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希望的泡泡

    第十一章 希望的泡泡 (第2/3页)

也快失去信仰了,因为我信仰的科学并不能拯救人类啊。不过爷爷,你甭来思想教育,先设法劝住奶奶才是正事。那座亚拉腊雪山有六千多米高,一伙儿老太太要是真去爬山,肯定把老骨头撂那儿。”

    康不名立即回家了。“乐之友”离他家不远,开车就能回去。虽然年迈,但他开车还行,就是速度慢一点儿。到了家,他还没有盘问,老伴就难为情地说:

    “老头子你回来干啥?别听牛牛胡说。素芳和凤琴每天来劝我,我却不过她们的面子就答应了,实际压根儿没打算去。”

    牛牛在旁边使眼色,那意思是奶奶这会儿的话不可全信。康不名笑着说:“想去也行啊,我陪你去旅游一趟,但只能到山脚。就咱俩的腿脚,六千米的山顶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的。”

    吃过晚饭,素芳和风琴立马就来了,她们是担心康不名这一回来会让老伴变卦,想来砸砸实,如果能顺便说动康不名本人呢,那就更理想。两人在客厅里很激情地侃侃而谈,康不名不禁感慨:这两人中,素芳曾经是比较清醒的,现在怎么也如此虔诚?而且这俩老太太的理论水平大见长进,说起来引经据典,诸如:诺亚方舟停泊在亚拉腊圣山这件事,《圣经》上有多处记载;在世界最早的图书馆、亚述首都尼尼微发掘出的泥版书中同样有记载;1916年,一名俄国飞行员经过亚拉腊山顶时第一次看见了方舟;1953年,著名探险家纳瓦拉组织考察,在山顶发现了方舟的残片,等等。她们一直没说为什么那儿是通往新宇宙的门户,想来对于圣山来说,具有这样的“拯救功能”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们真诚地警告康不名:世界末日马上就到了,死神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伪信者和不信者很快就要受辱和遭殃了……康的老伴夹在中间颇有点儿难为情,既不好赞同也不好反对。最后康不名和颜悦色地说:“你们说得很有道理,我也动心了,我们考虑一下再说,行不行?”然后起身送客。

    两个客人走后,老伴说:“我真的不会跟她们去,你尽管放心。”接着又埋怨道,“你去‘乐之友’二十年,也该回家啦,八十多岁的人在那儿凑什么热闹?”康不名说:“行啊,你说得不错,我在那儿多半时间是当闲人,早该回来了。我明天就打电话请辞,陪你出去旅游,再度一次蜜月。不过亚拉腊山就甭去了,咱们换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睡觉前,姬人锐来电话说,泡利点名要康老去当资深顾问,康不名爽快地答应了,答应后对老伴很歉疚,忙回头解释:

    “老伴你别担心。那个泡利无非是想从我这儿找一点儿灵感,我去胡说八道一通,最多三天时间就回来了。”

    老伴撇撇嘴,“那就一言为定。三天。三天后你不回来,我可跟凤琴她们走了,这次一走就不回来了。”

    “一定一定。不过你把时间放宽点,再加上来回的时间,最多七天吧。”

    第二天一早,康不名就开车走了。七天后,他并没有回来。

    3

    正如阿比卡尔的预料,在“全宇宙整体收缩”的理论得到验证后,联合国确实中断了同“乐之友”的合作,把全部资金和人力用于自己的项目。第一艘商用采氢飞船“宇宙虫”号不久就建成了,速度提高到一点八马赫。它将为世界各国的聚变电厂提供原料。这是一桩利润惊人的生意,因为超光速飞船把木星之旅变成了廉价的城际交通,而且木星上氢资源极为丰富,一亿年也用不完,又没有**收资源税。单从这件事上看,人类文明已经实实在在地迈了一大步,而且是在短短二十多年中完成的,灾变的沸水确实激得青蛙做出了奋力一跳——可惜它跳进了另一口更大的水锅里。

    用句康不名的黑色幽默:那些爱写灾难题材的科幻作家要集体失业了,因为现实中已经撞上了顶级灾难——宇宙中再没有比“全宇宙塌陷”更大的沸水锅了。

    采氢业将被“官家”垄断,就像中国封建社会中官办的铸钱业和盐业,其全部利润将上交联合国。这个变化具有深远意义,因为联合国第一次有了稳定独立的资金来源,不必再央求各国按时交会费,也就第一次具有了政权实体的性质。之后肯定是宇宙旅游的开发。对旅游业是否仍由官办意见不一,主流意见是交给私营企业来办,但联合国要收取重税。

