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阴山重峦沙掠野,锐金藏锋

    第一章:阴山重峦沙掠野,锐金藏锋 (第1/3页)

“大叔。”

    “干什么?”

    “我有个问题。”

    “问吧。”

    “你,难道不从来对自己感到失望,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心吗?”

    “咦,为什么?我不是很好么,又有吃,又有喝,还有一个很舒服的座位,而且被抢走的钱也已经还给我了…对了,贤侄,你们那天走的匆忙,还丢了些钱在客栈里面,我代你收起来了,你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留下了…”

    “我是说,你真得不怕我立刻掐死你吗?!!”

    “…”

    说归说,云冲波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他也明白,至少,就现下自己的境遇来说,要和花胜荣翻脸,就只会更加不利。

    虽然,这个境遇,根本就是花胜荣造成的了…

    耳边,马嘶声又响起,几天来已渐渐听熟了它们叫声的云冲波,立刻听出了其中的不对。

    (嗯,好象很开心的样子,可是,还要有半天时间才会给它们喂料,那么说,难道,它们快要到家了?)

    (天…)

    一想到这里,云冲波再没心情与花胜荣纠缠,弯下了腰,两手抱头,样子十分沮丧。连马车突然颠簸了几下,几乎将他的头撞上车顶也没有反应。

    (那个疯丫头,逃来逃去,还是逃不过去,终于落在她手里了…)

    六日前,两人自石林离去,沿着那地图所指大路向阴山方向而去,那想到,只走了三天,便被大队项人骑兵追上,将两人团团包围,却不为难,只是让两人随他们回头。

    自觉早该将项人的事摆脱,云冲波对这意料之外的追兵相当困惑,直到,直到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男子被那些项人揪出来,确认一下是不是找到了正主儿,他才突然明白过来,明白到为什么项军能够准备的判断出他们的去向。

    “可是,贤侄,他们实在很可怕,刀子亮亮的,绳子粗粗的,箭头全都好锋利好锋利的…”

    “所以,你就把我们出卖了?”

    恶狠狠的笑着,云冲波不住的搓着双手,盯着花胜荣,另一边,萧闻霜虽然一直木无反应,可只要云冲波一个示意,她绝对不会对花胜荣有半点留情,这一点,两个人都清楚的很。

    “贤侄,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不好,很可怕的样子…”

    说着似乎是害怕的话,花胜荣却仍是嬉皮笑脸,摆明了一幅”我无所谓”的无赖嘴脸,云冲波虽然气结,却又好笑,那拳虽握得紧紧的,却果真是打不下去。

    “再说,贤侄,我也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我一直都很感兴趣,在你们逃跑时,你有没有信任过我,指望我不会告诉项人你们是要取道阴山逃掉?”

    “这个,说实话,我倒也真是从没抱过这种幻想了…”

    …

    颠了几下之后,车行渐缓,花胜荣扭过身,将头伸出窗外看了看,道:”到补给营啦。”

    又笑道:”这是最后一个歇脚地了,再有四十里地,便是项人大营所在,贤侄,你这点风流罪过,可也该是遭报应的时候啦。”

    云冲波大为窘迫,道:”什,什么风流罪过,你胡说什么…”见萧闻霜妙目流盼过来,竟也似有疑问鄙夷之意,心下更急,道:”闻霜,你别听他胡说…”

    萧闻霜却不为所动,只微微躬身,道:”在下信得及公子。”

    白了花胜荣一眼,又道:”谋利小人,不足为信。”花胜荣大感无趣,嘴里嘟嘟哝哝的,却不大声说话了。车内顿时静了许多。云冲波闷了一会,大感无聊,忽地想到:”还是下去走走罢。”

    那些项人虽然将两人迫回,态度间却尚算客气,这马车算得宽敞不说,对两人约束也不算紧,每逢停车时,两人还可下车走动,只不得离车太远,但云冲波一肚子担忧闷气,萧闻霜素来冷静,都没这心情,倒是一次也没有下过车。但眼看目标将近,云冲波心下忐忑,便想下车走动一下,也算是散心。他既下去,萧闻霜自然跟着,花胜荣却不愿下来,两人也不理他。

