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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步,赖子就从水房的门口拐出来和他打招呼说:“呦!姜哥,这下发财了啊!”

    “发什么财啊?还在狗肚子里装着呐,三个狗崽子就有主了,都是铁杆,能要钱啊!你知道配一次狗多少钱?我这回能保个本就不错了。”小姜摇着头说。

    “姜哥是个讲究人啊!”赖子竖起大指夸赞道,接着他眼珠一转又说道:“你今天溜得晚啊?我还以你不在家呐,正想去找你。你的‘电驴子’借兄弟我骑骑?付费也行啊?”

    “你,你有啥急事?要不哥替你跑一趟吧?”小姜推脱着说。他显然已经拒绝了赖子的要求,只是没明着说。

    赖子拽着小姜,朝院子里又走了几步,嘁嘁喳喳,对小姜耳语了一阵子,说得小姜连连点头,最后简直是抬头仰望着赖子说道;

    “这个哥我得支持!你好了哥我不就也好了嘛。哥也看到过,你这两下子保管没问题,哥放心。走吧,回家取车。”小姜被赖子一番耳语说得回心转意,一下子打消了顾虑,非常痛快地答应下来。

    那边的

    “老黑婆子”已经排泄完了,不过看样子它天天被六个崽子嚼奶头,也心烦,想放松放松,还没有回家的意思,自己在院子里溜达起来。

    小姜打了一声口哨,

    “老黑婆子”赶紧颠颠跑过来,冲小姜摇头尾巴晃,但嘴里嗷嗷小声叫着,好像没溜达够。

    “把你惯的!不听话勒了吃狗肉,反正小崽子们都要出窝儿啦,留着你就是个白吃饱!”小姜低下头,大声训斥着老母狗。

    “老黑婆子”好像听懂了小姜的训话,立刻尾巴一耷拉,惶恐不安起来。

    “这狗成精了啊!”

    “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人话都懂了。”

    “你不想要了,可别勒,我在院子里养着,给她养老送终。”

    “兄弟这是一好百好啊?换菩萨心肠啦?”。小姜,赖子,还有狗,一起朝院外走出。

    小姜和赖子一边走,一边聊。赖子走过我身边时,抬手打了个榧子,就是把中指和拇指捏在一起,然后使劲一拧,发出一种声响。

    这家伙自我感觉良好,仿佛美梦已经成真,一路得意春风了。至于他骑着

    “电驴子”去干什么?这个很难猜,不过他无非是想耍点小心眼,整个惹人瞩目的小节目罢了。

    小姜和赖子刚走出院子不久,老木匠就和新来的许科长在主任办公室的门口吵上了。

    “你x吧x吧的是八级大木匠啊!连个棚子都搭不了?用几个人给你几个人啊?”

    “我x吧x吧的是木匠,也没学过搭棚子啊!再说这门口四不靠,怎么搭棚子?请领导指点指点?”

    “这还不好办啊?这边借房檐,那边埋几根柱子,就这点事也看不明白啊?真x吧的笨死你啦!怪不得连个破架子也修不好,白x吧x吧的吃了一辈子木匠饭啊!”

    “埋柱子?那得挖坑啊!现在都十点了,还能x吧的挖好?”

    “全体上手!务必在十一点半之前把棚子给我搭好!长青,还有你,赶紧去下面的木材加工厂借几根长一点的木杆子,其他人立刻动手,开始挖坑!”。

    他们俩一吵吵,大家都围拢了过去。那

    “x吧x吧的”指点着我和长青开始发布命令。我和长青正准备去借木杆子,老李在一旁瞪着大眼珠子冲着许科长和老木匠大声说道;

    “还x吧x吧的挖什么坑啊!都够笨的,一会‘东风’回来,有现成的架子啊!”

    “真是的啊!我咋就没x吧的想到呐?还是李哥高!”许科长一拍脑门说道。

    可能都是当兵的出身,他对老李还是高看一眼的,和他说话哥不离口。

    “你x吧想到了,我x吧想啥?都x吧想到了,还要党做啥?”老李就像念着顺口溜似地说道。

    老李此时把

    “x吧”和党连在一起,是很不严肃的。这种玩笑,他以前绝对不会开。

    看似他是话赶话,顺嘴说出来的,但毫无疑问从一个侧面上可以说明他心中的信仰在松弛,变得不再庄重,执着了!