    第一块遮阳篷也在日地引力系统第一拉格朗日点完成了布设。眼下光照的增加还没有达到千分之五的临界点,这次布设只是先行试验的性质。

    所以,虽然青蛙仍在第二口更大的水锅里,但眼下水没有烧沸,而且水温正合适,它可以有滋有味地过一段小日子。

    “宇宙虫”处女航那天,SCAC本届首席执委、中国的曹大元上将邀姬人锐共同剪彩,剪彩仪式在哈马黑拉发射场举行。中午十一点,两人剪了彩,从屏幕上看着同步轨道上的“宇宙虫”在头部爆出一团白光,然后倏然不见。它将以一点八马赫的速度奔赴木星采氢,一星期后就能返回地球——时间主要耽误在采氢过程上。

    剪彩仪式的时间是特意选择的,仪式进行的时候,位于日地系统第一拉格朗日点的遮阳篷正好也转了过来(实际应该说:地球的自转使这片地区转到了遮阳篷的阴影下),把灼热逼人的赤道阳光变得温情脉脉。由于遮阳篷所处的位置,它只对直射阳光起消减作用,随着地球的自转,这样的消减会均匀作用在地球的回归带上。

    这种场合少不了记者采访,新华社记者问曹上将:

    “在‘宇宙虫’开始处女航之际,请上将阁下谈一谈这次处女航的历史意义。”

    曹上将笑着说:“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不过我还是说一遍吧。大家知道,氢是宇宙中最丰富也是最基础的能源,宇宙中所有能量,包括光能、裂变能、化学能等,追根溯源,其实全都来源于氢的聚变能,只有引力能除外。现在,人类有了成熟的氢聚变技术,还有了虫洞飞船,到木星采氢就像到村外小河打水一样方便。而且以人类目前的及可预料的能源消耗水平,采来一船液氢就足够全人类用一年!人类过惯了穷日子,现在突然成了能源的富豪,一下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花钱了。同时氢又是最干净的能源,地球污染也将随之减轻。这是何等灿烂的前景啊,人类文明处于空前的盛世,而且比此前的盛世何止好几个数量级!如果不是……”他抬头看看,对天上做了一个手势,说,“今天的喜庆场合不想说扫兴的话,我就此打住了。但愿以人类已经拥有的无比充沛的财力,科学将很快出现突破,在彻底的绝境中仍能找出一条生路。”

    记者笑着说:“谢谢阁下,你的回答透着军人的爽直。‘乐之友’的姬先生有话对民众说吗?大家都知道你是著名的上帝之鞭。”

    姬人锐简短地说:“我将尽自己微薄之力继续鞭策‘乐之友’前进。众所周知,这些年来‘乐之友’们已经率先做出了很多突破,包括这个最新的楚一泡利发现,它尽管是噩耗,仍是一次重要的进步。”

    曹将军听出他话中有话,看看他,没有多说什么。

    仪式结束,两人乘曹将军的专机回国。飞机飞出了遮阳篷的范围,温和的阳光立即变得耀眼灼目,随从们拉下舷窗的遮阳板。将军说:

    “人锐老弟,知道你有话要说。尽管敞开了说吧。”

    姬人锐尖刻地问:“联合国真的要从此中断跟‘乐之友’的合作和资金支持?”

    将军温和地笑着道:“哪能呢。但在当前的形势下——在所有逃亡之路都被截断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暂时缩回触角,先把咱们的蜗牛壳拾掇好,让它尽量支撑得长久一点。因为我想,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出新的逃亡方式,恐怕不太可能吧。”

    姬人锐表示同意,“对,有了聚变技术和虫洞式采氢飞船,人类的蜗牛生活可以过得相当舒适,可以醉生梦死两百年,何必管此后的天塌地陷呢。”曹将军对他的刻薄话一笑置之。“不过,你不会忘记这两项技术是从哪儿来的吧——是在向外逃亡的努力中被逼出来的。”他看看将军,“SCAC向‘乐之友’提供了天文数字的资助,我们对此铭记在心。不过,虫洞飞船技术是我们无偿提供的,我想,单是这一项就足以抵偿你们的投入了。要不,我们把虫洞技术收回,‘乐之友’垄断采氢业,然后把液氢高价卖给各国?”

