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煮椰子

    第1章 煮椰子 (第2/3页)

毛蒜皮的事情。妻子帮他收拾东西,将大包小包的零碎物品整理出来。

    “信上说十号的嘛,”妻子说:“几点到街上的呢?”她问的“街上”,是指县城。

    “昨天从苏州坐的轮船,走得慢,今天中饭后才到的。”他接过妻子递来的毛巾搓了把脸。

    “拢南南哪块没有啊?”妈妈抓起两根棉花秆在膝盖上拦腰折断,送进灶堂,左手用火叉往里推了推,右手慢慢拉风箱。接着告诉他:“东东和祝庚上次出差,拢南南那边的呢。”

    东东是马林西的大哥,公社农科站技术员。祝庚是同事,他们是好朋友。祝庚负责作物栽培,东东搞农作物病虫害植保。两个月前,他们去湖北调玉米种子,回来时路过安徽,顺道去看了在六安当兵的三弟南南。马林西这次回来,也拢了南南那边,三弟跟他提过这事。

    “拢了。”马林西说:“还录了声音呢。”

    “什呢录音啊?”妈妈问。

    马林西是想告诉她,他用录音机录下了弟弟的声音,也带回来了。可一想,她们哪里知道什么是录音呢?在农村,人们没见过录音机是什么。

    “没什么。”马林西搪塞了一句。解释没有用,反而会越解释越糊涂,还是晚饭后让她们见了录音机后再说不迟。马林西想。

    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晚饭。桌上没有了去年底去世的奶奶,刚刚当兵不久的三弟,但谁也没有触及这个敏感的话题,热烈地问马林西在海南的见闻趣事,马林西也问家乡的种种变化。

    久别重逢的团聚,真是幸福啊。

    吃完晚饭,谁也不收拾碗筷,继续问马林西千奇百怪的问题,毕竟,他是全家到目前为止,离家走得最远,见的世面最大,离家时间又最长的人了。岂止是他们家啊,在全生产队、全大队,甚至在公社里,马林西这次南繁也是一件不小的事情哩。从人们谈到马林西去海南岛时那份羡慕的眼神里,他早已感觉到了。

    晚饭后的碗筷还没收拾结束,邻居们不约而同聚到了马林西家。

    “来来来,请一大家子到堂屋里坐坐。”马林西的爸爸热情地招呼着,将带过滤嘴的香烟递给邻居们。

    一九七零年代末期,农村的夜晚还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除了一年放几场露天电影,大队文艺宣传队春节时表演几次广场剧,其它就谈不上娱乐了。没有通电,更谈不上城里才有的少量电视,广播只有早中晚三次,一天的播音时间全加起来不过三五个小时。农民要劳动,谁也不可能每天听几个小时广播。看热闹,便是最好的娱乐消遣了。左邻右舍有什么风吹草动,甚至夫妻吵架,婆媳作气,都会有不请自到的邻居来劝解,帮忙,抱不平。马林西家在的这个农庄人心很齐,从最东头的建华家起,到最西头的瑞新家,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热闹事、开心事,都少不了邻居们分享。

    爸爸把大家请到了堂屋里。

    第三节 南南在录音机子里面

    马林西家的老屋还是在奶奶手里建的,少说也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是一块地势较高的墩子。听奶奶说,民国二十年发大水,附近的许多人家房子都淹了,可马林西家安然无恙(后来知道,就是一九三一年苏北水灾,上游洪泽湖溃堤洪水下泄造成的自然灾害)。“两合头”的房子呈直角,主屋三间朝南,砖墙瓦盖,隔墙都是木板,五根柱子落地,横笆细椽,这种结构在全生产队算是最好的那种。厨房三间,门朝东,两幢房子周围都是青砖铺的滴水檐,两屋大门之间互相通连的小路也铺了碎砖,下雨天,脚上沾不到半点泥星子。堂屋的明间里也铺了砖,是那种上好的方块汪砖。

    堂屋正中挂着爸爸写的一幅中堂,是一首词《浪淘沙·北戴河》: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两边的对联是《满江红·和郭沫若》词里的两句: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马林西的爸爸虽不是书法家,但还是很有书法的功底。中堂下面是五个抽屜的神柜,深红的荸荠色油漆光彩照人,青铜包角、镶边,搭扣,拉手,也都是青铜的。神柜的正中,摆着不足盈尺四角见方的红木袖珍基座,上面端放着洁白的主席石膏像。左右两侧是清代官窑的大笔筒。再东侧是一只三尺高的青花瓷花瓶。最左首是木架座钟,那是爷爷生前留下的唯一遗物。

