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第1/3页)

“曲细岗珠…屈竹?!”

    大惊失色,达勉仓嘉“忽”地立起,随即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仍不能镇定下来。

    “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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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达勉仓嘉一样,色尼等人都被云冲波的说话震住,虽不相信,手上的动作却不由变慢。利用这个机会,云冲波蓦地加速,自诸人当中冲过。

    自然的,若是有意,色尼等仍有足够机会将全不防护自身的云冲波重创,但已被云冲波的说话影响,他们的动作皆有些不太自然,而之后,色尼更用一个眼神阻止了其它人的动作。

    (不必勉强…让他去,对我们并没损失。)

    诚然,不空正在进行的仪式甚为重要,不可以被随意干扰,但作为当今密宗最年长的僧人,他看待事情的角度,并非绝大多数信徒那么简单。

    (若那小子说的不对,他也就只是送死…只要在雪域之上,法王就是不可战胜的…)

    ------------------------------------------------------------------------静静坐着不动,脸藏在面具后面,谁也不知道,当云冲波这样喊话时,他有什么表情。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低低,似乎还带着嘲弄,当感觉到云冲波正在逼近时,不空动也不动,只将一根手指插入面前的雪地,轻轻划动,随着这动作,他身后的冰雪也如波浪般,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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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冰水印的最高段变化,好家伙…”

    距离最远,却最早叫破掉不空的招数,法照的脸上,更有着甚为奇怪的神色。

    “精纯如此,变化如斯,连当年的那若,也没有这样的修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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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雪坟起,聚作人形,成为高近一丈,不见五官的两座冰雪怪物,微一弯腰,之后,它们忽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出,迎向云冲波。

    (不是吧,这么大两只?!)

    并没指望能够和平结束,但也实在没想到不空竟会强横如此,云冲波一时真是目瞪口呆,但此时却也没了退路,也唯有全力一搏。

    看看将要相接,云冲波虚扬一刀,还没劈出时,那冰人却先蓦地急停下来,跟着一张口,状若怒吼,虽然无声,却有寒浪滚滚而至,一时间几乎将云冲波生生冻僵,动作自是一慢。跟着轰然巨响,却是另一冰人已跃在空中,向着云冲波猛扑而下,若非他翻身快时,早被撞个正着。

    (为…为什么连战术都会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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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波的疑问,却有人看到一清二楚,信徒当中有着锐利异常的目光,一瞬也没有放松开两人的动作。

    (止以一根手指,便能操纵做出这样复杂的动作…除真正的法王之外,又有谁能办到?但,颜回也说,这小子是少见的诚笃之人,看他的表情,更似乎很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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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避开数记重击后,云冲波的样子真是狼狈不堪,而更糟糕的,是那两座冰人虽也在重重扑击的过程中出现开裂,但只在遍地冰雪中一个打滚,那些裂痕便如奇迹般消失不见,换言之,在这苦寒积雪之地,对方恐怕较自己更有利做久战。

    (真是的,每次都是这种硬仗…什么时候,我也能拣到那种白痴一样而且又弱的敌人啊!)

    幸好,同时操纵两尊这样巨大的冰人似乎已是不空极限,不再出现更多。游斗一时,云冲波终于开始慢慢适应了对方的节奏,更开始找到了一直寻找的机会。

    (总之,只会有一次机会,不成就要跑路…嗯,希望九天她安排的马够快吧!)

    一咬牙,当两尊冰人再一次并肩冲至时,云冲波不退而进,扬刀拒向那比自己身子还要巨大的拳头,那一瞬,周围的围观者中,更有两人同时做出冷冷的结论。

    (以卵击石,愚不可及…咦?!)

    刀拳相碰,却连一点火光也未擦出,在发力的前一瞬,云冲波弃刀、勾手,将冰人的拳力引发,更迅速翻身跃起,动作快极,也漂亮之极。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非常漂亮的一个虚招,但对某人来说,这却就是最为震惊的信号。

    (孙无法…混天神变!太平道果然还是和云台山合流了!)

    (那末,不死者…就非杀不可!)

