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叫我姐

    第8章 你叫我姐 (第3/3页)

长松这人有点喜欢跟领导套近乎。尽管领导已发话了,但他还是追问了一句:“那就三乘四啊。”他说这话的时候,季副局长早走远了。

    其实也难怪汪长松这么做。他虽是在公社农科站工作,但管他的人事权还是在上面的县农业局,季副局长刚升任不久,在领导面前混个脸熟,留个好的影响事关仕途,其实也算是人之常情。

    “三尺宽?就这么挖啦?”马林西说着,挥锹挖了起来。猛的一锹下去,只听“格嘭”一声,震得虎口欲裂:“妈妈的,×地方还有石头呢。”

    “咦,我这边怎么没有啊。”汪长松说。

    “你前世里祖宗修得好。”马林西朝手掌心吐了口吐沫,继续挖:“就我们俩挖啊。邢悌友呢?”

    “不是去量田了吗。”

    “那许峰也该来啊。”

    “他呀,人家姑娘喊他去看秧池,比兔子溜得还快呢。”

    “就我们两个活该卖苦力。妈的,汗都出来了。”

    “你真是先生啊。天这么热,干这种活想不出汗?”汪长松说着,将铁锹朝泥堆上一插,脱去衬衫,揉成一团,塞到屋后的木窗格里,光着上身,继续挖。

    “乖叽,真积极啊,不等我们就干起来啦。”邢悌友笑嘻嘻地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那略微外翻的嘴唇下面,露出两排有些对不起观众的黄牙。

    “正好我累了,你来吧。”马林西扔下铁锹,抹了一把汗:“我到宿舍喝口水。”

    “把我茶缸子带过来。”汪长松喊。

    “要什呢茶缸子,我这有一壶呢。”许峰从屋角冒了出来。他是来屋后小便的,边说边掏出那把儿。

    “壶嘴子翘翘,你自己喝吧。”汪长松顺手将一锹土朝他的裤裆撒去。

    “狗日的触寿。”许峰赶忙往右一躲,尿湿了一条裤腿。

    “这么热闹啊?”就在他们乐不可支的时候,一个清脆而甜美的声音飘然而至。

    他们一下子楞了,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往声音传来方向。

    原来,是黎场队的联络员柯瑞英出现在他们面前。

    柯瑞英中等个头,身材窈窕,体态优雅,端庄中透出几分清丽明艳。一头如瀑布般黑发,梳成两条拖到腰际的长辫,辫梢还打着两个飘飘欲飞的蝴蝶结。长长的刘海恰到好处地落在额头上面,柳叶般的细眉下面两只眸子清亮如水,单纯而迷人,那放出的光芒,似乎要把人的魂魄勾去一般,红润的脸庞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窝,嘴角微微牵出的笑容,谁见了都会怜爱三分。上身穿的白底碎花衬衫托出优美的线条。下身穿一件深色裤子,脚上是一双半新的咖啡色塑料凉鞋。这打扮,或许是村里独一无二的了。

    柯瑞英和柯美英算得是村里名气最响的姑娘,柯瑞英水灵而洋气,柯美英沉稳而端庄。

    奇怪的是,柯瑞英的皮肤那样地白净,一点也看不出是土生土长的海南人,难怪老海南邢悌友夸不绝口:“柯瑞英是村里最漂亮的美人!”

    记得还是在他们来海南的途中呢,喜欢牛皮哄哄的邢悌友就向马林西他们描述过她的美艳了。车子出了海口不久,许峰就问身边的邢悌友:“哎,村里有没有漂亮的姑娘?”