    塞北之地,所谓的”歇脚地”九成九是十分简陋,无非是些东歪四倒的小屋凉棚,多半只是因为有水源而设,此处也不例外,一切建筑皆是围绕仅有的三眼水井而设,却算是规模较大的,除却最好的一口水井专供军用之外,余下的也有几张棚子大路朝天,当中歇了不少行人。

    云冲波与萧闻霜走动之时,身后自是少不了紧随不放的几名项人骑兵,几人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当作不知。

    其实一路以来,萧闻霜已多次向云冲波提议,设法劫马逃走,但那些项人极是小心,实是找不着办法,他们中虽是没什么上得台面的好手,总数却有将近二百来人,都是些精熟弓马的青壮汉子,在这草原大漠之上,两人道路不熟,马术亦不行,除非将他们尽数杀尽,否则的话,便是逃得一两日,也必会被追上。两人几度计议,总是想不出办法。

    至于当日之事,云冲波倒也不是没有对萧闻霜说过,但纵出无意,瞧见一个女子洗浴总不是什么光彩事情,他支支吾吾,总是不好意思说明,再加上一个花胜荣在那里插科打诨,胡说八道,委实头痛,却喜萧闻霜为人冷峻,慑得住花胜荣,又早打定了主意,只认云冲波一个主子,管他什么事情也好,都只当必是别人不对,倒也为他省下许多口舌功夫。

    自那日石林事后,云冲波本还有些不知如何相处的意思,萧闻霜却调理的极快,当天未黑时,已经若无其事起来,举止间一切如常,只再绝口不提那事,便如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只是言语渐少,甚至还有些回到最初几日光景的模样,反将云冲波弄得有些失措。

    (唉,女人,总归是女人啊…)

    嘴上说是在闲逛,云冲波心里却到底还是担忧很快就要面对的事情,踱了几步,不知不觉间已将脑袋耷拉下,盯着地面,口中道:”闻霜,你说,这一次,咱们,会不会…”

    “闻霜?”

    以往云冲波只要一开口,萧闻霜无论他说些什么,总会答应一声,以示尊重,云冲波也奇怪,现下忽然听不到萧闻霜开口,心下大奇,想道:”闻霜怎么啦…”抬起头时,却见萧闻霜定定看着西边,神色间竟有些古怪。那边亦有一口不井,却小得多,是过往散客所用,云冲波也探头看时,却只见五六个项人坐在那里喝水,那有什么异样?

    “闻霜?”

    萧闻霜忽地回过神来,忙道:”公子,对不住,在下一个走神了。”云冲波再问她如何走神时,她却只说这几日劳顿略过,有些不适,并不多说什么。

    云冲波听得萧闻霜身子不适,顿时大为担心,只是在想:”闻霜一身好功夫,比我犹硬,我都挺得住,她怎会弄到不适?可不要是那一天被那敖老头连打两记,落了什么后遗症…”便忙拉着萧闻霜回车上,又教她要多喝些水,却浑忘了再问萧闻霜走神之事。

    所以,他也没有看见在萧闻霜眉头一闪而过的阴翳。

    (是他?但,怎么会?现在这个时候,金州应该正陷入混乱当中,他该正是不可开交的时代,又怎么会有闲情来访大漠?)

    (不会,是冲着公子来的吧…)

    “哎,贤侄,说真的,你是不是该谢谢我才对?要不是我,你现在可没有这么舒服吧,有吃有喝,住得又好,连衣服也换了新的…”

    “闭嘴!不然我这次真得要动手了!”

    没好气的答着话,云冲波苦着脸,抄着手,来回的转着。

    …从三人被带回到依古力城外的项人大营算起,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这四天中,三人只是被困在项人大营当中,不得随意离去,却未受到任何敌意对待,吃喝俱佳,当初留在城中的衣服钱物也全数发还,但,除却第一天沙如雪神秘兮兮的露了一次面之后,便再没有其它项人高层出现于此过,四天来,三人竟似被人遗忘了一般,就被在项人军中养了起来。

    (他妈的,真他妈的…)

    本来最怕的是见着沙如雪后被她百般折辱出气,可,现在,云冲波却觉得,就算是被她折磨一番,也好过这样不死不活的等待。

    (他妈的,那丫头,她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当云冲波头痛欲裂时,萧闻霜也正陷入沉思当中,只不过,她所想的东西,却与云冲波完全不同。

    (这几日间,项人兵马渐增,四方来者更似多有身份高贵之人,瞧起来,项人是准备在此大会,那未,下面,他们会有什么举动?)

