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龙虎三垣

    第一节 龙虎三垣 (第2/3页)

了这记雷,连连认罪,舍出这张几十年的老脸,才把这事情轻轻解过。事后密查,却是六十四名总编中的皮正泰皮总编与辛杰三辛总编收受了摩尼教徒色赂,将摩尼教七种经典混入道藏之中。于是教内自行处置,重重责罚,先阉后烧,烧后再阉,那也是应有之义,无须细谈。

    但龙虎山上下,终是觉得此事蹊跷:一部道藏浩如烟海,当中混入七卷经书,荒悖处拢共不过百十字,却怎就这般巧法,被林灵素抓住要害?百番打听,方才得知底细。却不由得要叫十数声苦也,呕一二碗血出。

    ……举发此事者,实为景教之人!

    与摩尼教、祆教并称为“三夷教”的景教,同样是西来之教,崇事上帝,奉信天堂地狱之说,不敬祖宗神灵,不讲轮回转生。一直以来,景教的发展皆不如人意,虽也有过教主被封“护国大法主”的光荣,但更多的还是“合天下夷寺,不足释氏一小邑之数”的屈辱与“邪法不可独存,其人并勒还俗”的惨痛。

    今次《道藏》的修编,同样被景教视为重要机会,他们也整理出了自己版本的《老子化胡经》,称“宗姬德丧,青驾西升。帝李道光,景风东扇”,希望塞进《道藏》,但最终公关能力不敌摩尼教,黯然败北。这份失败的苦涩,使他们愤而决定作出举报,一定要让那些因为一已私利而放弃信仰的家伙付出代价!

    “所以,就是这样……一群外道与另一群外道的撕杀,帮助我们发现了自己队伍中两个已经失去信仰的同志,虽然黑色了一点,但这其实确实是好事啊!”

    尽管张颠作出这样的总结,龙虎山上下仍然难免士气低落,那怕是张颠亲自出手,抓住了由神宵一派负责编修的部分中夸称“大有神威,普救一切苦,能摄服四方,以卫佛法。”的错误,骤然发力,逼使林灵素同样放弃了一名高级道众,也没能使龙虎山的气氛重新昂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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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不晓事,胡说八道。”

    当先带路,张颠领着三名弟子迤逦登山,去向却非龙虎大殿,而是一处僻静山头。

    “仲萨宝说想看看龙虎山景,又想静一静,我便下来等你们……元空你也是,怎地去这般慢!”

    张元空脸颊抽搐一下,却不辩解,只道:“弟子知罪了”,旁边张元和却皱着眉头道:“仲……朝中为官的夷人,除了西面来的九姓夷,就是东北内附的海夷,没听说有姓仲的啊?”

    “莫胡说!”张颠一路当先,并不回头,只道:“仲大人是夏人。”

    顿一顿,又道:“仲大人……是内官。”

    “啥?!”

    三人面面相觑,更加摸不着头脑……以内官领实职倒也罢了,本朝惯例,除治民官外,武职、杂职,皆可以内官领之,但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要一名至少是食五品禄的内官,亲自赶来龙虎山上?

    ……要知道,这可是内官啊!

    似乎是看到了身后弟子们的猜疑,张颠轻声道:“仲大人刚才说了,前次伪经之事,经手的摩尼教徒,确实……确实是白云菜的余孽。”

    “我去他娘的第三条腿!”

    顿时就一跳三丈高,张元津怒道:“师父,这绝逼是林灵素个王八蛋搞出来的花样啊,这……这是要把咱们朝死里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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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菜,是过去四十年间大夏国土上“最严重”的三次变乱之一,被认为可以与陈郡谢家举兵瓜都的那次叛乱相比。

    白云菜是一个奇怪的宗教,最早出现在东南地区,它是由三夷教中的摩尼教分离而出,又分别吸收了佛教、道教的一部分,同时还把太平道的“大贤良师”遥拜为初代祖,形成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大杂烩。

    杂烩归杂烩,却是发展极快的大杂烩,信众们食菜事神,互结党与,很快就形成了相当有力的地方势力,很多地方士绅都会在敬天礼佛的同时,也在教内焚一注香,而随着信众的扩张,白云菜也开始拥有更多的庙产、教产,以及更大的声音和更高的地位。

