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3

    第十一章 3 (第2/3页)

没过一会儿,许多战士就因水土不服、体力不支而倒地,昏厥、猝死、休克者不计其数……就连向来以精兵自居的警卫连也未能免俗,不少战士都因疲劳过度而放弃了急行军,队伍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多数人只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腿就好像蛀满了铁锈的轴承般,每动一下便会吱吱作响。团里已经断了粮食,就连人体内最需要补充的水源也成为了此时最为棘手的问题。

    那些殊不知“沙漠综合症”为何物的战士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其中大部分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感染上了类似疾病。在极为恶劣的环境中,又要面对如此炎热的天气,战士们因缺乏针对沙地作战及野外生存的经验,陆续出现了幻觉、幻听、脱水等现象。起初大部分人还会咋呼几句,嚎两嗓子,可没过一会儿,那些倒地不支的战士就开始由最初的挣扎转变为之后的无动于衷。他们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空洞,呆滞的目光和一成不变的表情,惨白的脸部几乎就要被滚来的风沙所掩埋。这让从未经历过“长征”的杨龙菲第一次饱尝了如此不堪的艰难疾苦。老实说这种情况在他的脑海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回可算是体验到啦。

    杨龙菲勉强支撑着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身体,举步维艰地向前走着,时不时还要用舌头舔舐一下因缺水而干裂开口的嘴唇,舔舐的时间长了,鲜血便从开裂的唇皮处流淌出来。每到这时,杨龙菲反而来了精神,他不顾疼痛地舔舐起了充满腥气的鲜血,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舌头和口腔湿润起来。杨龙菲用脏兮兮的袖子揩了把额头上的虚汗,整张脸被沙垢沾染得东一块西一块,活脱一个小丑的打扮。似乎也已患上“沙漠综合症”的他在心里盘算着,希望这嘴唇里流出来的血能多一点儿,全当成水来喝啦,反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子喝自己的血别人管得着么?

    他正美滋滋地想着,却不知自己竟无意中走上了一处海拔足有六米高的沙丘,走至丘顶没几步脚下便突然踩空,整个人就如同一辆失灵的汽车般顺着沙丘的斜坡就滑了下去,在向下滑的过程中还因惯性被迫连打了几个滚,待落地后整个人便昏厥了过去。

    警卫员李神枪见状大惊失色,原本一直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他就好像打了鸡血似的,猛地一个箭步就冲向了杨龙菲倒地的位置。副团长张山和一营长谢大成等人也赶紧凑上来,替杨龙菲擦去刚被蒙在脸上的一层沙土。几个人试着呼唤道:“团长,团长,团长……”

    在众人不断的呼唤中,杨龙菲的鼻翼微微触动了一下,舌尖仍在忘我地舔舐着嘴唇上残留着的鲜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昏厥中慢慢苏醒过来,同那名老三团的战士一样,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没有任何色彩与生机。杨龙菲用一种朦胧的眼神扫视着眼前把他围成一片的人们,他的脸色逐渐变为平静,他似乎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正准备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迎接死神的到来……

    副团长张山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命令警卫员李神枪将团长背在身后继续向前赶路,刚一转身便立刻呕吐不止。老实说,如果是他个人面对这种情况,他也许会选择放弃,但作为一名中级指战员,他若是放弃便意味着整个部队也将彻底放弃,团长已经倒下了,带领战士们走出这片沙地的责任就全部压在自己身上了,自己必须撑住,不为别的,只为保住这支伴随自己已久的队伍,保住独立团就意味着希望……

    正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嘈杂的枪声,听声音好像是装备给国民党军的七九步枪和少量的三八大盖。张山和谢大成等人回眸一督,也许是因为出现大面积飞沙走石的原因而遮蔽住了众人的视线,以至于枪响处却不见人影。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声:“是伪军,是他妈的二本子……”

    一营长谢大成步履蹒跚地走到张山面前问道:“咋的,咱干不干?”

    张山果断放弃了回击的打算,他准备趁此施上一计,同命运搏上一把。只见他从腰间猛地抽出自己的配枪,用手臂外侧擦开保险后枪口朝天就狠狠地扣动了扳机……只听“叭!”的一声后,紧随而来的就是张山那撕心裂肺的咆哮:“独立团全体注意,前方十里外就是百家镇,但凡是能喘气的就努把劲儿跟我走!等冲出这片沙地后,再给他狗日的二本子送一份大礼!没法喘气的,不能动弹的,想就地等死的也给我听好,既然你们放弃了冲锋,这儿就是你们的坟地!不论如何,我要你们时刻记住一点,身为独立团的兵,从参军入伍的那一天起,就意味着你们将同怕死二字完全脱节!独立团的兵,从来就只有战死的,没有被俘的!警卫连长……”

    警卫连连长史刹海在沙尘中挺直腰板回吼道:“有!”

    “立刻组织部队继续向前推进,至于那些放弃行军的,走不动道儿的,给他们每人发一颗*,把拉环挂在他们的指头上,一旦被敌人包围,让他们自己解决后事!我张山来世做牛做马,再来报答他们的杀身之恩!独立团全体,准备出发———”

    由政委刘平和三营长曹光带领的突击队伍则要幸运得多,临突围前他们绝没有想到,三营的突围方向不光是冲出那片大山的唯一捷径,而且道路直对着战前约定好的集结点———百家镇。队伍一路走来,既没有遇到敌人也没有碰上任何阻击,几十公里的长途奔袭显得格外坦途。部队直到进村后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一支伪军小队在此驻扎。刘平和曹光经过简单的商议后决定,尽可能采取无声战斗,不费一枪一弹就俘虏这伙伪军,避免把在周围驻扎的日伪部队吸引到这边来。

