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父皇不配为君

    153.父皇不配为君 (第3/3页)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目光灼灼直盯着皇帝:“这只是冰山一角。父皇若觉得不够,儿臣可以继续给您说一天一夜,保证绝无重复、绝无半字虚言。”

    皇帝脸色铁青,躲闪着他的目光没有接话。

    夜寒没有放过他,又向前跨出一大步,提高了声音:“请问父皇:真武军所作所为,与土匪何异?儿臣将之剿杀,何错之有?”

    皇帝被问得喘不上气来,默然许久才沉声道:“真武军是朕的将士、是朕的子民,朕不信……不信他们会如此丧心病狂。”

    大臣中也有人质疑:“厉王殿下,一切都是您口说无凭……”

    “凭据在这儿!”阮青枝高声打断了那人的话,转身奔出门去从一匹马背上解下一大卷东西,吭哧吭哧抱着跑了回来。

    那是整整一匹白布从中截断,看重量怕要有二十多斤。

    阮青枝抓住一角用力往地上一甩,白布像车轮一般在地上迅速滚开,于众人面前铺成一片……血红。

    白布上密密麻麻尽是鲜红的手印,看得人头皮发紧。

    手印下面,是字。

    前面一段写的是真武军烧杀劫掠的种种罪行,后面歪歪斜斜没有任何两个字是重样的,那是三省六县百姓写下的自己的名字。

    百姓当然还是不识字的多。不会写名字的便在这白布上按一个手印,于是便有了这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这白布上到底有多少手印?几千?几万?

    此刻殿中无人去数。文武百官只是机械地默念着那些简单的名字,心沉沉,无话可说。

    夜寒自始至终没有去看那卷白布,只看着皇帝。

    等皇帝的脸色由铁青变得煞白,他便平平静静地又问了一遍:“父皇,儿臣此番剿匪,做错了吗?”

    皇帝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殿中静了片刻,有老臣跪出来,哭道:“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陛下,真武军蒙蔽圣听残害百姓胡作非为,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民间还不知要怎样怨恨朝廷呢!幸亏有厉王殿下剿灭乱军救百姓于水火,为陛下和朝廷挽回了一些威望……厉王此次实实是有大功于社稷啊!”

    此话一出立刻有多人附和,殿中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皇帝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哑声道:“是。是朕被人蒙蔽,是朕昏聩……寒儿,朕误会你了。真武军,该杀。”

    九五之尊认错可是一辈子都未必能碰到一次的事。照理,这时候夜寒该深受感动痛哭流涕跪下说“为人臣子当得为父皇效劳”了。

    但夜寒没有。

    他站着没动,声音神情依旧冷硬:“该杀的不止真武军。”

    皇帝脸色一沉。

    殿中也静了一瞬,随后有官员端端正正跪下,向皇帝叩头:“陛下,厉王所言甚是!真武军罪行累累,其上官难辞其咎!臣闻真武军是太子殿下昔年奉陛下之命所营建,陛下虽被蒙蔽,太子殿下却未必不知情!臣请圣谕,召太子殿下进宫问罪!”

    终于到了这一步了。众人心中同时想道。

    厉王此次气势汹汹回来,就是为了夺位的,此时当然要趁机将太子拉下马。

    可怜太子,储君的宝座才坐了不到一个月,九五之尊的位置还差三天才能坐上去,谁知竟会在这当口儿功亏一篑。

    当然,该感叹的要感叹,落井下石的事是人人都愿意做的。于是殿中登时热闹起来,满殿文武哗啦啦跪下了一大半,都要请皇帝问罪太子。

    但栾中丞那一帮人没有跪。

    夜寒也没有跪。他看也没看众人一眼,神情依旧冷冷:“太子有罪,却不是首犯。本王是来求公道的,不忍看太子代人受过。”

    跪着的群臣有点懵:这怎么还替太子说上话了呢?

    再看看栾中丞那帮人的反应,一些脑筋比较灵活的官员齐吓得一颤。

    这意思是还没完?!

    太子不是首犯,那首犯是谁?

    众人不约而同抬头看了看坐在上面的皇帝。

    像是为了印证众人猜测似的,夜寒看着皇帝,继续说道:“父皇,这是您的罪,儿臣相信您必不忍让您的儿子替您来顶。”

    话说到这份上,真是半点儿情面也不留了。

    皇帝觉得很累,头也抬不起来,嘴也张不开,用来说话的那口气更像是要住在胸膛里似的,就是不肯出来。

    怎么能……

    怎么能逼人到这个地步!南齐皇帝的威严,已经可以被人这样糟践了吗?

    夜寒接下来的话,完全印证了皇帝的预感。

    他说道:“真武军为非作歹的事,分明是父皇您授意的。是您说年成不好国库空虚,今年不再提供粮草,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有将士提议屯田,您又说田地农具皆难得,何况还会耽误练兵,将此议否了;最后将士们走投无路要解甲归田,是您大发雷霆命您身边的路公公亲去传谕,谕曰:‘没有粮食不会去抢吗?’”

    “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皇帝终于找回了几分力气,拍着桌子怒吼:“你从哪里听来这么些混账话,就敢往你的父亲身上泼脏水!”

    夜寒没有理会他的咆哮,神色平淡继续道:“为防止将士们私下耕作‘虚耗人力’,父皇还特地从西北征调了安边军前来助真武军练兵,每日只派出两三百人下山‘打粮’。此事安边军众将士亦有所察觉,父皇派在军中的几员将领皆愿出面作证,不知父皇可愿见见他们?”

    “你……哈,”皇帝靠在椅背上,疲惫地笑了:“编排得好一出大戏!短短不到两个月,你在那边到底收买了多少人?”

    “不多,”夜寒冷冷道,“三万余人而已。”

    “拿什么收买的?”皇帝问。

    夜寒嘲讽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阮青枝替他说道:“夜寒问那些土匪愿意做人还是做畜生,他们说愿意做人,夜寒说没问题,然后他们就答应不做土匪了!三万多人都抢着要回京来指认陛下为君不仁逼良为盗,拦都拦不住!”

    三万多人抢着要回京,这句话可就有点儿意味深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