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黑水升龙

    第二章:黑水升龙 (第1/3页)

“不是人,你简直不是人!”

    “废话!和你比,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全然不理正哭哇哇的花胜荣,一脚将他揣开,云冲波抱着从他包袱里翻出的一块干肉,使劲咬了一口,一扬头,用一口水送了下去。

    刚才,好不容易才从狂怒的暴民手中脱逃出来,云冲波气喘吁吁的追了将近三十里路,全仗自幼行猎练出来的脚劲眼力,才将正自悠哉游哉的钻在路边一间废弃草棚里的花胜荣追上抓住。

    如此见面,自是分外眼红,云冲波不由分说,先是一顿殴击,连抢带吃,花胜荣也算认趣,并不敢认真还手,只是抱着头,缩在边上不住哭诉,却也十分的烦人。

    “你这人倒也厉害,居然能让人记恨你记恨到追出几十里远来搜山,你到底干了什么哪?!”

    不等花胜荣回答,云冲波已自先翻翻白眼,道:”不用说啦,问你也是白问。”

    …

    虽然十分轻蔑,云冲波却也知道,自己在这金州人生路不熟,身上又没银两,想要一个人找回父亲身侧,那真是难比登天,而这花胜荣虽然无良,却显是十分的烂熟这一带的地理民俗,自己要想找回来路,那是非拉住他不可的。

    “什么什么?包在我身上!”

    果如云冲波的所料,一提起这事情,花胜荣立刻便大包大揽,拍着胸膛向他打下包票,道是教他不要担心,既然两人一见如故,那便是有缘,就算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一定要将云冲波平平安安送回父亲身边。

    面对如此热情的表态,按理说,云冲波就不该再多什么口,可,虽然相识不久,他却自觉对花胜荣的性子十分熟悉,而为了佐证自己的判断,他打断花胜荣的吹嘘,问了他一个问题。

    “大叔,你说如有风险,情愿两肋插刀?”

    “当然,你当大叔是什么人?”

    “那,可不可以问一下,大叔你指的是谁的两肋?是你的还是我的?”

    “…”

    “…当我没问。”

    长长的叹着气,哀叹着自己的不幸,竟然会遇上如此不良,可另一方面,云冲波也开始觉得有一点有趣。

    云东宪为人方正古板,自幼以古礼拘束云冲波,极是严厉,他们所居的小村也是僻处山野,古风宛然,长幼间礼数甚周,云冲波从小到大,可还从未遇到过会这般有趣好玩,又耍无赖耍到理直气壮,面不改色的长辈人物,内心深处,倒也有些隐隐觉得,”若这样和他多同行几日,倒也不错啊,可比天天听爹爹念叨的好玩呢。”

    至于那晚的危局,云冲波倒是不怎么担心,虽然对方人多,可并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威胁到马伏波扈由基两人的顶尖高手,那个看上去最为凶横的大汉,也被自己一刀断腕,余众更不足惧了。

    所以,当花胜荣理直气壮的说着”回来的路上很可能有那些项人在呢”而带着云冲波走向一条据说是相当安全的”远路”时,云冲波也只是晃了晃头,并没有经过认真的抗辩就跟着他走了。

    ******

    当云冲波和花胜荣上路时,约莫百里之外,云东宪等人也已收拾完行装,踏上了长路。

    虽然在曹仲德在离去之前曾表示说会安排人手去寻找云冲波的下落和加以照顾,要他们放心。但,不论马伏波扈由基,还是徐人达朱问道都强烈的要求先向东追踪,找寻云冲波的下落。

    唯一的反对意见来自云东宪。自从见到那道圣旨之后,云东宪的态度,便变得非常的坚决,甚至可以说是固执。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原先咱们是说,若能将他们想要的事情调查出来,他们就会设法为二帅洗雪旧冤。”

    “而现在,咱们要求的东西。别人已给了咱们。”

    “这就象是作买卖,咱们开出价来,别人业已付清,那未,咱们就没资格再去讨价还价,去拖滞延耽。”

    “与此事相比,任何事情也得先行放下。”