    正所谓祸不单行,正在这座村子内休整的伪军小队今天已经连续遭遇了两次“洗劫”,第一次是在队伍开拔进山时被一伙占山为王的土匪给抢了粮饷,等返回至大本营报失后,就又重新领了一批粮饷继续赶路,可没想到队伍刚走到一半就又遭遇了一伙八路的围困,对方虽然只有一个连的兵力,手里也没有重武器,但苦于对方人多势众,这支伪军小队只好再度认栽。待粮草二次被劫后,那名伪军指挥官思虑再三后决定继续前进,自给自足,就是从老百姓手里抢粮也绝不能返回大本营舍着脸去要粮啦,且不说面子上过得去过不去,要是让主管后勤调度的日本人知道了,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这名少尉指挥官走到几名士兵起的炉灶旁督了一眼后脸就拉了下来,他不满地问道:“怎么?今天中午就吃这个?”

    其中一个士兵指着锅里焖着的几个干窝头道:“可不,除了这还能吃啥?长官,这是附近一带出了名的无人区,这鬼地方说是百家镇,其实连个鬼影也没有,人早就跑光啦。就咱现在几个窝头还都是半道上从那几个穷老百姓手里抢来的,要是没遇上他们,咱们弟兄全得喝西北风去……”

    伪军少尉一听这话那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见他捶胸顿足一顿破口骂道:“妈的,这他奶奶的到底什么世道?你说八路欺负咱们,抢咱们粮也就算啦,这连他妈的土匪都不把咱放在眼里,你说咱弟兄们活着还有什么劲?”

    另一名正在添柴的士兵在一旁煽风点火道:“谁说不是呢?我前几天遇到我一叔伯兄弟,人家都劝我啦,说要是有稍微过得去点儿的营生,就尽早脱了这身皮,说啥也不能给日本人卖命呀。我那叔伯兄弟还说啦,说是老百姓给咱们这号的又起了一个新的诨号,叫‘三遭’。我当时还问他呢,说啥叫‘三遭’啊?你猜人家怎么说?人家说你想呀,自打你们穿上这身衣服后,有人正眼瞧过你没?一遭鬼子气,二遭百姓骂,三遭八路打。操,我一听好嘛,还真他奶奶的是‘三遭’。唉,排长,你说咱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自打干了这么个差事,我都快半年没回家住啦,一回去我爹就拿拐棍敲我,媳妇气得连炕都不让我上,这还不算,就连我们村的野狗见了我也嚎叫个没完,你说怪不怪吧?”

    “我说你他妈哪那么多废话?好像就你是这么个处境似的。你半年没回家也好意思说?老子我都快两年没进家门儿啦,最近一次还是在两年前,进村以后那人都躲着我,要么就给老子白眼珠看。老子我当时还只是个大头兵,还惦记着立功受赏呢,我当时心说了,这他妈不是公开跟日本人作对么?这还了得?可反过身来一想,算啦,乡里乡亲的,真要是让日本人抓走个俩仨,我在这带算是没法混啦,晚上走夜路都得小心着点儿,保不齐路上就挨一闷棍,再给你往野湖里一扔,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嘿,奶奶的,老子自打投靠了日本人,这气就一直没顺过。每天跟孙子似的跑前跑后,可到头人家还把你当奴才,从来就不正眼瞧你。老子算是过够啦,实在不行就他妈的脚底下抹油,老子就是去天津六号门扛大个儿,也比搁这受这个窝囊气强呀!”

    “唉,排长,你哪天要是不干了,记得提前告诉兄弟我一声,我也不穿这身皮啦,跟您一块奔天津六号门扛大个儿去,累死也比被人唾沫星子骂死强吧?”那个绰号“三遭子”的兵一脸憨笑道。

    还未等少尉来得及回答,另一名伪军士兵高大明就话里带刺儿地噎了他一句道:“得了吧,就你这身子骨,还想去码头扛大个儿?你瞅你这身揍性,别说扛大个儿啦,你他妈去窑子里给那帮*们当大茶壶都没人要你……”

    “嘿,斗气呢是不是?怎么说话的?老子不配,你配?你看你这德性,猪不啃狗不叼的鸟样,要不是因为这一个脑袋四条腿,谁他妈能认出来你是个人呀?嘁,老子再不济好歹也能跟窑姐屁股后面跑跑腿,干个大茶壶,怎么的也得弄到点儿茶水钱。你呢?揍性的,连给人守院子人家都嫌丢门脸儿!”三遭子反唇相讥道。

    “我操,你他妈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听听?你看老子不把你嘴给你撕肿……”听到三遭子对自己一通夹枪带棒的糟蹋,高大明不由得火冒三丈,他怒气冲冲地指着三遭子的眼睛鼻子厉声威胁道。

    三遭子明显不甘示弱,他将帽子拿下后便随手甩到一边,呲着牙恶狠狠地回骂道:“去你妈的,老子再说一遍怎么啦?让弟兄们评评理,是哪个狗日的先咬人的?怎么着老高,几天没见你小子还涨行市啦?排长还在这儿呢,你他妈假充什么大爷?你他妈比日本人还牛是吧?老话说‘咬人的狗不叫’,你他妈冲我嚷嚷什么?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咱俩就过过拳脚,顶多也就折两三根肋骨的事儿,谁怕谁呀?你他妈敢么?”

    “谁不敢谁他妈是孬种……”高大明大吼一声后便一拳捣在了三遭子的胸口处,只听得一声闷响后,三遭子咧了咧嘴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同高大明厮打在一起。二人从站着打、跳着打一直到将对方撂倒在地后滚着打,咬人、踢裆、捶后脑勺等动作几乎全带上了,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二人似乎使尽了浑身解数,大有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样子。

    站在一旁观战的伪军士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