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替官家擦药的小医女

    64.替官家擦药的小医女 (第3/3页)

,医女们都闲散懒惰起来,闹在一处说笑瞎扯,放肆玩乐。

    周怀政穿着雨蓑,撑着油纸伞,领着两名内侍,踏雨疾走而来。待到了馆门口,也不取下雨具,只收了伞就跨入屋中,雨水沿着蓑帽淳淳而下,落了满地。

    邢少陵正与医女们在屋中嬉笑打闹,见有来人,先问道:“哪宫的?可是急症?”待那几人脱下雨帽来,瞧见竟是御前的人,忙迎过去,抱拳做辑,堆起笑意道:“这么大雨天,什么风竟把周大监吹来了。”

    周怀政也笑道:“自然是好事。”说完,身后几名小内侍已将手中瓷钵放于桌上,将盖打开,里面全是碎冰果子,医女们多为贱婢,哪里能吃过什么果子,纷纷都看呆了。

    周怀政环顾四周,不见莫兰,才道:“那日在慈元殿替官家擦抹药膏的医女今在何处?”金玉奴听闻,忙往前跨一步,道:“张医女在后院研习医理,奴婢马上唤她过来。”周怀政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官家说近日粹和馆的宫人太过劳苦,特赏了果子给各人食用。”

    待众人谢过圣恩,才又从小内侍手中接过特意用红勾纹瓷钵装的金橘递与邢少陵,道:“这是官家特别赏给张医女的,以慰劳当日辛苦。”顿了顿,又道:“奴御前事多,不敢久等,就先告辞去了,还劳烦邢御医转呈。”

    邢少陵心知肚明,躬身接过,恭谨道:“一点也不劳烦,大监客气了。”

    此时,莫兰正于后院苦背药材习性,窗外雨幕涟涟,凉风习习。邢少陵亲自捧了金橘,与医女们热热闹闹寻了过来。

    金玉奴抽去莫兰手中医书,先道了喜,将周怀政说的话复说了一遍,才道:“官家亲自点名将这果子赏予你,可见其诚心。”

    莫兰将瓷盖打开,见碎冰里头裹着金灿灿的黄橘,还悠悠散着果香。她勾唇一笑,也不客气,先挑了颗大的吃了,只觉甜沁多汁,浸入心脾。又想着赵祯心意,更觉欢喜,似将连日来的心酸苦累都消弭殆尽了。

    见她吃过,医女们也纷纷过来抢着品尝,都只觉美味无比。

    仿佛是一夜之间,夏华已逝,满眼尽秋。

    天温骤然下降,咳疾肆虐,如枫叶染红般迅速传了满宫。医女们每日都奔走于各宫各殿,日起出馆,日落才回,常常连午膳也不及吃,只能随身带几样点心裹腹。天亮不久,苏文君就携莫兰往蕙馥苑去,要为尚美人的贴身侍婢浅桦诊治。

    才行至半路,身后有内侍疾驰过来,将两人拦住,说皇后担忧宫中咳疾,要宣苏文君过去问话。最近病人虽多,但多是秋燥引发的咳嗽,并不算难治,苏文君有意锻炼莫兰,便道:“你跟我学医已有半年,今日你独自去替人诊病,务必将其面色、脉象、药方等一一记录在案,待回馆中,我仍要好好检查。若是拿不定主意的,千万不可盲目下药,务必先询问了我再论。”

    莫兰早已跃跃欲试,听闻掌医女如此说,心中暗喜道:“是。”

    蕙馥苑喧闹如往昔,远远就能听闻莺声笑语传来。日光渐暖,秋风萧瑟,莫兰携着药箱驱步向前。晨阳迎面而洒,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远处暖光中缓缓走近两人,皆是青衫璞头,羽冠纶巾。

    赵祯今日不用上朝,正要出宫办事,所以只带了苏且和跟着。他刚刚在蕙馥苑用过早膳,正要往西华门去。远远瞧见莫兰迎面而来,犹还不敢信,待走至眼前了,才欣喜唤了一声:“莫兰。”

    莫兰第一次独自出诊,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正在心中苦苦记忆医书上的理论,忽听身后有人唤自己,回头看时,才知刚刚竟与赵祯擦肩而过了。

    赵祯见她穿得单薄,先握住她的手道:“心里在寻思什么,竟未瞧见朕,手怎么这样冷?”

    莫兰将手抽出,低声怨道:“小心给人瞧见了!”