    “起程,西行,沿着别人要求咱们的路线,去将咱们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完成,在那之后,咱们才有’自由’去处理咱们自己的事情。”

    坚定的态度,坚定的语句,使马伏波徐人达等人都无从劝起,而同时,某种程度上,他们也都能理解云东宪的意志与决心。

    与云东宪结义多年的他们,对这种处事方法并不陌生:一直以来,刚正到近乎迂直的云东宪,都是这样的在”公正”的处理每一件事情,虽然这样的行事使他屡屡受人攻讦,可,同时,这样的”原则”也使得武功智谋都不算特别出色的他能够成为那时整支西征大军中最受”尊重”的十个人之一,使他能够成为”五虎将”当中的”大哥”。

    默默的,不再与云东宪争论,每个人开始忙着自己手中应做的一份工作,没一个和云东宪说话。

    只是,不与云东宪说话,这却不代表他们是在对云东宪”不满”或是”施压”,而是因为他们对云东宪的”了解”。

    以自己的”原则”强行将”感情”压制,做出这在外人看来非只是”迂腐”,简直近乎”愚蠢”又或是”残忍”的决定,云东宪的内心,现在实就有着极大的冲突,而和他结义多年的这些兄弟们,自然会”明白”和给他以安静的独处,让他可以将自己的心情调理和平息。

    纵关心,他们却不会”劝解”,更不会”安慰”,因为,”开路将军云东宪”,他虽然并非五人中的”最强”,却有着五人当中最为”强韧”和”坚定”的意志,任何事情也好,他都不需要别人来助他安宁心情。

    (冲波,希望你能平安,能够没事,请原谅爹,对不起…)

    心底如有刀割的流着血,云东宪一遍遍的在无声吼叫着,只有这样,他才能让几乎要发疯的自己好受一些。

    而同时,虽然明知自己的揣摸和希冀都没有什么意义,他还是忍不住要去揣想,揣想一下,曹仲德口中会去找寻云冲波下落的人是谁。

    (希望,会是个够份量的高手罢…)

    ******

    近午,石汤山温泉口。

    满面阴云的月氏勾,监指着一干手下将帐篷拆下,整理。不远处,一顶小巧的多,却装点的十分华贵的帐篷中,哇啦哇啦喊着说”真正的仕女绝对不能错过美容觉”的沙如雪,早早就已经缩了进去,把一切事情都丢给了他。

    昨夜,月氏勾追赶云冲波不获,金络脑听说沧月明竟然侠踪现此,大为惊疑,天亮后,带了四名手下向着月氏勾所述方向赶去,要查个究竟,至今还未回来。

    月氏勾只是小心谨慎,不行险着。却绝非糊涂,回来后略一思索,已知昨晚至少有六七成是上了大当,虽则他一向为人阴骛,喜怒不形于色,旁边人不大瞧的出来,但终是心中不悦,冷冷的不大愿意开口,那干手下虽然多是金络脑的族人,却也对他极是敬畏,一个个手上尽自麻利,却没谁敢多口多舌。

    一片寂静当中,只有拆卸和折叠的声音不住的响着。

    坐着较高处的一块石头上,月氏勾蜷着身子,两手抱着小腿,低着头,下巴搁在膝盖上,两眼似睁非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唔?)

    精神忽地一振,月氏勾缓缓抬起头来,脸色有些疑惑,慢慢扫视着下面。

    拆装工作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沙如雪所居的小帐篷也毫无动静,一切看上去都没有任何异样,但,当慢慢扫视完一遍之后,月氏勾的嘴角,却出现了一种怪异的笑容,随后,他更慢慢起身,走了下去。

    “大公子。”

    “参见大公子。”

    “少族主可有吩咐?”

    …

    对问候,月氏勾淡淡的挥手回应;对请示,他只微微点头认可,一句话也不说,他绕着整个温泉池口走了一遍,又步到沙如雪正自酣睡的小帐篷前,方对正围护周围的诸多守卫发出指令,教他们小心些个,看点的再细一些。

    对于这莫名其妙的指令,那些个护卫都甚是奇怪,虽然也都恭敬恭敬的俯身答应,可几个老资格些的,还是忍不住笑道:”大公子,这儿最是荒凉,外围又都是咱们自己的弟兄,没人会过来吧?”