    “你想得出来,海南岛乡下还有美女?再漂亮的女人也被太阳晒黑了啊。”油嘴滑舌的姜思贵说。

    “晒得黑脸,还能晒黑下面。”罗玉富咽着口水说,只要谈到女人,他总要插上两句。

    “你他妈就没一句正经的。村里真有个小美人呢。”邢悌友一本正经地说。

    “去吧。信他瞎吹呢。”汪长松说。

    “吹什呢呀。到时候你看到就晓得了。”邢悌友白了王长松一眼。于是,便将柯瑞英的情况添油加醋地向大家介绍了一番。

    “照你这么说,她不是仙女,是美女啊。”姜思贵挖苦道。

    “美不美,到时候你当心点,不要被人家把你魂勾了去。”邢悌友不怀好意地笑笑。

    于是,马林西他们从邢悌友的嘴里对柯瑞英早就有了先入为主的大概印象。柯瑞英除了人长得水灵,出众,她还是个高中生,去年刚毕业,就做了大队里的育种队联络员,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声音特别甜净,听她说话简直就是一种享受。而且,她的脾气好,性格又比较开朗,有时开开玩笑也不当真。有个弟弟去年当兵,父亲又是生产队长。等等。差不多就是人见人爱的大众情人了。谁都喜欢跟她在一起做事情。据说,去年差点儿跟湖北的一个育种队员回去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怪不得今年育种队在安排人员分工时,叫姜思贵到技术组来他死活不愿意,要到生产联络组去。编出一套理由,说自己不懂什么技术,比较擅长搞外交,适合与外面打交道。最后,还真的让他去了生产联络组,还分在跟柯瑞英对口的黎场队。恨得同样也喜欢跟女人打交道的许峰差点儿发疯。因为,刚来第二天,他们几个就逼着邢悌友在井台上指认谁是柯瑞英了。

    是的,正是这种莫名其妙的魔力,当柯瑞英真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居然谁也不第一个主动说话,都装着心不在焉的样子,没事找事干,脸上邪恶地笑出一朵花。

    “怎么了,是不是我吓着你们啦?”柯瑞英的声音像是有谁不小心碰着了床头的风铃。

    许峰赶忙侧过身子,扑打身上的泥土,故意不让她发现刚才尿湿一大片的那只裤腿。

    “小柯下午没事啊。”邢悌友跟她是老熟人了,所以先开了口。

    “怎么没事啊。都累死我了。”柯瑞英说着,大大方方地走到他们面前,有些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挖的泥坑:“挖这个干嘛啊?当厕所啊?”她不懈地笑笑,把头转向邢悌友。

    育种队没有厕所,村里好像也没有厕所,以前有的育种队就是挖个坑当厕所的。

    邢悌友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浸种子用的水窖。”

    “哦。浸种呀。”柯瑞英释然地点点头,继而转向许峰,“你怎么不劳动啊?”

    许峰有些难为情地装模作样,故意侧着身不让她看见那片尿湿的裤腿,“季局临时有个事叫我呢。”说完拔腿便走。

    “上肥的事说好了吧。”姜思贵问。

    “急什么啊。四块还没定呢。”柯瑞英回答,并不看他,眼睛盯着坑底的汪长松:“去年怎么没有挖这个啊?”

    “去年?”汪长松抹了把汗,说:“去年没有挖哪?邢大毛啊。”邢悌友还长得一撮非常特殊的山羊胡子,不知谁给他起了这个“邢大毛”的诨号。不过,别人随便怎么叫,他都不介意。

    “没有。去年几亩地,才几个种子。哪像今年这么多。”邢悌友说。

    “季局长叫挖,总有他的道理。”马林西吃力地挥上一锹土。自己心底还是很佩服季局长的,毕竟人家是正规的水稻育种专家。

    “你们叽哩咕啰说什么啊?还瞒着我啦。”柯瑞英笑着问。

    除了柯瑞英,都是育种队的,无意中说起了家乡土话,她有些急了。

    “没有,没有,我们夸季局长呢。”姜思贵解释。

    “哎呀,还夸他哩。一点也不好,人家说有那么多地给你们,硬盯着我爸从湖南队那边要呢。”柯瑞英说着,嘴角一牵,有些不满。

    他们育种队的地本来在出发前就电报里跟塘丰大队敲定的,启程时又拍了加急电报。到这里后,县政府又临时追加了五十亩,七队,龙海和塘丰的地都租出去了,只有黎场还有三十亩,即使全部给他们还差二十亩。这三十亩,先期订了合同的湖南队也想要,都找到柯瑞英的老爸那里。湖南队是去年带队的张局长谈的,人家共事了一年,多少有些交情。季局长可是头一次跟柯队长打交道。谈到最后,柯队长只同意给十五亩。为此,两人弄得很不愉快。这样,还有三十亩育种田还没有落实呢。为这事,柯瑞英理所当然站到她爸一边去了。

    土地落实以后,接下去的梨地,上肥,耙地,做秧池,上水,等等农活,以及借用农机具等,都要跟生产队长打交道。按照合同,育种队只负责技术,所有的劳力、机具都由生产队负责。

    实际上根本做不到。像这挖坑浸种,等生产队把人派来,肯定要耽误时间的,所以,育种队内部作了规定,小型农活自己来。比如上基肥,育种队可以自己组织挑肥去施,可队里没有落实从哪里运肥,你有劳力也没有用。这几天,联络员们就在落实肥源和劳动力的事。因为一个队有几家育种队,自然有了先后,甚或亲疏,联络员就成为农活能否及时完成的关键人物了。

    “哎呀。这可是我的大事。千千万万要快。”姜思贵几乎是真的央求她了。

    没等柯瑞英回答,门口有人在大声喊她名字,“瑞英哪。”

    柯瑞英:“哎——”了一声,扭头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