    杀意一盛,已便收藏,五步血溅之剑,常做十年之藏,这原是任何一流刺客也都明白的道理。

    但,刚刚平静下来的精神,却又蓦地绷紧,因为,就在不远处,一些已强大到了能让自己感知的“惊疑”,以及更在那之上的“锐利”,骤然出现,又骤然消失。

    僵硬着,缓缓扭头,看到的,是和自己一样,惊讶、狐疑,而又深不可测的眼神。

    一下对视,两人的瞳孔同时收缩,却没有任何其它动作,只是又慢慢转回头,看向前方。

    都没有移动,因为,两人都明白,那没有意义。而同时,两人也已都明白了缘由所在。

    身为最优秀的刺客,纵然心意澎湃,也不会、和不该有半点情绪外泄…但,那始终只是理论上的讲话,人非草木,孰能俨俨有若木鸡?所差者,只是越优秀的刺客,就越能够将之控制,使之难以被察觉而已。

    但不幸的是,今天,两名同样“最顶级”的刺客,却碰在了一处,彼此虽不知道,但当他们都在选择最利于观察的地方时,两人便很自然的接近一处。

    下定心意那一瞬的杀意,使他们中的一人暴露,而“突然发现”的惊讶,则使另一个人也短时失掉了对自己存在的掩饰。

    ……破绽的出现,只是短短一瞬。而只通过一个眼神的交流,两人已同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明了了当前的“局势”。

    既然彼此都不是对方的目标,便没必要多事,沉默着,两人皆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前方,转向正自苦战着的云冲波,将自己的心情平静,平静到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但,最深处,两人却都萦绕着同样的疑问。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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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暗暗窥视,竭尽全力才搏出个机会的云冲波,一点点也不敢分神,依着刚才看准的位置,双足连点,自冰人腰背一路跃上,转眼已攀至老高--更觉寒意侵人。咬牙忍住,一发力,更又跃起数尺,已至冰人上方,舌绽春雷般大吼一声:“你们都看清了!”说着已在空中翻过身来,头下脚上,双拳上早泛起夺目金光,龙形暴现,重重噬在冰人后颈!

    金色雷震,潜龙腾翔!

    全力一击,当即将冰人断首,无首巨像摇晃几下,轰然倒地,一时间真是地摇山动。但,和那些“识家”心里的震撼比,这却又不算什么。

    (龙拳…颜回没有看错,这一代的不死者,竟真得会用龙拳!)

    一拳击倒一具冰人,另一具冰人已猛扑上来,险险让开,云冲波更贾尽余勇,叱道:“看清了没有!”

    “我,我其实是皇上派来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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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冲波只是仁厚,并非鲁钝,敢于单骑前来,实是自有机杼:他自莫名其妙学得龙拳以来,不知招惹几多麻烦,但也知道了这武功的来历,知道了它的属于东海敖家,知道了它数千年来与帝姓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不死者,他就希望利用这层关系去假冒成为‘钦差大臣’,来用‘皇帝’的威望,为自己赢得‘说话’的空间…很好的想法,可惜,却想漏了一些事情。”

    远处,冷冷旁观着战局,九天身侧除了神情紧张的白虎外,还有数匹健马。因为身份的特殊,她们如果出现,只会落屈竹以口实,所以,云冲波要求他们待在外围并做好准备,如果事不可为,就大家一齐逃命。

    “仁厚之内,亦识时务…虽然器量不足,也稍欠谋略,但,记载当中,也并没有出现多少智深如海的不死者。”

    “总之…就再多给他一些机会吧。”

    与云冲波的构想不同,在大声喊出自己“钦差大臣”的身份之后,并没有谁响应,他只看到无数的眼神,茫然而又错愕的眼神。

    (这…这是为什么,会用龙拳的,不就肯定是皇帝那边的人吗…他们为什么还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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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会信啊,笨蛋!)

    冷眼旁观,有人早看懂了云冲波的想法,也明白了当前的端倪所在:凭“龙拳”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进而借皇之威,得到继续说话的机会。

    但,龙拳,却并非什么人都识货。被誉为天下第一刚猛神功,真正需要到敖家人出动到第一线的机会,其实是少之又少。站在龙拳对面的人,十个有九个没机会将这经验告诉别人,而够资格与龙拳并肩杀敌的人…当然也有,但,密宗这些僧人,却绝不够班。

    (而且,他根本也没搞清楚状况,居然会用“金之拳”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赤金黑白…从来都只有历代武德王才能传承,难道他想说自己是下一代武德王?)

