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2)谣言

    第十章(12)谣言 (第3/3页)

官营的坏处。两位都是工部的人,肯定知道官办作坊的优劣,规模大集约化是优点,可环节复杂人浮于事也是弊病,船大难掉头,很难跟上市场需求的变化;特别是垄断经营的情况下,更是老子天下第一,谁都不看在眼里,久了就是片面地追求扩大规模,最后就是从思想观念到经营思路再到生产工艺的全方位落后。所以我还是觉得前者好一些。至少有一家私营作坊在那里摆着,官营作坊也有个比较对象,两家作坊你追我赶,说不定还能从这酿造白酒里鼓捣出点其他的东西。”

    他和人说话有个毛病,有时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嘴,自己倒是说得高兴畅快,却全然不管别人能不能理解。一连串闻所未闻的新鲜辞把工部大侍郎小主事都说得愣怔懵懂,眨巴着眼睛半清楚不明白地望着他,半晌才面面相觑讷讷说道:“……受教了。”他自己也反应过来,抚着剔得溜青的下巴颏咧下嘴,没话找话说道:“假如两位大人同意前一个方案的话,我可以给霍六伯写封书信,让他和工部坐一起详细商量契约的具体内容。”

    常秀还在琢磨新辞的涵义,木呆着汗漉漉的胖脸点了下头,脑子里却全然没有留意商成到底说了些什么。杨衡赶紧站起来禀手致谢,又问道:“督帅以为,这个每年要付的约金,定在什么价码比较合适?”

    商成已经回到了桌案之后,左手揭过一张空白信笺,手里执着笔在砚台里蘸墨,沉吟着说:“具体的数字我可说不上,这得靠你们两家坐下来协商。不过,我觉得工部不妨大方一点,让点好处给霍家。”见常秀和杨衡同时苦瓜了脸,一笑说道,“好处也不见得就一定要是金银铜钱。比方说,工部可以帮忙把酒场精制的白酒送进大内作为贡酒一一两位大人别再苦脸,谁也没规定贡酒就必须只能是一样,对吧?果酒还分个桃杏李,白酒难道就不能有所区别?酿酒的粮食稻子麦子高粱是分别,一蒸二蒸也是分别,泡了桃子李子或者药材一样还是分别。何况你们还能把工部作坊酿的白酒定为官中饮宴专用酒啊,传出去不同样是名声,不一样打招牌?”

    他这样一譬说,常杨两个人都笑起来。常秀抹着额头的汗水说:“今天真真是受教了。前头没朝面,还以为将军只擅军务,前两日府上座谈,才知道大人在农事上下的工夫也不能小觑。今日一见,方知即便管范经营之道,子达也是融会贯通。难得,难得,真真是难得之至。”心里却忍不住犯疑惑,这个商子达的年纪还不到三十,涉猎却如此广阔,见识又如此深沉,这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工夫;按说,如此的风采人物,自己无论如何也该有所耳闻,可煞是奇怪了,以前怎么就从来没听人说起过这么一个年青的和尚?

    他在这边摇着折扇胡思乱想,商成已经写就一篇短信,加了私章填了信封,站起来就手递给杨衡,说:“杨大人拿了这封信再去屹县,霍六伯一定会见你,到时怎么处置,就是你们两家坐下细致商量了。至于具体商量些什么内容,我想常大人必然还会有所交代。”

    常秀和杨衡都听出来,这其实也就是商成在送客了。

    两个人再次致谢辞别出来,在提督府仪门外,常秀对杨衡,说:“公度,有商子达的私信在,你暂时不用急着再赶回屹县,先在燕州盘桓几天也无不可。回头有时间到城外界牌驿馆来找我;我仔细想个章程,你带去屹县和霍家那个叫什么霍伦的人谈。”

    “是。”杨衡一边恭敬地答话,一边和常秀的随从一道搀扶他上了车,垂手立在提督府高墙边直待马蹄哒嗒车轮辘辘远去,就预备回自己在城里暂住的新驿馆。

    他辨认了方向刚刚挪步,就听有人大叫一声:“公度兄!”抬头一看,仪门前正好来了个骑马的七品文官,瞧面相隐约有几分熟悉,却再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何人。

    那人翻身下马,满脸喜色差不多是一路小跑地疾步走过来,近前不说话先就是个禀手长揖,直起身才笑道:“公度兄,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冉涛,楚州冉涛冉延清啊!”

    杨衡这才把冉涛认出来。他一把攥住冉涛的胳膊,上下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还礼,才松开手展了手脚要作礼,冉涛连忙拉住他,笑道:“不来这些!咱们同年同命,何必讲究这么虚礼?你什么时候来的燕山?都不说来之前写封信,我们好来看望你?你来燕州没路过敦安么,怎么晓启也不知道你来了?”

    杨衡还没从乍逢故友的激动中清醒过来,冉涛一连串的问题更是一个也答不上,迷迷瞪瞪望着冉涛身上的绿色纱袍,半晌才说:“延清,你都做到七品了?”

    “从七品,前月才升的职。”冉涛不无得意地笑道。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杨衡还是穿着九品浅绿,脸上的笑容也就慢慢地隐去了。

    “欧阳晓启,也做到七品了?”

    冉涛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低垂下视线说道:“他是正八品县令。”他知道,他的这位同科好友最是热中,也善于钻营,但为人品性并不坏,要不是当年的那场飞来横祸,现今的职位不在上州就在大府……也不想瞒他,就又说道,“刚才在驿馆上册时还遇见了晓启,他说,这番来卫治,大概也有升迁,是去端州做通判……”

    听说欧阳止也升了从七品,杨衡难过地再也说不出话了。他是东元七年大比的探花郎,如今却只是个正九品的工部作坊主事,而才学文章远不及他的两位同年挚友,现在却都是朝廷的七品命官……

    冉涛正想说几句宽心的话,仪门里出来个书吏,站在门口大声问道:“葛平大库的冉副使,到了没有?”

    冉涛赶紧答话:“下官在了!”

    “还不快进去!六房左右总鉴事等你半天了!”

    “下官这就过去!”冉涛说。又问杨衡道,“我还有要紧公务,现在不能和你多叙谈。今天晚上卫府张将军要设宴款待我们几个转运使,也脱不开身……你住在哪里?明天是休沐,我约上晓启一路来找你,咱们三个同年好友坐一起好好地聚一回!”

    “我在城里的新驿站……”

    “好!好,我记下了!明天我们过来!”一头说,冉涛一头撩起袍角急急忙忙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