    摇摇头,月氏勾淡淡道:”错。”

    “就在刚才,已有高手来过了…”

    ******

    正午,石门山前。

    金络脑抓起一把石粉,把手平举起来,歪着头,看着它从指缝中慢慢漏下,随风飘荡。

    (化石水…炼丹术的副产物之一,却配制的相当精彩,将这庞然*蚀化的如此’逼真’,将大师兄也都骗过,有趣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另外,石粉的数量,也好象不大对,比大师兄的说法少了许多,是什么人,会不辞辛苦的把这些东西运走?如果是怕留下线索?为何又还要留下一半?)

    金络脑身后五六步远的地方,四名手下垂手而立,一言不发,八只眼睛却未闲着,极是警觉的在四下张望。

    (嗯?)

    似是受到了某种刺激,金络脑悚然一惊,手上一颤,哗一下,将整把石粉都洒了出去。

    (这感觉,是…)

    随后,金络脑的嘴角,竟也如方才的月氏勾般,泛起了一股奇怪的笑意。

    (他也来了?)

    (好家伙,现下的金州,可真是潜龙藏虎,风云际会呢。)

    (小子,算你命大,以后,莫要再犯在我们手里了…)

    一言不发,金络脑双手抱拳,斜斜拱起一礼,方对身后手下道:”走罢。”

    ******

    金络脑离去之后,山壁上,一条淡淡人影方显现出来,隐约可以看见。

    (阴山月氏勾,河套金络脑?)

    (一上来就招惹了这样的硬手,六哥,你可真给我找了件好活呢…)

    ******

    驿道上。

    “贤侄,以前圣人曾经说过,老天爷要成就一个人的话,就要先饿他的肉,累他的身,折磨他到要发疯,这样子以后,他才能够成才,而现在,大叔也十分的希望你能够成才,能够有出息,所以,大叔虽然不舍得,也要狠下心来锻炼你,只有这样,在你回到你父亲身边之后,他才不会觉得这些日子我耽误了你,贤侄,大叔的这份苦心,你究竟能不能体会呢?”

    “…”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你为什么不立刻去死啊!”

    “唉,你果然还是没能理解大叔的良苦用心,大叔好伤心啊!”

    嘴里说着”伤心”,但,正背着手,悠悠然踱着方步,右手里还拈了根细细的枝子,时不时伸到口中剔剔牙缝的花胜荣,却那里有半点伤心的样子了?

    跟在他身后的…只能说,从声音上听来,大概是云冲波。

    一个有正常人两个高,横里宽度和竖里高度差不多的巨大包袱,紧跟着花胜荣,慢慢移动着,只有眯起眼睛,很仔细的去看,才能看清楚在包袱底部那个已被压到快要翻出白眼,口吐白沫的可怜少年。

    答应带云冲波找回来路之后,花胜荣面现难色,说是行李有些多,打成了两个包袱,自己不是太好带,现下又买不到马,两人既然一起赶路,希望云冲波能够辛苦一下,帮他扛一个包袱。当时他倒也说了,两个包袱大小不一,让云冲波自择一个,云冲波少年力壮,自是厚不下脸说要小的,却那想到,所谓的”稍大一些”,竟是比花胜荣背上那包袱大出了数百倍还不止?!

    “大叔,你这包袱里,到底有什么啊!”

    “嗯,这个吗,让我想想。好象,主要是一些纪念品吧。”

    “什么纪念品会有这么重?是你在那些村子里骗来的钱财吗?”

    “呸呸呸!”

    似被云冲波说的恼羞成怒,花胜荣连连啐了几口,才哧鼻道:”大叔有这么俗气么?”

    “那些个阿堵物,铜臭气重的能熏死人,大叔怎舍得让你来背?你所背的,真是都是大叔过往的美好回忆呢?”

    “这个,到底都是什么?”

    “比如说,昨天将那家伙吓退,对大叔来说,就是一个相当美好的回忆,而为了在以后大叔老了的时候能够很方便的追忆起这些东西,大叔从战场上带一点点纪念品,是不是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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