    爷爷是山东济南齐和人,跟孙传芳转战南北,一九二七年八月被国民革命军打败后二度占领河东县城后,爷爷脱下军装留了下来,跟在城里打工的奶奶结婚。后来,为躲避日本鬼子的轰炸,逃到了奶奶的娘家新丰大队,后来在西北梢买了房产田地安家。当年的西北梢,就是现在的高陵。爷爷当兵位及营长,除了能带兵打仗,还有一手精巧的木工手艺,当地人称这种木匠叫“细料木匠”,这个座钟的架子就是他亲手制作的,上面有细腻的雕刻,图案繁复,美轮美奂。

    堂屋两侧厢房隔断的壁板上,挂满了玻璃镜框,有不少是马林西爸爸妈妈结婚时亲友送的贺礼,也有是奶奶六十岁和七十岁过生日亲友送的寿礼。下面贴满了他们兄弟几人的奖状。堂屋正中是一张白木丝线方桌,四周有防止东西滑落的凹槽,浅淡的荸荠红油漆历久弥新,依然光彩夺目。

    屋子里挤满了邻居。大家七嘴八舌地热烈交谈,嗑着妈妈新炒的葵花籽,问这问那,妻子将他从海南岛带回的各色糖果塞到人们手中。

    “不啦不啦,有呢。”

    “心红你忙你的,我们要吃自己拿。”

    “不喝茶噢,大师娘你真客气。”

    “我这烟还没抽掉呢。大先生你歇息。”

    马林西的爸爸上过私墪,当过小学校长,现在供职于县文化馆,发表过多部小说和大戏,是正儿八经的剧作家。马林西的妈妈解放前做过几天教师,在区文工团待过。所以,邻居们都叫他妈妈“大师娘”,叫他爸爸“大先生”。

    马林西从包里拿出一块带日历的夜光表,递到建华大哥面前,说:“你看这表。”

    “咦,里面还有星期号头呢。”建华是五十年代的上海下放户,高高的个子,虽在农村劳动多年,仍不失城里人的那份斯文,他摘下高度近视眼镜,细看了一会,终于发现了它的与众不同:“这要不少钱的吧?。”

    没等他说完,一旁的生产队会计瑞芝大哥抢了过去。

    “你估估看。”马林西故弄玄虚,又从包里去拿其它东西。

    大家都没见过带日历和星期的手表,理所当然以为它很贵,谁也没有猜出它到底值多少钱来。还是马林西告诉他们:“不值什么钱,一个银洋钱能换三块呢。”

    “乖乖,这么便宜啊。”大家惊讶。

    “走私过来的嘛,便宜。” 马林西说着又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塑料盒,上面布满了数字按钮。

    众目睽睽之下,马林西打开开关,显示屏上立即亮起一排翠绿的数字,晶莹璀璨。大家目瞪口呆,福友四爷先问:“这是什呢玩艺啊?”他是见过世面的。

    “用它可以算账呢。”马林西说。

    “还能算账?”当了几十年会计的老初中生瑞芝大哥问。

    “是啊,十位数加减乘除,包括平方根换算,一点就出来。”

    瑞芝立马报出一串数字,让马林西计算,他刚说完,马林西的按键结束,计算结果也就显示在屏幕上了。

    “这个小算盘真神啊。”建华从马林西手里要过了电子计算器。

    “你小心点,这东西精贵呢。”福全五爷一边嗑瓜籽,一边说。

    建华按马林西教的方法,算了几组数字,说:“这玩艺真神啊。叫什呢呀?”

    “你不要弄坏了,快点把西西收起来。”他老婆钱金娣提醒。

    马林西接过计算器,说:“这个叫电子计算器,走私过来的,除了海南岛,连广州都买不到。”马林西没有告诉他们的真相,这计算器还是帮县种子站程廷荣站长带的,他那有财力买这东西呀。

    听马林西这么一说,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奇和羡慕。

    “再请你们看看这个。” 马林西把海石花轻轻放在桌子中央,在灯光照射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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