    眼见云冲波陷入尴尬,这人却开始有些犹豫:显见得,包括达勉仓嘉和色尼慧生在内,密宗根本没人看得出云冲波所用拳法,而这样下去,他当然更没法让人相信自己“钦差”的身份。

    (得有够份量的人出来讲话才成,但是,如果…)

    对自己的“身份”很有信心,知道若是站出来摆明车马,自己必能让云冲波得着足够的信任,但始终有些犹豫,觉得似乎仍未有足够代价来做这种事情。

    犹豫中,冰人再现,将云冲波不住猛攻,而同时,不空更将不动土印一并发动。他这边只是多一根指头在雪地上缓缓滑动,那边云冲波却是如负五岳,速度被大幅削弱,体力的消耗也大大变快,虽然数度硬斗冰人仍能不落下风,但已是气喘吁吁,狼狈非常。

    “阿弥陀佛…请法王手下留情。”

    缓和的求情声终于传来,越过转法大海后,仍然清晰异常。

    肩头微微一动,不空并没有将印法收起,却也的确停止了进一步的猛攻。

    “大师这样说话的时候,是做为净土宗之长…还是,做为佛尊的使者呢?”

    “都不是。”

    漆黑的夜中,并没几人能够看清楚雪湖对面法照的身形,却似乎有无形的迫力越过湖面,笼压在雪峰上方。

    “老衲…只是终于想起来了,刚才,花施主所用的,是东海敖家的龙拳。”

    终于被说破出来,顿时一众哗然,色尼等人都是面如白纸,又听法照徐徐道:“橙色风暴,乾元龙跃…老衲曾有幸见过一次,唔…花施主…其实应该姓敖吧?”

    面对这样的意外之喜,云冲波除了大力点头之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肚里有点暗暗好笑,“老和尚连颜色也记不清了”,只也不会笨到这时候去纠正。

    法照的错误,看在别人眼中,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解读,不自觉的搓着手指,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指鹿为马,暗补掉金之拳的破绽,这明明就是故意助他圆谎…但,为什么?)

    (难道说,释浮图他有意将密宗彻底掌握?又或者,只是净土宗的见猎心喜?)

    既得法照力证,云冲波这“钦差”的身份便显几分真实,而同时,色尼等人更还多了一分顾虑。

    建谱数千年来,敖家向不参与任何世家争斗,所在意者,除压制太平道外,便是抵敌四夷,防止大夏国土的沦丧。以此而言,当前雪域所图谋者,或正近于敖家最为忌恨之事,出动龙将级的强者前来,并非不可能。

    只是一名龙将,当然不足以造成太多破坏,但龙将的出现,却意味着当今朝廷对雪域的重视远远超过已方一直以来的想象,而且,龙将出现之后,当今护国武德王,天下最强者之一的敖复奇,那巨大身影,也已是隐隐可见。

    “请法王息怒!”

    越想越怕,这样子的顾虑,使色尼等人同声出口求情,也使得信徒当中一些见识较多者开始犹豫。

    “嘿…”

    手指不再划动,虽然冰人还没有消失,但加诸云冲波身上的巨大压力,却已消失不见。

    “信他是钦差…所以,就不再信我是法王…是么?”

    慢慢站起,不空仍然没有转身,低沉的语声中,似有愤怒,又似乎感慨无限。

    “怎会?法王言重了。”

    仍然是法照,不疾不徐的声音,隔着雪湖,缓缓传来。

    “金瓶一动,决然无误,敖龙将的说话,想来只是有所误会,老衲所冀者,也只是两造都把话对面说清,方是长久太平之计…多事之处,万祈法王见谅。”

    法照说话极为客气,唯却步步稳健,真是条条大路都教堵塞,倒令不空无话可说,沉默一会,方冷哼道:“佛尊使者在此,怎到我密宗不唯命是从,请敖龙将指教便是。”

    顿一顿,又道:“这仪式甚为重要,还请龙将快言几句。”

    (借敬而贬,既明讥对方不过狐假虎威,又借自贬而激密宗同仇敌忾之心,更设障在先不许多言…仓卒间周到如此,亦是个心事细密的家伙。但…为何硬说他是屈竹?)