    曹将军大笑,“晚了!你们可没有事先申请专利,后悔也来不及啦。”随即他转为正容,“人锐老弟,我说句披肝沥胆的话吧:尽管阿比卡尔去世,SCAC也不会中断同‘乐之友’长期有效的合作,只是把重点作了一些调整。而且——这也是对‘乐之友’的一次温和抗议。你们上次未与我们通报就擅自公布了新的楚一泡利发现,弄得SCAC措手不及。”姬人锐对此沉默不语。曹将军看看他,“我知道在‘乐之友’内部也有不同意见,你就是强烈反对贸然向民众公布的。现在事已至此,就不说它了,我们得把这一页翻过去,一起向前看。”

    “很好,向前看。谢谢你的明智。”

    将军接着说:“SCAC和联合国内也是有不同意见的——比如我。我和你的看法一样,尽管形势看来完全无望,但我们仍得朝前走,不顾一切地向前走!只有继续向前挺进,才会有意想不到的突破,就像麦哲伦做过的那样,就像我们曾经做过的那样。我们不能消极地缩在蜗牛壳内,哪怕这个壳目前十分舒适。”

    “非常感谢你的态度。要不,咱俩来个秘密协定?”

    “行啊,秘密的、公开的都行。咱俩的协定是——你要强力鞭策‘乐之友’们继续往前走,再为人类做出几项大突破。一旦你们找到了新路,哪怕暂且只是海市蜃楼,我就能说服这边,继续提供强力的资金支持。”

    两人笑着紧紧握手,算是为这个秘密协定签字盖章。

    仅仅一个月后,霍克·泡利率先完成了一个新的设想,他要求立即召开讨论会,“乐之友”领导层欣喜地同意了。会议仍由姬人锐主持,他看了与会的人员,不免有些伤感。会场中已经少了很多熟面孔,包括故去的马老,离开地球的亚历克斯夫妇、贺梓舟、巴罗、詹姆斯等。但同时也增加了很多新面孔,他们多在三十岁以下,大都曾属于贺梓舟建立的诺亚派,如今以姬继昌为新领袖。他们也许更敏锐、更激情,但总体来说,目前还没有达到老一代“乐之友”科学家的水平,楚天乐早就对此表示过忧心。姬人锐俯下身,同轮椅上的楚天乐低声说了两句,然后说:

    “开始吧。”

    泡利一向是不大愿意讲话的,今天也是交给助手姬继昌作主讲。他本人则漫不经心地坐在后排,看着窗外,仿佛今天的事与他无关。埃玛在他身边,亲昵地挽着他的臂膊,斜倚在他身上,俨然是一对父女。姬继昌走到屏幕前,先来一个开场白:

    “诸位,楚一泡利发现展示了一个完全绝望的宇宙图景。为了打破这个绝境,只能用全新的办法,不管它是多么离经叛道。我以下要谈的方案是泡利老师提出的,但其灵感实际来源于康不名先生的一篇科幻小说《泡泡》,”他向对面的康老点头示意。“这两天我们也同康老进行了深入的讨论,所以请他先说两句吧。”他又补充道,“听说在第一次老界岭会议上,康先生曾说过一句话:在科幻作家一百次的胡说八道中也许有那么一两次是对的,是有价值的思想萌芽,我认为确实如此。比如,已经成为现实的木星采氢,他在三十年前的一篇科幻小说中就曾预言过。”

    八十三岁的康不名满头白发,脸上布满老人斑,但依然精神矍铄。他笑着说:“但很惭愧啊,我从来没有预言过宇宙暴缩,没有预言过超光速的虫洞飞行技术。就连泡利先生这次提出的设想,在我的小说中也基本属于胡说八道的层次,是泡利从一大堆沙砾中发现了这么一粒金沙,并仔细地淘洗出来。所以我没啥可吹嘘的,把话筒还给昌昌吧。”

    姬继昌接过话筒,正式开始了他的论述:

    “众所周知,我们的宇宙不是平直空间,它被自身蕴含的质量和能量所扭曲。有一个我们熟知的现象——遥远的某颗恒星的光在经过星系团附近时会弯曲,使其变成多个星体的虚像——就是星系团造成局部空间畸变的典型例子。极度的畸变还会使局部空间自我封闭,从我们的宇宙分离出去,这就是黑洞。以上是被普遍认可的理论,但康先生在他的小说中有进一步的阐述。他说黑洞并非同母宇宙完全分离——否则它就不会仍旧待在它原先的位置上,并以其引力和粒子蒸发继续影响着原来的空间。康先生说,这是因为黑洞的封闭是一种‘蛮力封闭’,是以强大引力撕裂了原三维空间,留下了无法痊愈的伤口,而黑洞正是通过这些伤口同原宇宙保持着残缺的联系。那么,有没有办法用‘非蛮力封闭’的办法,从旧宇宙中轻轻松松、完完全全地分离出一个小宇宙呢?就像孩子们吹泡泡,轻轻一口气就吹出一个封闭的球形世界?”他忽然想到什么,向楚天乐做了个手势,“啊,我想起来了,这正是楚叔叔的强项,听说他从小就醉心于吹泡泡。”

    大家会意地笑了,楚和妻子也不由得相对一笑——想到了两人的初遇。只有后排的泡利仍旧面无表情。

    “以上是康先生小说中的内容,以下就是泡利老师的发展了。康先生的小说中提出用汇聚激光来分离婴儿宇宙,这个方法完全属于孩童级别的幻想——康爷爷,这是泡利老师的原话,你别怪我言语不敬。”

    康不名笑着说:“我知道泡利那张臭嘴巴,你往下说吧。”

    “说它是孩童级别的幻想,是因为那点儿能量远远不足以造成空间的极度畸变,以至于自我封闭。关于这一点我就不多说了,我要说的是,经过近十年的科技爆炸,其实我们已经有了非常好的吹出宇宙泡泡的办法,只是我们都没意识到而已!”

    他用炯炯的目光扫视大家,与会者个个思维敏捷,不少人在一愣之后恍然有悟,轻轻点头。楚天乐也在欣喜地点头,激赏之情溢于言表。

    “对,看来大家已经想到了——真空之穴的激发,即虫洞飞行所依据的那项基本技术。这个被激发出来的真空之穴,学术上的名字叫‘二阶真空’。”下边有低语声,姬继昌向说话者转过身子,“对,你说得对,既然命名为二阶真空,也就可能有更高阶真空。但那是以后的事,今天先不说它。我们现在对虫洞技术的利用,是在密真空中连续地挖,挖出一条连续的虫洞,使本域空间和空间中的飞船沿着这个二阶真空的长洞无动力地滑行。那么,如果我们不是让虫洞沿一维方向发展,而是把多个同时激发的虫洞连缀成一个封闭球面呢?无疑,这个‘空’的球面会封闭出一个小的球形空间,就像一条虫子把桃核周围的果肉全都掏空了,使桃核与桃子分离。”

    这时,年轻的科学家小松正治高兴地插话道:“那就会轻松地分离出一个小宇宙,让它因自身的张力而自我封闭!”想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不会在旧宇宙中留下伤口!”想想他又说,“就像楚先生吹的泡泡!”

    众人大笑,气氛立即活跃起来。姬继昌向主持人点点头,高兴地说:“对,这就是泡利老师的设想,它可以称为婴儿宇宙。刚才我用被蛀空的果核来比喻它,但大家要注意一个重要的区别:桃核分离后仍被圈闭在果肉内,但婴儿宇宙自我封闭后就会从原宇宙中消失,进入新宇宙中,或者,也可能它本身就扩展为新宇宙。”

    与会者开始同周围的人小声讨论,或者沉浸在深度思考中。过了一会儿,姬人锐让大家安静,笑着说:“看来各位已经明白了,但我是个科盲,所以嘛还得再问两点。昌昌,你说这个婴儿宇宙将同爸爸宇宙完全分离,是不是说它对我们来说完全不可知?”

    “是的。‘信息不可通’正是宇宙分立的基本定义。”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知道有一个婴儿宇宙被成功分离出去了呢?”

    “可以用间接的办法。比如,在我们打算分离的那块空间预先放上一块强辐射的镭块,然后在安全距离之外保持对它的遥测。如果激发后辐射突然消失,那它当然是随所在空间一块儿消失了。”

    “好,我明白了。那么,接下来就能做这样一些事了:在宇宙分离之前,往那块空间预先放置——比如人类基因库,或几百枚人蛋,或者干脆是一千个活人?”