    这里正说着话,就听有辆汽车在冲坡,冲到下面王姨家那个胡同口处停了一会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东风’回来了。非得在那踩一脚?费油又费车!有啥事,不能开到院子来再说啊!”老李一听车声就知道是‘东风’回来了,他像是和自己又像是冲对面的许科长说道。

    他这人对油和车应该是有一种特殊的爱好,也许还真不能简单地认为他是为了拿那点节油奖,才经常熄火滑行。

    “李师傅,你咋知道‘东风’被别人开跑了?能掐会算呗?”长青不解地问道。

    “我刚才在转山路口,刚拐过弯来,这车唰一下从我身边尥过去!一看就是‘茬子’开的,好容易得着快车了,非把油门踩到油箱里不可?挣命啊!”老李忿忿不平地埋怨道。

    “他这车开得还叫快?差远了啊!”许科长很不服气地插嘴说道。

    “都是一路货色,消费党!”老李瞪着许科长说道。说话的工夫,

    “东风”已经重新启动,轰着油门儿,冲进了院子。老朴很快加速,换档,一个急转弯,快速地从老李和许科长两人之间穿进去,一脚刹车,稳稳地在他俩中间停住。

    “还显摆两下子?撒欢儿过瘾啊!”老李显然很佩服老朴的车技,但还是不满地说道。

    他就是不喜欢老朴开车的风格,嫌老朴大起大落,走极端,把车用得太猛。

    “车停在这个位置正好吧?”老朴没搭理老李,转头对那边的许科长说道。

    “正好?什么正好!”许科长非常吃惊地问道。

    “大领导来了,大太阳当头!还能干晒着?”老朴没正面回答。不过他好像事先已经预知到了院子里要搭棚子的事,而且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他和老李的想法一模一样!

    “咱院子里又出了个朴大仙啊!你咋知道我们要搭个棚子,还要用这个车呢?”老李也惊奇地问道。

    “这点事还用脑袋想啊?用脚后跟儿都能想出来!”老朴下了车,满不在乎地冲老李说道。

    然后他转头又冲许科长说道:“看样今天就是会了,没啥事了。我请个假,我那败家娘们儿又来病了,我领她去医院看看。”

    “是吗?那就快去吧,要不开着车去吧?方便,一脚油门儿就到了!”许科长关心地说道。

    “不用啦,我小舅子有出租车。”老朴说完就急冲冲地走了。

    “东风”车是铁箱板,箱板上面设计有装铁架子的插孔,架子都是现成的。

    我们在那边房檐上拉出几根八号线,这边架子一支,棚子很快搭好了。

    搭好棚子,就开始布置桌椅。主任本来是要我们把办公室里的

    “一头沉”抬出两个,可

    “一头沉”真是太沉。我们偷懒,把休息室里吃饭用的长木架子抬了出来。

    这个架子有两米多长,指定是用硬木做的,但具体是啥木头,谁都不认识。

    木质很轻,不像一般硬木发沉,但就是不吃钉。老木匠修一回,木架子就能稳当几天,然后又开始逛荡,可又不大逛荡,一碰还

    “吱吱”响。

    “妈了个臭x的!不是叫你修了吗?咋还‘吱吱’响啊!你这是哪国木匠啊!这点活都干不好?”主任一看这架子乱逛当,一摆手,把老木匠叫到跟前训斥道。

    “我老修啊,修好了没几天,它又开始逛荡,我也没办法啊!你还问我是哪国木匠?我还想问问这是哪国木头呐?好容易钉进去一个钉子,没几天就磨松扣了。要不这样吧,把这个劈了烧火,我再重做一个,保管不晃荡。”老木匠赶紧分辩道。