    不禁微笑,负着手,杨继之看的更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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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仍没反应过来自己便是“敖龙将”,直被唤了数声,云冲波方回过神来,看在有心人眼中,实在是只想摇头叹息,却喜此刻已届深夜,现场又是人头攒动,一时倒也没人注意。

    正待开口,却还是先被不空阻止,轻轻拍手,他淡淡道:“此地如今龙蛇混杂,若有楚军晋盗之谋,至酿不忍言之事,愈增其乱…”说着双手轻轻对击,地面冰雪应声而动,坟积而起,转眼已结做八尊巨像,环伺云冲波周围,各各之间更有暗红色的火焰流动,维系成阵。

    他说到“龙蛇混杂”时,着力咬重几分,更斜斜睨向这所谓“龙将”,春秋之意不问可知,但与之相比,众人却更惊讶于他所展现的力量。

    “同时发动冰火两印…我更感到,似乎已逼近到八级顶峰力量那个地方,嘿,这算是在示威吗?”

    冷笑着,法照反而向窗口走近一步,神色淡定,若不为意。

    (他竟然强到这等地步?!)

    不同于法照发自内心的轻松,看着眼前这冰火交织的壮观景象,杨继之虽也能做到“不动容”,心中却早惊讶不已。而同时,他更不知道,离他不远处,有人正转着和他一样的念头。

    (如果一早就这样强势发动,不死者决非三合之将…就算王爷亲至,也必得有番苦战?!)

    被这样高调的“保护”,就算云冲波,也看出对方更多的是在“立威”甚至“恫吓”,而若自己的说法不能让众僧认同的话,这些“护卫”必定就会立时发动,来做不空真正想让它们做的事情。

    (嗯,就算我能说服大家,如果他恼羞成怒的话,说不定还是会不管不顾的硬给我一下子…这下可糟了,这些东西围的这么严实,想跑也跑不掉啊!)

    决没有“不成功就成仁”的意思,本来就打算着“不成就冲出去跑路”的心,唯现下被偌大咒法围绕,云冲波心知肚明,以自己这份子修为,八成是冲不出去。

    (真没想到,他竟然强成这个样子…这,这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深深呼吸几口,云冲波镇定心神,道:“那,法王,在…未将失礼了。”总算尚有急智,硬生生把“在下”改成了“未将”心下不由得又有些得意,想到:“我这可也算是能够‘随机应变’了吧?”一边自怀中掏出个小包,一层层打开了--里面只是几根断发样的东西,正是适才给九天看过的--又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道:“我说您是屈竹…证据,就是这几根东西。”说着小心拈住,高高举起。

    短时安静之后,哄笑之声哗然而起,连不空也忍不住带了笑腔,道:“凭这东西,你便把我指证,难道说,这就是…嘿,也无妨,请将军继续说罢。”

    他“将军”两字说的咬金断玉,云冲波听在耳中,脸上也觉讪讪--却知此时万万泄不得气,否则决然无幸,运着气,道:“这些…是我在从羊八海子向南往官道去的间路上拣到的。”

    一句话说出,讪笑声,忽然消失了。

    羊八海子,就是云冲波初会曲细岗珠的雪湖,亦是后来他击退鬼家兄弟的地方,虽然很少人知道这个名字,但凡是知道的人,却都明白其中的意义。

    寂静当中,云冲波信心大增,道:“宝寂大师过世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因约略将宝寂死前情况说了。道:“他对我说湖…我也不知道意思,因为我只能想到那个雪湖,所以就去了。”又将自己一路遭遇说了,自己如何莫明其妙打了一架,如何险些被雪崩埋住,如何赶回城中又遇上混乱,如何相助护住屈竹尸身等等,连路上棺材震破,自己被尸体砸中也都说到。

    他口舌本不甚便利,又兼说说想想,等终于讲到自己如何自颈中摸出那几根断须时,已过了好一会,见周围众人眼光皆显茫然,显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有何关系。却仍感放松许多:

    (好好,最啰嗦就是这个地方,能让我说完,那就很好…)

    喘口气,云冲波端足了力气,道:“直到那时,我才发现,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宝寂上师所说的那个字,决不可能是指那个小湖,因为,你们雪域这里,始终是喊它叫‘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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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自己的错误,云冲波深感恼火,却也因此打开新的思路。

    虽然微弱,自己却相信并没有听错,那未…宝寂如此努力留下的最后一个字,到底是想说明什么?

