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第2/3页)

席中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了。大荧幕上响起那个六秒钟经典的“铛铛……”,广电总局的“金龙”标志应时而出,电影开场了。

    这家爱琴海电影院位于琴城市尚书区红梅南路上,不说影厅里的装修布局如何,单从四处掉皮的皮椅上看,就比市中心太子区的落后了一截,算是琴城最寻常不过的影厅。由于距离自己家最近,他又懒得往太子区去,因此这家影院便是他常来光顾之地。

    荧幕上的画面,是一列绿皮火车正驶入茫茫的南国烟雨中,远处村野尽是白墙黑瓦,田垄里绿油油的稻子,在细雨里岿然不动。火车上一扇窗边站着一个俊朗的少年,眼里泛着泪光,样子十分忧郁,他正凝神隔着窗看向铁轨边,那一汪碧水池塘中的亭亭玉立的荷花,与他渐行渐远。

    风华看罢这一幕,忽然闭上了双眼。光看开头,他就已经有了想流泪的感觉。两年前,当他把《四面楚歌》这个故事的素材整理成录音资料,给了龙水芸后,他根本没料到她真的会把他大半个世纪的家族史,用那妙笔生花的文字写出来。从他曾任教于抗战时西南联大的外祖父祁靖城讲起,一直写到他自己。他一想起孑然一人涉过许多个寒冬炎夏的深夜,为一句遣词造句而曾几番踌躇的龙水芸,是怎样把这本书写出来的,他的眼眶几度险些扛不住泪水掀起的波涛。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重新睁开双眼,发现眼前云雾弥漫,荧屏上的画面朦胧得像隔着一块磨砂玻璃。风华揉了揉眼睛,看向左右,连女伴的模样也是迷蒙一片。他又转过头看向身后,只见后面黑咕隆咚的观众席上,坐着男女老幼,所有的面孔都影影绰绰的,跟从毕加索画上跳下来的抽象人物一样。风华惊恐地回过头来,看着巨大的荧屏,慢慢地,荧屏上的灯光暗下去了许多,直到他的视线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顿时他被困在了一个只剩下黑色的世界里,不但黑得可怖,也静得出奇。仿佛进入了盲人的世界,如此一想,他倒也没那么害怕,只是漫无边际地走着。

    没过多久,黑黢黢的天地间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风华连忙抬手遮住刺眼的光芒,等眼睛适应后,他迎着那熹微的光走了过去。风华看见,在那道梦幻般的光芒下,竟有个女子伫立在一棵树下,滚滚飞花落满她双肩。在他看清那女子面目之前,他还为这绝美的景象感到颇为惊艳。然而,当女子姣好的容颜云开雾散似的映在他的瞳孔里时,他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嘴上喊道:“韩芳尘!”

    女子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一抬手,那些飞花呼呼地卷起了起来,纷纷朝风华飞来。率先赶到他面前的那一片花瓣,翩然地擦过他的脸颊,像刀子似的轻轻地割出了一个口子。他还没来得及触摸流血的伤口,眼前那席卷而来的万片花瓣已经扑了过来。这一刻,他终于能想象得到“凌迟”也就大抵如此了。

    许风华醒了。

    他是从方才的噩梦中惊醒的。

    他侧过脸看向洒下微弱月光的窗口,这时才想起,《四面楚歌》还有一段时间才上映,而韩芳尘已经失踪两个月了,原来刚才俱是梦境。他撑起身子倚在床头,室外的凉风吹拂着窗帘,光线忽明忽暗,影影绰绰地映出风华俊朗的脸庞。他点了一支烟,慢吸了一口,望着散开在眼前朦胧的烟雾,他突然笑了,在心里暗自说道:“也对,你是不该放过我的。这也许就是报应吧!”

    他光着脚下了床,穿上一件衬衫,没系上扣子,几乎是坦胸露乳,心口处一道伤疤若隐若现。他举步走出卧室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未婚妻解言。她侧着身子背对着他,毯子只遮到了她腰部,那似山川起伏有致的曲线正是她婀娜的身子。她也许睡得正酣,也许醒了,风华不敢惊扰到她,便轻轻带上了门。

    缓步走下旋转楼梯,他在酒柜前拿出酒瓶和酒杯,斟了半杯红酒,懒散地倚在沙发上。边摇着,边忧心忡忡地盯着酒杯,然后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风华环顾了一眼解言的私人别墅。富丽堂皇的陈设在他看来,像是一座被包在精美墙纸里的坟冢。若不是解言明天就从琴城回香港,执意要他过来陪她一宿,他是绝不愿涉足这里半步的。

    风华瞥了一眼客厅屋角的仿古落地钟,刚过了凌晨,2013年2月25日悄然来临。他还在想着昨日的事,昨日正是元宵节,他在自己名为“几种爱”的咖啡馆里,收到了一个可疑的信封。寄信人名字写的是顾仁,信里用他最喜欢的瘦金体,只写了一句话:“2012年12月21日,你应该留在那一天。”

    他念了两遍寄信人的名字,发现是个小把戏,顾仁不过是故人的谐音。而他善写瘦金体这事,他身边众人皆知。信的背面似乎还写有东西,风华翻到信的背面,看见寄信人居然还画了一尾鱼。当时看见这鱼的风华,瞬间乱了心神,像被人当面紧紧锁了喉,没有一丁点挣扎的余地。当他口中再次念了一遍故人二字后,额头上冒出一片冷汗。

    似乎有人要置他于死地,并且他与此人是相识的。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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