    (虽然他们成功暗算了真人,虽然有巨门这叛徒的合作,可,要将太平道完全控制,令金州境内安宁下来,还是要消耗掉大量资源,最起码,如果没有完颜家的配合的话,只靠对巨门死忠的那部份道众,根本不可能将南下的道路全部封锁,将所有的消息与迹象全都控制,但,这样搞法,再加上先前为迷惑真人而自边境调回的部队,金州的边防必已严重受损,换言之,此时已是项人入寇的最佳机会,虽然寒冬不利兴兵,但,面对一个几乎空白的边防,他们真能忍得住吗?)

    (连大海无量也都到此,可见这次的讨论已波及到了相当大的范围,而如果真有举动的话,也就决非小事,如果,真是穷项人全族之力南下的话,金州,只怕不妙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目光闪动着,萧闻霜心动如电,将所有对已有利的资源与对已不利的情况一一过滤,一一分析,想要推算出一个”办法”,但,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目前手中几乎全无资源的窘境,萧闻霜虽不甘心,却也只有承认,纵然最坏的估算成真,自己恐怕也只能当一个旁观者,没办法改变些什么。

    (可恶,若果我还是天蓬贪狼的话…)

    恨恨的想着一些已明知是不可能的事,萧闻霜更不会在这种”空想”上浪费多少时间,竭尽她的智力,她仍在设法去找,去想。

    (目前,我们只是行动自由受到限制,而从目前来看,他们似乎对我们并没有太大的敌意,那未,再过一些时日,或者会有更多一点的”自由”也说不定,那时候…)

    (“他”会来到这里,是否是因为我的”猜想”?而若是那样的话,与”他”联手,会否可以取得更好一些的收获?)

    (但是,与”他”联手,那就等于说…)

    犹豫着,萧闻霜陷入到了更深的”沉默”与”思考”当中。

    当萧闻霜深思时,离她直线距离约有七十丈左右的一处极大帐篷中,欢宴正酣。

    这是一次典型的草原之宴:总共不到二十名的客人均有一张自己的小小矮桌,上面摆着整袋的马奶酒和盐巴椒粉等等调料。桌摆成圆,圆心是一团熊熊烈火。四名精赤上身的汉子各提着一只肥羊,在火上不住翻烤,旁边立着四名男童,手中都提着闪亮解手快刀,只看那几名烤师眼神行事,一得示意,便手起刀落,将烤的恰到好处的肉块片下,快步如飞,送至各人桌上。虽则各人身上亦都佩刀,却有人仍嫌麻烦,便是直接下手持肉,另一手拿起盐块在肉上擦上几下,下口咬落,油汁飞溅中,再用大口马奶酒送下,吃相虽然难看,却自有一股粗豪痛快之意。

    那四人皆是项人当中最顶尖的烤师,这火又生的极旺,可宴上客人却吃得委实太快,竟是肉至盘空,并不喘息,若非是火堆周围还有十数个艳装舞娘正在纵情急旋,吸引了许多注意力的话,这帐篷中早已经是出现一群人流着口水眼巴巴的看那未熟之羊的尴尬景象了。

    只不过,与那相比,一群人流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舞娘的样子,也很难说得上到底好在那里就是了…

    虽然吃相难看,谈吐粗俗,但,若细细看时,便会发现,正围坐在火堆旁的人物,每一个也都有着强壮的身躯,锐利的眼神和自信的气派。

    强壮才能抵御风沙与寒暑,锐利才能发现水源与恶狼,自信才能统领部下与奴隶,这三样东西,原就是每一个项人头领都必须拥有的,更何况,现在聚集在此的,至少也都是一方大族之长?