    如果不是湖水的湖,那…又该是什么?

    自颈中摸出的东西,巧合的,在此时给云冲波以启发,本以为那是断发,但很快就发现和自己的发质并不一致,之后,混乱中的云冲波,终于想到,如果,那是胡须呢?如果,宝寂所说的,正是胡须的胡呢?

    开始并没有认真面对这个推测,因为那意味着更多东西需要解释,比如说,那些胡须怎么会掉进云冲波的颈中,比如说,那些胡须到底代表什么?

    但坚持着,云冲波却慢慢发现,自己的思考,竟也可为这些事情找到合理的解释。

    “想来想去,那些胡须,应该是我某次遇到雪崩时,和冰雪一起掉进脖子里的。”

    在间道上,云冲波不止一次遇到冰雪的崩塌,虽然能够自保无伤,却也逃不过被埋在雪下的命运,一次一次爬出来的他,领口也不知灌进了多少冰雪,实不为奇。

    但是,应该是多少年都没有人迹的冰雪中,又怎来这些断须?

    但想了又想,在离开雪岭之后,云冲波就知道自己绝没有被什么东西掉进脖子里。

    “甚至包括那棺材裂开时也是一样,那个姿势,我绝不会被里面的东西碰到脖子。”

    已是第二次说到屈竹的棺材,云冲波特意偷看一眼不空,却见他仍是端坐不动,绝无转身之意。

    “我想不通,可这又确实发生了…所以,我就拼命的去想。”

    说到这里,已开始有人按捺不住,讥道:“有甚么好想的…可不就是有人在那里修了胡子呗!”说着便一阵哄笑,却听云冲波大声道:“对,就是这样!”

    用尽他那“普通人”的脑力,云冲波也只能想到“有胡子”是因为“有人”在这里“修了胡子”,但顺着这想下去,云冲波已能够看到更多事情。

    “有人”在这里修了胡子,但,是谁?

    那是一条根本无从发现的间道,连宝寂这样的密宗高层也从不知道…但,猜测中,却至少有一个可能,那对这雪湖无比喜爱的灵童,曲细岗珠,从二十年前便经常逡巡于斯的人,知道这条间道,该并不奇怪。

    除此以外,也有胡子的长度在那一天发生明显变化的人,被逆袭的战神们波及,屈竹非常自豪的美髯,被烧到短短。

    所有这些破碎的,互相似乎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就这样错乱不堪的一一出现在云冲波的脑中,交织一处,全然不成体系。但,这时,又一个也似乎是全无意义的碎片,将云冲波点醒。

    “我…我突然想起来,当棺材坏掉的时候,撞在我脸上的尸体,那一张脸。”

    近距离与死人这样接触当然不是第一次,但被从棺材里掉出的死人砸到却是第一次,所以,云冲波的印象实在很深。

    “当时,我就觉得有一点点奇怪,但并不知道奇怪在什么地方,直到今天,因为我一直在想什么胡子胡子啊的,我才一下子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不对劲。”

    “那张脸上…并没有被火燎伤后的水泡,一个也没有。”

    一时间,绝大数人仍不明白这些个水泡有什么关系,但神色越来越认真的云冲波,却已令每个人也屏住了呼吸认真的听着。

    “接着,我又想到了茶叶,想到了牛角,想到了那个死掉的战神…这一下,就什么都想通了。”

    很认真的看了一眼不空,云冲波道:“从那个什么恶咒牛角开始,我们大家…就已经都被你骗了。”

    “恶咒牛角当然不可能伤害真正的法王,所以被咒到了…就说明他不是法王…当大家都这样想的时候,你一定肚里都快笑死了吧?”