    ……但,也就在这时,局势悄悄的起了变化。

    提倡节俭,提倡互助,这些建议确确实实的改变了那些信徒的生活,时人总结为“食菜而用足,协力而无碍,用足、无碍,以至矣。”而当结党互助的穷苦信众们突然发现自己变得更加有力,能够和贫穷、疾病,以及收税或租的老爷们进行更多缠斗时,他们也自然会付出更加热忱的追随与信仰。

    于是,官府开始慢慢给这个新生的古怪宗教以更多的关注,地方上的世家们也开始皱着眉头考虑起自己的选择,到最后,以一道上书为导火索,熊熊烈火,一夜间烧遍东南!

    “其徒处处相煽而起。闻其法断荤酒,不事祖先,不会宾客,死则裸葬……始投其党,有甚贫者,众率财以助……凡出入经过,虽不识,党人皆馆谷焉……协力同心,以拒官吏,州县惮之,率不敢按,反致增多。”

    官府下令,禁绝“邪教”。但已经切实感受到了教门所带来不同生活的农民却没那么容易放弃,一个又一个村子,一个又一个镇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民众们聚集起来,对抗着那些前来破家取命的捕快与军队,而到这时,更有人终于想起来,他们的确拜如来拜三清拜摩尼大明尊,但同时……他们对当年的“天公将军大贤良师”,也给予了同样的礼拜!

    当职业造反者太平道介入的时候,局势便再起骤然的变化,对抗更加激烈,但帝京所持的决心与所投的资源也随之有了成倍的增长,最终,经过长达三年的拉锯后,白云菜被彻底击灭,教首无空被锁拿入京,千刀万剐而死,教门残余则享受到了和太平道一样的待遇,遭到极高强度的追剿与缉灭。

    虽然现在离白云菜之变已经过去八年时间,但朝廷的缉拿力度并没有放松太多,那怕是家里出过进士的地方宗族,若有所牵连,也要使出甚大力气与相当代价才能解脱。而以龙虎山的地位与当前处境,以及历史上那些和白云菜很难完全切割干脆的牵连,若真被认定和白云菜有涉,虽不至于影响到张颠这层面,但总也得丢出三五颗脑袋才能过关。

    听到张元津跳脚大骂,张颠嗤笑一声,道:“依旧是沉不住气!”又道:“仲大人也说了,那事情与我龙虎山是决然无关的,须知白云菜本就和摩尼教有极深的渊源,那厮藏身其中,也没甚么奇怪。那事情早已结了,断不会再起什么反复。”

    张元津听的一怔,张元和早接口道:“刻意示好么……有所求?”却见张颠只是摆摆手,再不答话。

    转眼间,师徒四人已攀至峰顶,眼前豁然开朗,见一名黑衣官员袖手而立,眯着眼睛远眺江山,若有所思。张元津年纪最轻,也最为促狭,扯扯张元和衣袖,低声道:“你看,他果然没长胡须哎……”张元空早听在耳中,侧过脸来,狠狠剐了他一眼。

    那黑衣官员听得动静,早快步走近,竟是先施了礼,与张颠寒喧几句,方向三人微笑道:“久闻龙虎三垣的名声,今日方知闻名不如见面,下官仲达,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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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大中十七年,三月十九,堂州,龙虎山。

    “这个……师父啊……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哪?”

    空旷的房间内,师徒四人围着一张长大的桌子,面面相觑。

    桌上摆的,是龙虎山上最大号也最灵验的沙盘,因为很快就要送三名弟子远行,张颠才特地搬出来扶乩,但……“这扶出来的,算什么玩艺啊?!”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食熊则肥,食蛙则瘦。神君何在,太一安有?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何为服黄金,吞白玉?谁是任公子,云中骑白驴?沛上茂陵多滞骨,渭水梓棺费鲍鱼!”

    长十一尺九寸,阔五尺九寸的宽大沙盘上,纵横交错,满是字迹,却是一篇歌行《苦届短》,师徒四人全都读过。

    “这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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