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藩

    三藩 (第3/3页)

    “你很怕朕吗?你恨朕吗?”

    “奴才不敢。”眉宇下,明眸如水。

    玄烨道:“容若,你知道朕喜欢你什么吗?朕喜欢你的眼睛,喜欢它柔情似水,总有朕的影子在里面。”说着,他温柔地拉起他,将他拥入怀中:“朕知道,你是一心一意待朕的。”

    “是。奴才敬佩皇上,愿意追随皇上,待皇上如知己。”容若任玄烨抱着,声线脆弱,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但奴才不是女人。”

    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

    上天规定男人与女人才能结合,人定不能胜天。

    玄烨望着容若,眼睛红似血,如一头吃人的猛兽。

    他爱新觉罗玄烨是人间的主宰,偏要跟老天斗一斗!

    玄烨发疯似地把容若撂到床上,压住他的身。

    明黄繁华绣着盘龙的被子掩映着两人的肌肤,容若愈挣扎,玄烨愈变本加厉。忽然他全身颤栗,蜷缩成一团。

    “怎么了?”玄烨语声焦躁。

    容若不答,埋着头不看玄烨。

    “看着朕!”

    不听。

    玄烨捏着他的下巴,硬扳过他的脸,却在下一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你哭了?”

    ……

    容若抹掉泪:“你是皇上,是百姓的父母,我不能伤害你。可我高估了我自己。我天真地以为我能和皇上成为知己,原来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侍娈。”

    “你打算伤害朕?你竟这么不情愿?”玄烨覆在容若身上,反手摘下床头的尚方宝剑,拿剑比着他的脖子,道,“你不怕朕杀了你!”

    “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只是就这样死了,奴才不服!”他躺着,倔强凝望。

    “好,朕就杀了你。”说着剑锋割进了肉里,顿时有血渗出来。

    容若闭着双眼,头仰得高高的,却难掩惊慌。

    气息喷在玄烨脸上,玄烨笑着,意味深长:“果然不怕死呵。”忽而转为怒:“朕最讨厌人跟朕赌仁慈,朕告诉你,不要以为朕拿你没辄,朕这就下旨,诛了你全家。”

    “昏君!”

    “你骂朕!你敢骂朕?”

    “怎么不敢?人之将死还有什么可怕的?我阿玛额娘也被我连累了,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容若说得理直气壮,却是在哭,表情扭曲面对近在咫尺的面庞,“我看错你了。我一个人惹怒了你,你干嘛要扯上我家人?我阿玛为了朝廷规行矩步,从不敢做僭越之事,他就是怕说多错多,遭人忌。我以前恼他得过且过,不肯为君王分忧。现在才知道原来阿玛是对的。可是已经晚了。我连累了阿玛额娘,被你这昏君无端端诛杀。”

    玄烨越听,怒火中烧,撑起,强压着胸中的一口闷气,喝道:“滚!朕不想再见到你,给朕滚出去!”

    容若拾起地上的外衣,边走边穿好衣服,跨出门槛,“啪”地一声甩上门。

    玄烨颓然坐到床上,胸臆起伏,怒气难平。

    他真的是昏君吗?

    容若回到房间一呆就呆到晚上。床头摆着各种应考的书,他忽然想到和玄烨初识之日,春光烂漫,草长莺飞。当他知道那个纵马疆场英雄不凡的少年就是当今天子之时,他有多高兴。他知道,那将是他一生追随的人。考取功名,这是他对玄烨的承诺。

    “朕不想再见到你。”

    圣意难测,一朝见弃,梦也该醒了。

    《木兰花令》: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好词!

    容若与汉人朋友们围坐在客栈,品茶赋诗。

    汉人朋友们称赞容若作的新词,品味着其中的典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容若附和地笑笑。

    容若自幼崇尚汉文化,少年才俊,结识了严绳孙等知己好友。只是现在知己都不在身边,怕是没人懂得他此时的失落。

    康熙十三年,二月。

    吴三桂兵占常德、长沙、岳州,湖湘、四川等地沦于战火。

    三月,耿精忠响应吴三桂,兴兵福建。

    这几个月容若再没见过玄烨。这天,玄烨突然召见容若,容若忐忑走进上书房。

    当他见到玄烨之时,吃了一惊:数月不见,玄烨整个人瘦了一圈。

    玄烨道:“容若,朕想清楚了。朕不再逼你,也不会为难你阿玛。你很聪明,朕不想失去一个好臣子。朕说过只要你考中进士,便重用你,这话依然有效。”

    容若心中一软:“皇上近来可好?”

    “恩。”玄烨点头,“不过朕告诉你,朕对你还没有死心。朕会等到你回心转意的一天。”

    听到玄烨这么说,容若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玄烨眼神一黯:“你还是这么怕朕。”

    停顿了片刻,他叹道:“你知道朕刚才在想什么吗?朕在刚才停顿的一瞬,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

    “朕爱你,所以决定放弃。”

    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本来见到玄烨憔悴的样子,心已不忍,再听到玄烨这般说,愧疚之意顿时涌上心头,怎样也排遣不了,只化作一声低唤:“皇上。”

    “听说你要纳妻了?”

    “恩……是阿玛额娘的意思。”

    “你可要幸福才好,这样朕放弃才值得。”

    他误会玄烨了!不是误会他昏庸,而是误把他的情深义重当成了消遣兴起!他何德何能,怎受得起如此厚恩?

    容若回到府上,回想着玄烨待他的种种,愧疚之情积压于心,更是难纾。

    那天后,他茶饭不思,瘦了,憔悴了。阿玛额娘给他定了亲事,可是他根本不爱那个陌生的女子。容若想,或许自己心中是有玄烨的,否则为何会这般心痛?他心念着玄烨,不愿辜负好女子,可既然注定不能与玄烨在一起,又何苦执着?

    春风微凉,带着夜里的潮湿,拂过面颊。越是温柔,越让人心下脆弱。

    《南歌子•翠袖凝寒薄》:

    翠袖凝寒薄,帘衣入夜空。病容扶起月明中。惹得一丝残篆,旧熏笼。

    暗觉欢期过,遥知别恨同。疏花已是不禁风。那更夜深清露,湿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