    “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件事——宇宙分离时会不会影响其中放置物的生物活性,因为黑洞是会影响的。大家知道黑洞无毛,进入黑洞的所有物质都被剃去毛发,即丧失所有有效信息,只留下质量和角动量。但对于柔力分离的婴儿宇宙呢?也许它会温情一些,保留下物质的毛发。我们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也许永远不可知也说不定。但至少说,在婴儿宇宙中放一块墓碑,这种死信息应该是可以保留的,这至少达到了老爸你最初那个墓碑计划的要求。”

    姬人锐调侃地说:“那只是身为穷人时的穷目标,现在今非昔比啦,两根油条打发不了我,我得要一碗红烧肉。”

    他低下头同楚天乐交谈了一会儿,后者说:

    “也许不用那么悲观。当然了,黑洞无毛,但那是因为黑洞的‘蛮力’所致,是因为它的强大引力破坏了物质结构。如果是用柔力分离出一个柔嫩的婴儿宇宙,其中的放置物应该能保留原来的信息。”他又说,“所谓信息不可通是指两个宇宙之间。如果在新宇宙中还保持着某种完整信息,只是与旧宇宙完全无法交流,这并不违反信息不可通的原理。”他强调道,“当然这些都还只是猜想。新宇宙能否保存信息?能否保存生物活信息?能否让人存活?甚至那儿是不是仍遵循旧宇宙的物理规律?一切都是未知。”

    姬人锐断然说:“那是以后的事。还是一句老话,先走起来再找路!既然这个宇宙要塌,那咱们无论如何都要去新宇宙试试!昌昌,你接着说,如何实现它?”

    “不难。我刚才说过,技术已经完全成熟了,就用已有的虫洞飞船,简化版的就行。实验地点可以设在引力稳定点,比如月球背后的拉格朗日点,在那儿放置的物体只需微小的调整就可保持稳定。在那儿用一群飞船围成球面,头部向里,来一个同步激发,保证激发出的二阶真空泡拼成一个封闭球面,就行了。”

    “得多少飞船?”

    “我们是用小的泡泡拼成一个大球面,现实世界中有一个很好的类比物——用羊皮拼成的足球。如果打算分离出一个‘诺亚’号那样大小的婴儿宇宙,需要的飞船数就是一个足球上拼块的数量。”

    “很难为情,我不踢足球,不知道一个足球上有多少拼块。”姬人锐笑着说。

    鱼乐水应声说:“一共三十二块,十二块正五角形,二十块正六边形,有黑有白。”面对姬人锐敬佩的目光,她多少有点儿得意,“我在中学和大学时几乎玩遍了所有的体育运动,包括足球。是和男孩子们一起踢。”

    “三十二块,也就是说需要三十二艘飞船!看来这件事还真的挺容易——不会少于全世界一年的总产值吧?”

    楚天乐摇摇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进入氢时代后人类财力充沛,别说各个国家,就连一些亿万富翁都会建一艘超光速私人飞船,以方便家庭太空游。我们可以用技术支持来促进飞船制造业,等各国和民间有了足够的飞船,我们做实验时借用,用后归还就行了。”他笑着说,“以姬大哥的人脉和煽惑力,肯定连租金都不用付。”

    众人都笑了。姬人锐笑着说:“没说的,只要不用我掏钱建飞船,我不怕厚着脸皮去讨借。不论船主是谁,都得给我这个面子。”

    “而且飞船部件可以标准化制作,成本会大大降低,生产效率大大提高。关于这一点,康老向我提出过一个很好的建议,建议发展一种全新的‘内爆成型法’,甚至可以把飞船成本降低百分之九十五!当时他是针对采氢飞船的建议,现在正好用于婴儿宇宙。它会发展成一个大的产业,今天来不及说了,随后再细谈。”

    姬人锐让大家自由发言。他一边听发言,一边招手把泡利叫过来,接着,一起与身边的楚天乐和姬继昌低声讨论着。等讨论告一段落,他收起了笑谑,严肃地说:

    “好,那么这个项目就正式立项了,上帝之鞭又要在空中呼啸了。我们的目标是分离这样尺寸的婴儿宇宙——至少可以容纳一艘飞船外加一千个活人。如果不幸存在一条上帝的规则,不准我们把活人送出本宇宙,那么,即使只能送出去一块墓碑,也要干下去!先走起来再找路!你们只管往前冲,不要管身后的天塌地陷!霍克·泡利先生,需要多长时间?”