    声音很慢,但听得出非常气愤,云冲波一字字道:“法王的饮食本来就有很多人把关,特别是在出事以后…但,不管多细心的人,也不会去怀疑朝廷的大官,所以,你就把*下在茶叶里,然后等到牛角被发现再停止下毒…用这样的办法,让大家都以为法王是被牛角咒到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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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宫,达勉仓嘉肩头剧震,面色如灰,法照也微微动容,扫达勉仓嘉一眼,手扶下巴,沉吟道:“这倒也说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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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不回头,冷冷的笑着,不空道:“很好的想法,也解释的很完整…”

    说着话,他一只手向上轻轻举起,随着这动作,那八尊半弯着腰的冰雪巨像更同时长身而起,做出种种凶恶动作,而同时,将冰像连接的火焰更烧到炽烈十分,气势所至,云冲波虽能撑住不至后退,脸色却也已白的很了。

    “不必怕…若这样杀你,倒显着本座心虚。”

    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云冲波继续说下去,不空显着极为沉稳,全没有被戳穿秘密的慌张。

    “下面…就是被我们抓到的战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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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变装捕神为非常重要的事情,更曾视屈竹为唯一没有利益纠葛的选择项,云冲波很信任的让他知道一切,并按照他的建议安排种种细节。

    “而结果,就是被你完全的骗了。”

    其实,早在当时,云冲波也曾隐隐觉得有点侥幸,但计划成功总是高兴,更兼后来九天逆掩,两番大战凶险非常,什么怀疑也都忘了脑后。

    “但…既然你就是屈竹,那当然什么都是你在安排的…被抓也好,被灭口也好,都是你一个人搞的花样。”

    回头想来,云冲波常常会觉得实在太巧,抓到一个俘虏,正好就是可以引发三大寺纷斗的人选,而在问出更多口供之前,偏又被九天拿捏住时机灭了口,而当这一点怀疑和前后的种种事情集合在一起时,云冲波,便带着恼怒的告诉自己,这并非巧合,而是一个陷阱,一个别人度身打造后,笑咪咪看着自己主动跳进去的陷阱。

    “把三大寺的师傅们挑拨起来…更重要的是逼着法王来表态,把他也扯下水,让班戈有机会把事情弄到最大,好让你自己登场,对吧?”

    回忆着,云冲波认为,随班戈而来的无疑是个假灵童。而九战神,当然更只是为了弄假成真的重要道具。

    “到底灵童有什么特征,我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但你当然知道了。”

    故意让宝寂等人都认为来者是假灵童,这样的话,当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判断可能有错时,才会形成最强的刺激,这样的道理,云冲波倒也听过。

    “利用混乱非常合理的离开,把我们都吸引到那个能证明你身份的地方去,而且…不仅仅是这样,那个雪湖,那个袭击的地点,那条间道,都非常重要。”

    “为什么间道上会有胡须…因为,是你在那里修的,因为,你必须在那里修胡子,没有别的办法。”

    慢慢的说着自己的想法,声音不大,却很坚决,云冲波认为,从一开始,袭击就只是为了做给那三名密宗僧人看,至于那些个假灵童,一早就从车里面跑掉了。

    “地方是你选的,当然知道那里会让宝寂上师认出来,很了解他,你也知道这一定能够吸引他跑去,而你是文官,就算主动要去,我们也会劝阻你的。”

    “但其实,我们一出发,你也就很快的出发了,沿着那条没人知道的小路,沿着后来我从雪里硬爬出来的那条小路,对吧?!”

    虽然后发,但一来途短,二来全力以赴,屈竹当然能够先至,路上,他更将自己的长髯修短,成为密宗僧人常见的样子。

    “那些胡子,就是这样落下的,对吧?”

    仍未正面回答,但声音中也没有了冷冷笑意,不空缓缓道:“…然后呢?”