    “一会儿局长就上来,你现在做?得先把它稳住啊,总不能局长和经理这边讲话,它那边‘吱吱’响着给伴奏吧?妈了个臭x的,那叫啥事?”主任脸色依旧难看地说道。

    “这好办。”老木匠满有把握地说道。说完他回身走到自己的屋里拿出一把锄头,这是他没事的时候,在房后开荒种地用的。

    我们库院后面有挺大一块空地,都成老木匠和老王头他们几个闲人的自留地了。

    老木匠用锄头刨了四个坑,然后把木架子的四个腿放到坑里,填土埋实。

    这么一弄,木架子就稳当了,再怎么推碰也不逛荡了。桌椅都布置好了,主任在棚子里转了一圈,大概就是觉得还缺点什么。

    看着他好像思量了一番,最后才确定下来什么似得,暗自窃喜了一下,冲幽净说道:“你力气大!去把我屋里的圈椅端出来。”他这话刚落地,徐科长急忙走过去,冲着主任一边摆手,一边晃头。

    看得出来,徐科长是极力反对主任的做法,但是正副有别,上下有级,他还没想好如何表达自己的看法,或者根本就不想把自己的看法明着说出来,所以才急着打手势。

    主任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没奇怪。他显然已经明白了许科长的意思,淡定一笑,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对许科长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能想到的,我能想不到吗?”。

    许科长停住手,凝神看着主任,在那张脸上寻找说话的可信度。他似乎相信了主任说的话,但还没敢最后确认。

    他面带疑问地朝主任先举起一根手指头,放下,再举起两根手指头,还晃了晃。

    主任被许科长这种突然失语还要急着表达自己看法的异常举动逗得扑哧笑出声来,然后马上蹦起面孔责怪道:“瞧你这劲费的!什么事一和领导沾边,你就犯嘀咕啦?话都说不出口啦?累不累啊!比你以前扛电线杆子还累吧?”主任训完许科长,转头对我和长青说道:“你们俩,去小姜家里把另外一把转椅抬过来。他当初弄回来两把转椅,给了我一把,自己留了一把。在他家里也转不起来,你们就说我说的,先借用一下。他家里要是实在放不下,我就留用了!”。

    主任说的圈椅框架和底座都是铁做的,底盘是三条实心的铁块子做成的爪型支架,上面椅子的主体都镶包着皮革,能旋转一圈。

    这种转椅在一般居民家里是看不到的,只有在理发店里,或者领导的办公室里才能看到。

    小姜以前在服务行业上班,他是个维修工,在一次维修什么机械的时候,被崩起来的三角铁打折了腿,其实就是一截小腿骨被打碎了。

    因为是工伤,他腿接好以后,就不用上班了,工资照发,什么待遇都不少。

    这两把转椅大概是他上班的时候,在那个理发店里偷着捣鼓出来的吧,反正不是花钱买的,也不是好道来的!

    “可惜一条山东大汉了啊!”我和长青正要起身去小姜家里取圈椅,老李突然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没有提名道姓,可大家都知道他在说谁。院子里一切准备就绪,王姨和几个大姨就开始上菜了。

    菜都是在王姨家里做的,刚才老黄买来菜都卸在了王姨家里,也没啥特别的,就是花生米,香肠,黄瓜拌凉皮,等一些现成的凉菜,还有瓜子,糖块什么的,都用大盆装着。

    盆里放着公用的筷子,谁吃什么就朝各自的碗里夹什么。这种吃法是

    “眯眯眼”的主意,她说这样吃讲卫生。人家大领导上山了,咱们这帮臭工人吃饭也要讲究点,装点洋相什么的。

    最后上了三大盘子热菜:溜腰花,溜三样儿,溜肝尖。听说霍经理非常喜欢吃下货,尤其是喜欢吃腰花,老黄特意跑到他老婆那里搞来新鲜的下货,而且亲自动手做了这三道菜。

    可能是因为老黄的老婆在屠宰场的关系,他们家吃猪下水即方便又便宜,老黄也非常好这口,而且做这些菜更是相当拿手。

    今天大领导光临,他说啥都要露一手。热菜倒是上来了,可放在中间并排放着的两把圈椅跟前,显然是特意加的菜,咱们臭工人只能闻闻味而已。

    当然我们谁也不会挑理,也没觉得有啥不对劲儿的地方。毕竟咱还有得吃,人家领导特殊点,太是平平常常的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