    自打会议开始以来,泡利说了第一句话:“两年。”

    “行,这个时间没水分,我不再压缩了……”

    泡利打断他的话:“前提是,那时要有三十二艘现成的飞船。”

    “这件事交给我。我的鞭子会转回来抽自己的屁股。至于你所需的人力和资金,尽管向我要。我只有一个要求:给姬继昌等年轻人压担子,越重越好。他们这一代还嫩,得赶快锤炼。”

    “没说的。另外,还想请出楚这尊主神。”

    楚天乐摇摇头,“扯淡,你才是主神。我会时刻关注这件事,但不会具体参与。因为——我想在这条路之外,尽力另寻一条路子,增加一重保险。”

    泡利没有再坚持,“好的,我不勉强。”

    散会了,人员开始离开。姬人锐笑着对儿子说:“我听你一口一个泡利老师,叫得很亲热嘛。儿子懂事了,我很高兴。”

    昌昌很谦虚,“没啥,应该的,当弟子的本分。”

    泡利微微一笑,“平时是另外的称呼。”

    姬继昌有点儿脸红。他和埃玛去人蛋岛之后,泡利并没中断夕阳浴和裸泳的爱好。埃玛对此倒是完全不在意,不过平时他俩欺负泡利不懂汉语(埃玛已经很熟练了),常把“咱们那个光腚老师”这类的称呼挂在嘴边,甚至有更出格的绰号,当着泡利的面也敢说。现在看来,原来这条“白毛老狐狸”心中早就明镜似的,知道了也不动声色,真是狡猾。他看见老爹要瞪眼,连忙嬉笑着打岔:

    “对,我俩对泡利老师有更亲昵的称呼。也不光是他,埃玛私下给爸起的绰号是‘老鞭叔叔’,给妈起的绰号是‘猫咪阿姨’——她说‘苗杳’就是‘喵喵’。”

    这就把矛头立马转到埃玛身上了,他知道老爹不会对埃玛发火。埃玛与恋人配合默契,甜言蜜语地说:“是啊,我觉得这样的称呼更亲切。不过我知道叔叔一定更喜欢另外的称呼,比如‘猫咪妈妈’,‘老鞭爸爸’,对不对?”

    姬人锐对这俩活宝没办法生气,笑着说:“好的,你俩抓紧点,早点把称呼变过来,你妈就放心了。走吧,赶快干活去!”

    4

    泡利一姬继昌小组开始了疯狂的工作。他们很快完成了理论计算;又对原“诺亚”号飞船的图纸进行了整改,设计了适用于近太空旅游的简化版飞船,完成了定型图纸。这些图纸将免费向全世界公布,以后所有飞船,包括私人建造的飞船,都必须按这个图纸统一生产。然后他们就开始进行实验设计和相应的准备,其中,分量最重的工作(三十二艘虫洞式飞船的监造)交由姬人锐负责。

    姬继昌还同时开始另一项准备——如果成功分离出一个婴儿宇宙,那么等第二次实验时,他就会带着一艘飞船和一千名船员进入新宇宙,所以要提前进行培训。相比“诺亚”号甚至“褚氏”号,这次远行更为凶险。进入那个新宇宙中的会不会是一船尸体?或者干脆是被压缩成一个中子团?即使他们活着,能不能找到落脚之地?能不能找到食物?飞船在新宇宙中能否飞行?那儿的物理规律是不是同旧宇宙一样?……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样的探险与“送死”几乎是同义语,但他们一定要去尝试。原因很简单,因为在这么多不确定之前有一个已经确定的事实,那就是:旧宇宙将在几百年间彻底塌陷!只有冒险才可能有生路!

