是个难题,李天程低头瞅着自己的脚尖,表示自己在意脚尖比在意身旁的女人多一点,紫云鄙夷道:“自古女冠只收女弟子,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变态!”
“我变态……”李天程不服,“你一会儿男一会儿女的还不够变态……鬼知道你到底是男是女……”
紫云好像听出了李天程话里的味道,撸起袖子就要开架:“你说什么?”
李天程好汉不吃眼前亏,一溜烟往外跑,边跑边喊道:“我去帮师父干活,你喝完药出来吃饭。”
这是一座坐落半山的道观,道观正门的横匾上雕刻着苍劲有力的“云雨观”三字,门柱和台阶上爬满了青苔,不少地方已经破损,看来有一些年代了,早晨刚下过雨,山上云雾缭绕,从道观往下看,下面是洛阳城边香火最旺盛的白马寺,紫云站在观雨台深吸了一口,这清新的空气沁人肺腑,让人神清气爽。
正此时,远处传来李天程的喊声:“紫云,紫云姑娘……”
紫云一转身,李天程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李天程道:“还以为你下山了?害我把整个云雨观都找遍了……”
紫云摸着咕咕叫的肚子道:“谁说我下山了,我肚子可饿着呢!”
李天程一笑,道:“走吧,师父今天烧了七个菜,个个都让人流口水……”
“这……这太好吃了……我以前怎么没觉得冬葵可以这么好吃……还有这……竹笋……恩……炒得也很好……”紫云嘴里包着饭菜有些说不清话。
李天程道:“我要是两天不进食,喝口水都觉得香。”
紫云道:“才不是呢……这是玄青师父厨艺好……比我们家那个……那个胖大厨做的好吃多了……”
玄青真人笑道:“山野之地,都是农家小菜,紫云姑娘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够嫌弃,”紫云一边吃一边说,见玄青真人和李天程没有动筷子的意思,问道,“你们也吃啊,你们怎么不吃?”
还好她及时明白了,这面前的七个盘子,都被她一扫而光了,哪还有什么菜?
紫云尴尬地收起筷子,咽了咽嘴里的饭菜:“我……我……不好意思……”
玄青真人对李天程道:“天程,你去把厨房里的馒头拿出来。”
李天程应声去了,紫云连忙摆手道:“够了够了,我吃饱了!”
李天程将热腾腾的馒头放在桌子上,紫云还是忍不住又抓了两个:“好了,剩下的全归你们。”
李天程和玄青相视一笑。
“有好东西吃也不叫我?”忽听院门外传来高昂的男人叱责声。
这一嗓子声音洪亮,引得众人朝院门望去,只见李天程跳起身高声呼喊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这不正是李天程上次叫他起床的大和尚吗?大和尚道:“还在山门外就闻到饭菜香,我这一嘴馋脚就不听使唤了。”
玄青真人起身相迎:“圆通师父,可惜你这次来晚了。”
被称为圆通的大和尚道:“啊,这么不欢迎我?”
“不是,师父,是我们只剩馒头了。”李天程摊手对着桌上的杯盘狼藉道。
紫云将手里的馒头往身后藏起来,厚着脸道:“人家只是把两天的饭当一顿吃了……”
圆通朝紫云脸上仔细打量了又打量,忽然一怔,似乎想说点什么,随即又是哈哈一笑,对李天程道:“天程,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日子?”李天程愣了一下,拍着脑袋想了又想,恍然大悟道,“哦,糟糕!今天是十五,是俗家弟子每月的经考法会!”
李天程话未毕,人已到了院门外,紫云可不允许李天程把自己留在这儿,忙抓起馒头跟了上去,边跑边喊:“哎哎哎,你等等我!”
看着两人欢快的身影一前一后朝山下跑去,圆通心底羡慕,眼前这穿道袍的女人,徐娘半老,但在圆通的眼里,却是风韵犹存,玄青的目光刚一触到圆通,发现圆通正呆呆盯着自己,她立即避开了他的目光,两人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们的距离是那么近,只一丈之隔,他们的距离又是那么远,他们的身份、过往,让他们不能再进一步,哪怕是再近一步,玄青被盯得有些不自然,转过身去,圆通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心感歉意:“对不起,我……那我先走了,寺里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
说着圆通转身朝院门而去,玄青睁眼看他离去,她能说什么?她什么也不能说!如果她想挽留一个人,她需要一个理由,是的,她需要一个理由,忽然她想到了一个理由,她叫住圆通:“你等等……”
玄青迈着碎步跑进屋内,取出一个包裹,塞给圆通道:“你鞋破了,给你新做了一双新的。”
圆通生硬地接过包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玄青噗嗤一笑,推了他一下道:“愣着干嘛,再不回去我看你师兄又要派人满山找你了。”
圆通迈步走向山门口,回头过来,欲言又止,仿佛有些不舍,仿佛这次离去,便再也无法相见。
参加完经考法会的李天程,四脚朝天躺在草地上,懒洋洋的阳光打在脸上,这蓝天和白云,这眉山与秀水,真适合睡个舒适觉,忽然,他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李天程猛一回头,看见了一个秃顶,那是个熟悉的秃顶。
“师……师父!”李天程猛地坐起身来。
圆通穿着青灰纳衣,提着酒罐子过来,骂道:“主持让你挑水,你又跑来偷懒了!”
“没,没,师父,我这一下午已经挑了十八担水,就休息一刻钟,就一刻钟……”看圆通也没有责怪的意思,李天程偷瞄着圆通道,“师父,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你这臭小子,你呆哪儿为师会找不着你?”
“是是是,什么都瞒不过师父的法眼,这白马寺的山山水水尽在师父掌握之中。”
圆通看着这白马寺的山山水水,面色有些凝重,李天程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圆通没有回答,李天程推了一下他,又问:“师父,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圆通反应过来:“哦,没,没什么,师父能有什么事?”
圆通看着李天程,道:“天程啊,这些年师父对你可好?”
“那还用说吗?好!简直比我亲生父母好一百倍。”李天程对被亲生父母遗弃一事耿耿于怀,“哎,师父,你说我亲生父母丢下我会不会后悔?”
“嗯哼,我想,一定会的……”圆通不太喜欢谈当年捡李天程的旧事,李天程知道。
圆通又道:“天程啊,你还记得我教你的那首歌吗?”
“记得啊,当然记得,师父说过,只要我想你了,就唱这首歌,我唱给师父听……”李天程清了清嗓子唱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不错,千万记得,师父教你的歌只能唱给师父听,要唱给别人听,师父我打得你屁股开花!”
“知道了师父,你都说了千百遍了!”李天程有些不耐烦,师父就是一个啰嗦和尚,李天程忽然抖机灵问道,“师父,这歌是谁教你的?教你的人是不是也不允许你唱给别人听?你要唱给别人听了,会不会要屁股开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屁股开花?”圆通一囧,随即反应过来,伸手真要打李天程屁股,“好啊,你敢开师父玩笑了……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李天程窜起身来,一溜烟不见了人影:“师父,你先追上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