    信心大振,云冲波道:“然后,你就见到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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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甚么也都清清楚楚,要让宝寂相信当然是极简单的事情,而同时,另一边九战神的再次袭击,则是为了弥补这计划中的一个漏洞。

    “你变成灵童,灵童就要变成屈竹,可屈竹是长胡子,所以,那些战神又回来了一次,目的,也不过是给‘屈竹’一个胡子被烧掉的借口而已。”

    如果是自己,云冲波觉得大概会粘一个假胡子,但想一想,也不得不承认那样确实会更容易漏馅。

    “不过,如果真得用火烧,那长度就控制不好了,也许会短过头,所以,我猜他是先剪到差不多,然后稍稍燎了一下,对不对?”

    没有任何回答,不空静静坐着不动,当然,这阻止不了云冲波继续说下去。

    “但破绽就出在这里,被火把胡子烧成那样的人,脸上肯定会有一点烧伤…可是,那具尸体的脸上,却一点点烧过的样子也没有!”

    自以为这该算是重重一击,也的确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窃窃语声不断响起,更明显流露出了怀疑的意思,而似乎是察觉到了这样的趋势,低低咳嗽一声,不空终于站起。

    “其实,这一点,本座也察觉到了,所以,才会设法挑动混乱,希望把那具棺材毁掉…可惜,却又碰上了你,不仅保住了符施的尸体,更被你发现了这不对…嘿,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呐!”

    似犹怕云冲波没有听懂,顿一顿,不空又缓声道:“符施,就是那个假灵童,一名我准备了很久的戏子。”

    几句说话,真是石破天惊,片刻沉寂之后,人群,立刻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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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细岗珠,你!”

    惊骂之极的喝骂声,自不止一名僧人口中叱出,本应是焦点的云冲波,反而被冷落下来。

    按说,事情走到这里,云冲波便该算是已经获得胜利,但,一些奇怪的感觉,却让他浑身都很不自在。

    当然八尊巨像都仍环伺,但云冲波,那感觉不是来自这些怪物,而是…来自不空的身上。

    (他,他是主动承认了不假…但,这,这不是要认罪的感觉啊?)

    透过那似滴血般的面具,不空静静打量着云冲波,似全不在乎周围的叫骂,过得一会,方油然道:“聪明人…不错,你说的全对,一切都是我在*,班戈根本就是我的人,给曲细岗珠的茶叶中也确实有毒,所有的一切,你都说对了。”

    “而…而我的图谋,你当然也想明白了?”

    透过面具而来的目光,若实物一般,压得云冲波连呼吸也有些困难,用力的抖了抖肩头,似甩脱掉什么,他才道:“我想…你,你应该是利用了大家的错觉吧。”

    来自中原,一直认为,帝京此刻不可能对雪域用兵,但当所有百姓和士兵也都这样认为时,他也只有认可大家的判断,直到…直到花胜荣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要和“普通人”一样去思考。

    “然后,我就明白了。”

    的确每个人也都认为朝廷一定会发兵前来,但那只是基于千百年累积下的印象……多数人的判断,并非就等于是正确的判断。

    “而你,你其实很明白,朝廷不可能向这里用兵,理由,你自己也给我分析过。至于什么改土归流之类的事情,其实,只是你一个人在向朝廷写信,这样提议而已。”

    相信着“战争”的不可能,却刻意引发出相反的看法,屈竹在玩的游戏,说白了并不复杂。

    “让大家都相信要打仗了…这样子的话,大家也就没有退路了,只好和你站在一起,只好先跟着你造反…因为,如果真让军队上来,肯定大家都完了。”

    但事实上,战争却不会发生,因为朝廷现下应该是无心也无力向这里用兵,利用着“多数人”的无知,利用着“信息‘的不对称,收割利益,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对,你再一次说对了。“

    呵呵的笑着,不空竟似乎很高兴。

    “当然不会有战争,这块雪域…根本就不值得用大军来占领它。”

    “朝廷当然也没有要改土归流的意思,就和你说的一样,只是我单方面的在向朝廷建议…至于他们,虽然不同意,但也只以为是地方官员想要立功的野心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至于那些掺在贡香中的毒物…更只是我做的手脚,无论是做为招抚使还是做为法王,这都简单的很。”

    笑声清亮,更有着些云冲波没法理解的东西,本能的提高警惕,他注视周围的冰像,防备着这些怪物的突袭。

    “不过,这些说话,仍然解释不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当面对金瓶的考验时,本座,会被选择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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