    居于正中尊位的,自是大海无量无疑,位他左手的是条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壮汉,秃着头,披着件淡金色的肩甲,似是坐不惯身下椅子,竟将左足也蹬在椅上,右手揽了一大坛酒在杯中,只是不住狂饮,倒不怎么吃肉。右手的人年纪大些,已有了五六十岁模样,满面皱纹,脸色十分阴骛,佝偻着身子在慢慢喝酒吃肉,但偶一抬首,便见他眼中精光绽放,绝无衰老皱态。

    垂手侍立于两人身后的,竟还有沙如雪月氏勾二人,单凭此,那两人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那秃头大汉的下首坐得乃是金络脑,他身侧有一名四十来岁总管打扮的男子陪笑侍立,金络脑却对那男子甚为尊重,虽不强他坐下,但一应酒食取用皆是自为,并不敢如其它桌上诸人般教身后侍众代劳。

    酒至半酣,肥羊见骨时,那壮汉看看大海无量,嘿嘿笑道:”大海汗可尽兴么?”

    大海无量微微一笑,道:”多谢沙木尔汗的盛情款待。”

    那壮汉”沙木尔”放声大笑,声音极是洪亮,连整个帐篷也都被震至摇动,灰尘瑟瑟而落,下面那些客人没有防备,有几个被洒在身上,便有些不悦,却不敢发作,只看看沙木尔,并没有谁说话。

    大笑声中,沙木尔朗声道:”多亏长生天的庇佑,让四方的朋友们来到我沙木尔的草原,分享我的酒食与盐巴,现在,各方的尊贵客人们,对我沙木尔的招待还满意吗?”

    轰闹声中,坐在沙木尔对面那阴骛男子站起身来,右手按在胸前,含笑道:”草原上的百灵都知道,在沙木尔汗的帐篷中,永远有最醇的美酒和最热的火炉,与沙木尔汗的舞娘相比,我阴山月氏族最美的女奴亦只象是头牛跟前的病牛。”

    那男子说话极为客气,沙木尔却不敢坦然受之,忙也丢下酒坛,站起身来,亦是右手按在胸前,道:”天上有和太阳一样美丽的月亮,地上有和阴山一样雄壮的月氏,能够让月氏塔合汗坐进我沙木尔的帐篷,乃是我沙木尔的光荣。”

    又道:”塔合汗既然看上了这几个女人,她们便是我送于塔合汗的礼物。”说着一招手,那几名舞娘早已知机停舞,一齐拜伏下来,娇声道:”参见尊贵的塔合汗,愿大汗的身体如青山一样长久,愿大汗的目光如雄鹰一样高扬。”

    塔合呵呵笑了几声,道:”沙木尔汗的盛情,我收下了。”

    又道:”我这次西来,其实也带有一些礼物,正好今日各族头人和最为尊贵的大海汗都在这里,就请沙木尔汗赏光收下我阴山牧群的一番心意如何?”说着已自怀中取出一卷绸轴来,下手诸人却都怔住了。

    此次项人各族头领大会,原是一年一度的例会,目的本是商议明春各族边界处水草分草事宜,并且分说一下今年几处争端的是非,这也是大海无量在大漠沙族,阴山月氏勾族和河套金族三族襄助下所立规矩,目的是减少项人因争夺水草牧场所兴的内斗,只是,各族可汗犹在半路时,金州之变消息传来,众皆震动,方才改议南下之事,如今大会已开至第三日上,三天来塔合一直含含混混,不表态度,那想到,今天却忽地抛出来一份礼物?金络脑第一个面色微变,心道:”这老狐狸,敢是看清形势,要表态了?”又见大海无量面无表情,心下更忧”难道师父也知道此事,还是师父先已向他暗示了什么?”

    这几日来,诸头人争吵不休,态度已渐渐表明,沙如雪之父”沙木尔”乃是主战派当中的首领,金络脑及其族中智囊”金日碑”则是力主慎重行事,不主张在这寒冬之日仓卒兴兵。月氏勾之父”月氏塔合”与三人之师”大海无量”却是听多说少,态度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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