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定情信物
第6章 定情信物 (第3/3页)
到大门口,就被门卫拦下了:“你们找谁?”黑不溜湫,瘦猴一样的矮个子男人说。
“参观参观。”姜思贵大大咧咧像似到了自家院里一样边说边往里走。
“没有介绍信不许参观。”瘦猴男人上前拦住去路。
“就随便看看嘛。”姜思贵这才很绅士地停下脚步,伸长脖子朝里头看。
“不行,快走开。”瘦猴男人瞪大了眼睛。
“不行?我看到了。”姜思贵回过头,又伸长脖子朝里面看了一眼。
自知理亏,大家只好悻悻离开,背后听见那人咕浓了一句。估计是用方言骂他们的,马林西是从那人气愤的音调里猜测的。
非常凑巧的是,那人下班了,又换了一个看上去有点憨厚的中年人,姜思贵上去客气地寒暄了一下,就让他们进去了。
大门往里约五十米,就是称甘蔗的大地镑,正好一辆满载的卡车在这里称重。再过去就榨糖车间了。
巨大的吊臂把成堆的甘蔗顺顺齐齐地输送到糟桶似的大运输带里,经过加工,粉碎得很细,又传送到上层去了。经过一道道工序,到东面一个车间,雪白的蔗糖在约一米宽的传送带上不停地送到地下传送带进行验收装包了。到了东一间仓库,白糖被自动装进麻袋里,上面印着“一百公斤”的字样,正在装车。
沿仓库转到后面,是废弃的蔗肥车间,粉碎的蔗粉已成黑色的片状废料了,它们将作为一种优质肥料出售。
向东再去一点的沙河边上是两个水道,上游是约两米宽的进水道,从长茅水库下来的水,从这个水道进糖厂作榨糖加工用水。南边一个大铁管向外流着黑褐色而温度很高的废水,注入了大沙河。
看完后,他们就从糖厂的进水机房南面的院墙跳墙出来了,径直上了一条由东而西的砂石路,没由头地沿着马路向西。
第四节 超八级强烈地震
这一带是地势略有起伏的丘陵,糖厂就建在丘顶的位置,远远看去,从南往西,是一条椰子树连成的长龙般的黛绿色屏障,透过树梢,隐约可见屏障南面的大海。西南方向,是一片森林,依稀可见零零星星的房屋。
没有人带路,他们就漫无目的地沿这条砂石路往前走。
因为是从高处往低处走,很快,他们进入一块不大的小盆地,中间围合着一片长条状的稻田,两边的山坡上,是零零散散的椰子树,荒草乱石丛中,有东一丛西一丛的香蕉树。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隐没在那片高大的椰子林里了。
当他们走到小盆地底部并穿过稻田时,刚才消失的房屋又出现在眼前的山丘上,隐隐约约有好大的一片。
一打听,原来是到了半坡公社所在地,一个小小的集镇。
“镇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啊?”汪长松问一位戴豆笠的当地妇女。
“没有好玩的哩。你们是育种队?”穿黑衣服的妇女说,普通话里带浓重的乡音。
“育种队哩。”姜思贵学着黑衣妇女的腔调,把每个音调故意拖得长长的。
正如那位妇女所说,镇上真的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唯一平时人气较旺的集市早就散了,只有一家卖猪肉的还没有收摊。满眼是绿头苍蝇,一块七八斤重的猪肉放在又黑又脏的案板上,上面插着一把李逵式板斧,案板上堆着猪杂和下水,肠子,肺,肝,早被切得七零八落。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过来买肉,叽哩咕啰了几句。卖肉的操刀割下一块,用秤钩了一下,扔到那人面前,接着又割了一段几寸长的猪肠和一小块猪肝,扔到那人的箩筐里。
集市朝南呈敞口的“回”字形,四周是带有外走廊的通道,中间是砂石广场。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腥臭味,令人窒息。
拐过去,是公社大院。“乐东县半坡人民公社”的白底黑字竖条大木牌,油漆发暗,围墙上斑驳脱落,很萧条的样子,全然没有一丝生气,也见不到一个人影。好像都已放假过年了似的。
有人说,这里的人有些懒散。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他们在几十米的小街上逛了一圈,除了几个店铺还在营业,绝大多数人家早已关门上锁。他们感到索然无味,半刻也不想呆下去。于是穿过这条短街,就回到镇北的铁路上,沿路基朝东往驻地走。