    赵祯笑:“瞧见了有什么好怕。”又见莫兰只将青丝拢在脑后挽髻,用医女绶带缠绕,髻上只簪了一支银质镂花朱钗,钗上垂下两粒晶莹剔透的绿珠子盈盈落在耳后,虽是妆扮简洁,却端庄大方,颇有风骨气节。

    他笑道:“朕要出宫去,你可有想要的东西,到时让周怀政给你送去。”

    莫兰忽见赵祯头上的璞巾戴的不够周正,忙将药箱放于地上,伸手抬至他头上小心拨弄,赵祯知她意思,便躬下身将头伸至她跟前,好让她能轻松够着。

    苏且和撇过脸去,往四处窥探。好在时辰尚早,各殿宫人都忙着为妃嫔们洗漱用膳,宫街上鲜有人走动,也未有人瞧见此时此景。

    待璞巾弄好了,莫兰才道:“若是可以,你能否过问一下我妹妹莫愁的婚事?”

    赵祯揽了揽她的肩,浅笑道:“那朕今日便去一趟郡公府罢,这是你第一次有事求朕,朕自然要帮你做到。”

    莫兰微微垂眼,略带愁思,低声道:“我母亲在府中不受待见,莫愁自然也跟着受苦。她是我妹妹,她的婚事我一直很担心。不说家世如何,也要是待她好的人才行。”

    赵祯点点头,道:“朕放在心里了,你且安心罢。”

    两人说着,见远处有妃嫔舆轿远远行来,莫兰忙提起药箱退至一侧,低了低声音道:“我还要去蕙馥苑替人诊病,迟了恐尚美人要责怪。”

    赵祯道:“嗯,你先去吧。”说完,两人各自转身,分道而走。

    才到垂花门,就有穿戴齐整的宫女过来引路,往旁殿穿过,入了后院,穿过两道走廊,宫墙下有几间宫人房。

    浅桦地位甚高,独占一间房,莫兰进去时,她坐在矮几上咳得心肺都要出来了。她的病症并无特别,与莫兰平日和苏文君在别处宫里瞧过的一样。

    莫兰信心满满,给浅桦探了脉象,又问了素日饮食,何时开始咳嗽、哪里疼痛等等,才道:“我给你开一个方子,你先熬着喝十日。十日后再用麦冬、桔梗、陈皮、甘草各5克泡水喝,也不拘时日,喝着养肺。”等写好方子,她又宽慰道:“这不是什么大病,尽管放心,慢慢吃药养着就会痊愈。”

    浅桦原本生怕咳出肺痨,如今听莫兰如此说,松了口气,感激道:“莫兰娘子费心了。”又想起先前在临冬面前说过她许多坏话,还叫玉奴监视她,如今想来竟有些愧疚。

    莫兰第一次替人诊病,又得心应手,颇觉欢喜,笑道:“若是这方子吃了十日还未好转,再遣人去粹和馆叫我。”

    浅桦连应了两声,亲自将莫兰送出了蕙馥苑,才返身回屋。

    回到粹和馆,还未来得及放下药箱,就有宫人过来道:“张医女,刚才有个仁明殿的吕娘子来了,正在你屋中候着哩。”

    莫兰一听,喜上眉梢,忙往后院中去。进了屋,果见子非坐在床边朝自己笑。莫兰道:“可是有什么喜事儿,见你乐得脸都开花了。”

    子非坐起身来,瞧着莫兰精神烁烁,又似回到在御前当值时那般模样,笑道:“我瞧着你才是有喜事儿,满面红润有光。”说着往桌上倒了碗茶递与莫兰,笑:“出去诊病,累不累?”

    莫兰接过茶喝了,笑道:“不止是累,是乐在其中。”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茶桌上搁着一方土罐子,里面插着一把雏菊,细细的经脉,细细的花骨子,竟也能散出清香来。子非抽出一朵雏菊放于手中把玩,道:“你在哪里采的?我也要去寻一把放在房中。”

    莫兰道:“这花又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跟野草似的,到处都能长。”不过随口那么一句,却引得子非惆怅道:“倒跟你我似的。”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三日后,刘从广要入宫给旼华公主请安。”

    莫兰不信,疑惑道:“你听谁说的?又为何要给旼华公主请安?”

    子非挨着莫兰耳朵,低声道:“昨日上值时,听通鉴馆新任的大人说,三日后是旼华公主寿辰。我心想,太后虽薨殁,宫中并不设宴。但刘从广与她青梅竹马,依他的性子,必然要入宫为她送寿礼。”

    莫兰点点头,她虽不知刘从广的鼠疾是否能医好,但不想子非一点盼头也没有,心里带着忧绪,勉强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子非乐不思蜀道:“我打算一整天都蹲守在绯烟殿面前,不管如何,我总还想再见他一面。”

    日渐西斜,秋阳透过云层,洒在子非朱钗上,闪得莫兰睁不开眼睛。莫兰轻轻问:“若是他来了,你打算怎么办?若是没来,你又打算如何?”

    子非微懵,她只想着要在绯烟殿守着,等着他来,却一丝也未曾考虑过,如果他真的来了,她又该怎样。她看着罐中雏菊,在秋阳的照射下,璀璨的无声绽放。她的手指触在那花瓣上轻轻的拨弄,脸上苍白寡淡,忧郁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