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0)南阳……

    第十一章(20)南阳…… (第2/3页)

的不是。她同时还觉得非常的兴奋和激动,因为她还与先生一道“分享”着一个不能对外人说道的小秘密。除了他们俩之外,天下间还有谁会知道,商燕山就是攸缺先生,攸缺先生就是商燕山?

    在得到《与大将军书》和《拾遗贴》的当天,她就来到城外的这座属于她的小庄子一一这是她唯一能够落脚的地方,其他的庄子都卖成钱买书贴了一一从此闭门谢客一心只求书法里的上进。

    她知道,这一次自己必然能在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因为《拾遗贴》里的五十七个字,篆草行隶楷都有,其中楷书最多,有四十三个;四十三个楷书字里,除了六个是她已经见过的那种笔划沉着结体谨严的楷书变化之外,还有两种是她从不曾见过甚至都没敢想过的变化。一种笔画瘦直挺拔,横钩竖画恍若刀剑破空,藏锋露芒舒展飘逸;一种笔画硬挺字形方正,横则细平竖则粗直,起笔落笔棱角分明一丝不苟,钢筋有力秀气耐看。只是这两种字里都带着《六三贴》的韵味,即便先生刻意地收束笔锋笔力,但《六三贴》峻骨劲骼的特点总是曝露无疑,似乎先生自己也没能把后二者琢磨成器运转圆通。就算如此,先生能将楷书再三变化,其中神通远远不是她一个书道后进敢以半辞相与置喙的……

    她最喜欢那种如刀似剑的楷书变化,所以就不自量力地妄想为先生分忧,希冀将这种变化融合贯通。因为前朝杜甫的《李潮八分小篆歌》里有“书贵瘦硬方通神”一句,所以她就将这种变化称为“瘦硬体”。又觉得这个称谓粗鄙不堪,难与先生“宇宙成心风云为气”的隐士风范相符合,就以字体的形状变化而称其为“仙鹤体”。又想着“宝玉忌出璞”,最后定名曰“鹤体”。三月底四月初大书家黄勿来京,曾经与她见过一面,她当时就拿出用还不是很熟悉的鹤体字写的一首小令向黄大家讨教,黄勿一见就惊呼“技意通神”。后来黄勿对人所说的“吾不及远矣”,就是因此而来。只是包括黄勿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不及的可不是自己,而是远在燕山苦寒边塞的攸缺先生。

    是的,在她眼里,距离上京不到千里的燕山就是个苦寒边塞。她想不明白,先生为什么怀璞玉而犯险境,藏气象而履艰难。但这正是她最敬仰先生的地方。《南史•隐逸》言隐士“皆用宇宙而成心,借风云以为气”,先生在山中则掩其殊异隐逸高蹈,一出世便九天鹤唳震荡宇宙,如此种种,不正是魏晋以来隐士们高尚其事的传神写照?她甚至想过,在恰当的时候,要把先生的事情告诉父皇。因为《易》中有言,“天地闭,贤人隐”,先生毫无疑问是位古今贯穿的贤人,既然他都不再隐逸而慨然出世,难道不是大赵如今四海升平气象蒸腾的明证吗?当然,她有这样想法,其中也有自己的一点小小心思:等先生复返上京再踞高位,她也好左右侍奉时时请教。但她又不敢说。她想,先生不趋权贵,不附豪门,不以丽辞华章以求芸芸之名,似乎是别有深意,她要是冒昧向父皇举荐的话,会不会弄巧成拙呢?所以她最后还是决定先不去打搅先生。

    可是,她可以不替先生扬名,可她必须为先生做点什么。她需要表达自己难以言表的深深敬仰,同时也是为了弥补她以前对先生的不敬,因此她买下那匹波斯天马,然后机缘巧合,她很顺利就把马送给了先生。可哪里知道,再以后居然就是先生坠马的噩耗……

    从听说商成坠马重伤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再一次创下了大祸。

    她把马送给先生,完全是出于对先生的敬意。可是,如今这份敬意却令先生遭受重创,不得不一直停留在枋州养伤。更令她无法原谅自己的是,就是因为头部受伤,先生与大破黑水城的绝世功勋擦肩而过,他苦心孤诣筹划的战事,最终却通通都成全了别人的威风与威名,他为战事跑前跑后地忙碌,最后却什么都落不到……

    她根本无法原谅自己。这一个月来,不管是醒着还是睡下,她总要一遍遍地设想,假若她没送那匹马,假如她没有坚持请先生去相马,假若她那天没有和妹妹一道去赏秋,那么后来的噩梦会不会就不再发生呢?也许她就不该去盗那封信,更不该去驿馆寻什么《拾遗贴》,更不该和先生起冲突……她甚至反思了过去的种种所为。她有一种感觉,要是没有那一段荒诞的不经事的话,那她必然不可能那么张狂,就不可能与妹妹生出疏远,也就不会怠慢妹妹的朋友与战友……是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一个多月以来,只要人还清醒着,她就总是沉浸在悔恨和自怨之中。即便是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当她好不容易才进入梦乡,也时常会被噩梦惊醒。她彻底深陷于内疚与懊悔之中,已经到了精神恍惚茶饭不思的地步。她不再习字了,也不再去揣摩什么字贴了,即便是先生的字贴她也不想看见。她甚至恨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书法。唉,她要是不爱好书法该有多好,那样先生就不会坠马了……

    现在,妹妹在问为什么不在书房里烧火盆。为什么不烧火盆?因为她的心里是一片冰凉。要是再在屋里烧起火盆,内冷外热寒热交征,她不死也会大病一场。但她突然又想,烧就烧吧,死就死吧;死了也好,人死债消,这样她就不亏欠先生什么了……

    她为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念头而高兴起来。她立刻站起来大声叫人,让侍女们搬两个火盆进屋烧上。不!两个不够,要四个!

    这一回是陈璞不同意了。南阳从死气沉沉中蓦然变得如此兴奋,让她感到很不安。她不知道南阳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明白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兆头。她让侍女们把火盆再搬走,又吩咐她们送点暖胃暖肺腑的姜汤过来一一她还是要茶汤一一就拉着南阳的手让她坐下。她疑惑地望着南阳两颊上跳动的两团不正常红晕,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南阳拍着她的手背说:“本来还有点不开心的事情,但是现在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了。”烧火盆也不忙在一时,等妹妹回家或者去了京畿大营,她有的是时间。好了,她的痛苦马上能结束了,她真很高兴,就笑着问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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