“鸣——”从西面黄流镇开过来一列货车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一股热浪袭来,不由自主地朝路基外打了个咧趄。
火车是拉煤的,白色的蒸汽裹挟着煤灰把他们罩在里面,呛得眼睛都睁不开,马林西只觉得脖子里发痒,伸手一摸,手指竟黑乎乎的一层灰。
“妈的。”姜思贵朝火车远去身影啐了一口吐沫。
家乡苏北没有铁路。来海南之前,还没有坐过火车,也就没有见过火车是什么样子,当然更没有在铁路上逛过了。看来,大家都跟马林西差不多吧,对铁路充满了新鲜和好奇,不约而同地,他们不再从来时的那条路上返回,而是沿着铁路回家。谁都明白,铁路是这里的唯一一条,距他们驻地的直线距离也就几公里,这是回去最捷径的路了。
大家一会儿走在枕木上,一会儿走在钢轨上,像是玩杂技一般,看谁走的远,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来时的那个铁路桥。
铁路桥上确实是个看风景的好去处。起初,好看的风景并没引起马林西的注意,倒是栏杆旁的铁梯吸引了他们。漫无目的地伏在铁栏杆看了一会,马林西就顺着铁梯往下去,原来,这是可以通往桥墩的通道。
河面不宽,只有两个桥墩,他们六个人不由自主地分开了。汪长松、姜思贵和马林西在西边的桥墩。
桥墩好大,足有一间半房子那么大,水泥的表面很光滑,很干净,河面上轻风徐来,浑身感到特别地爽。
忽然,有火车来了。隆隆的声音迅速朝他们滚来。马林西本能地想爬上桥面。姜思贵一把抓住马林西的脚后跟惊叫:“快下来,来不及了!”
马林西迅速从铁梯重新回下到桥墩,像他一样趴在发烫的水泥桥墩上。火车鸣着尖厉的汽笛呼啸而来。那声音,犹如排山倒海、平地惊雷,震耳欲聋,整个桥墩就像是经历着一场超八级强烈地震,摇摇晃晃,吓得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
“妈妈的,有什呢可怕的!”姜思贵拍拍身上的衣服说。
“是的。其实关什呢事啊。狗日的,就是有点怕。”汪长松边说边往铁梯上爬。
凭栏远眺,脚下的沙河犹如一支离弦之箭,穿越一片椰林,流进了碧蓝的大海。海面上,依稀可见点点白帆,涛声阵阵,很沉很沉,似雷霆万钧之力,向大陆冲来。
这段感受,马林西晚上还用打油诗记在笔记本上。
《登铁桥一瞥》
一桥飞架大沙河,
极目远眺景致多。
铁龙东西到黄三,
尖峰绿岭白云悬。
黄牛遍地觅小草,
禾苗掩映甘蔗园。
椰林墅村迎佳客,
琼岛又添万顷波。
马林西打开随身带着的袖珍地图册,脚下这条铁路就是中国地图上最南端的那段。没来之前,在途中看地图时,他不知反复看了多少遍。
现在,马林西正站在上面,站在地图上最容易定位的一个地标——铁路与入海河流的交汇点上。他心里想着,这可是中国的陆地最南端啊。心里充满了一种无以名状的自豪与幸福,马林西真想告诉在家的亲朋好友:“你们知道吗?我现在站在了海南岛——祖国的最南端的陆地上,与你们分享。”
马林西不觉笑了。
以沙河为界,河西几近荒原,除了稀疏的椰林和小块的甘蔗地以外,大都是荆棘丛生的乱石滩。河东,则是另一番景象,欣欣向荣,满眼是茂盛的椰林,成片的稻田,有的已经收获完毕,有的泛着金黄,一块一块的错落在甘蔗地与椰树林间。近在眼前的,除了路南的椰林里有几户人家外,就是他们七队所在的村庄了。从这边看过去,就像是绿色翡翠中嵌进一颗晶莹的明珠,真有些不可思议。穿行在村庄里看见那些美丽伟岸的椰树,现在看上去竟是成片的林子了,房屋也变得若隐若现。
村子的东边,一条纵贯南北的马路从海边那儿延伸过来,两边长满了参天的柏树,似一列青黛色的长龙,蜿蜒往北面的山脚,与群山消融进连绵的远方天际。
太阳快要下山了,西北方向的天空云蒸雾罩,暮霭下分不清哪是青山那是云,但马林西知道,尖峰岭就该是在那里的,只可惜无法一睹它的芳容。
然而,就在马林西遗憾之间,天空忽然裂开一个豁口,一座高耸的山峰在云海中亮出金色的身影。
“快看,尖峰岭出来了。”来过几次海南的老育种队员邢悌友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