    他父亲姬人锐也用同一根鞭子把自己抽成疯狂的陀螺。首先他亲赴纽约,同SCAC本届首席执委曹将军协商。那位早已同他有“秘密协定”的曹将军非常为难,因为婴儿宇宙计划太“不靠谱”——地球永远不可能知道婴儿宇宙是否成功,连理论上也不可知。“乐之友”作为民间组织敢于做这种不计后果的事,但没有一个政治家敢这样做。不过姬人锐成竹在胸,充分施展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他摇摇食指,笑着说:

    “No,No,我并非请SCAC参与婴儿宇宙这件事,这件事太不靠谱,怎么可能让谨慎的政治家们参与呢?我只是说,‘乐之友’愿与SCAC携手开启一个灿烂的超光速时代。要用最优惠的政策鼓励各国和私人建造虫洞式飞船,全世界至少建三十二艘。‘乐之友’将无偿提供技术支持,SCAC则补助百分之二十的成本费,条件是飞船必须在两年内建成。想想吧,有了三十二艘超光速飞船,世界将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可以实现太阳系旅游甚至星际旅游,可以轻易在月球建工厂,可以朝火星大规模移民……”

    曹将军截断他的话,“Yes,Yes,说到这儿就够了。这个前景颇具吸引力和可行性,相信会在SCAC和联合国大会顺利通过。至于你以后要用这三十二艘飞船干什么,我是一概不管、不问、不知。”

    两人笑着互击手掌,这笔交易就算谈成了。

    六个月以后,姬人锐、鱼乐水、葛其宏等人赶往美国伊利诺伊州韦斯顿镇的费米国家加速器实验室参观。楚天乐没有同来,大概正进行一项重要的思考。这儿已经改建成“费米飞船船体建造中心”,由于这个建议是康不名提出的,再加他的本业是机械制造高级工程师,“乐之友”便干脆任命他为这个中心的总经理兼总工。有人担心他年龄太大,但实践证明这次选择是对的,这位老黄忠用六个月时间刀劈了夏侯悖——建造中心顺利投产,即将开始第一艘船体的建造。

    在机场迎接他们的仍是上次接待贺梓舟的阿伦·戴奇,他如今是中心的常务经理。直升机下出现了那个神奇的“8”字,戴奇让直升机先降落在“8”字的外围。只见这儿耸立着一个气势宏伟的空心球体,上半部有参差不齐的缺口,通过缺口可以看到内部完美的球形镜面。走在路上,戴奇告诉他们,这就是当年第一次实验所产生的空心球,因为新工厂只能建在那片地方,所以用整体搬移法,把球体之下的十米土层用钢梁加固,垫上滚杠,向外平移了一千米。“这是一个时代的纪念碑,我们肯定会让它永久保存。要知道,那里面嵌着我四位同事的遗体。”戴奇苍凉地说。

    直升机通过缺口进入空心球,大家观赏了它鬼斧神工的构造,也吊唁了四位烈士。直升机飞出球体,外围的田野里有几十座帐篷,五颜六色,有数千人在帐篷外打坐。其中又有一个地方最密集,那是人们在排队领取食物,三位老太太正在发放。康不名在球体附近的地面迎候他们,姬人锐同他是打惯嘴仗的,见面就说:

    “咦,老康,你怎么还是油光水滑的?我以为你在半年间筹建了这座工厂,已经累得惨不忍睹了呢。”

    “那要感谢我的副手。”他指指戴奇,“我一向是个懒人,动嘴不动手。我只提想法和要求,其他事项全交给他了,而且等首件成品一出来我就彻底撒手,还回泡利那儿当顾问去。”

    戴奇笑着说:“这才是最高明的领导艺术呢,让部下累死都是高兴的。”

    鱼乐水指指田野中的人群,“这些打坐的都是什么人?好像都在念诵经文?”

    康不名无奈地摇摇头,“是世界各地等候拯救的人。现在他们改了说法,说通向新宇宙的门户不是在亚拉腊山,而是在这儿。知道不?我的两个老邻居没敢爬那座六千米的雪山,如今也来这儿了。我老伴来这儿后无意中见到了她俩,她们已经在这儿等了六个月了。”

    康不名上次探家时,原答应老伴七天后回家的,但他食言了,所以在老伴面前一直理亏。后来他来美国建厂,干脆带着老伴一块儿来了。“我老伴来这儿可忙坏了。那群人住在帐篷里,生活自然是比较苦,老伴碰到两个老邻居后,免不了去送些热汤热饭什么的,后来规模越来越大,变成了开粥棚赈济灾民。再这样下去,‘乐之友’给我的工资都不够老伴抛撒的了。”

    姬人锐和鱼乐水相视一笑,“老康你不用哭穷,很快你就会发大财的。”

    他的笑容有些诡异,康不名疑惑地看看他,不过没往下问。葛其宏笑着问:

    “那些人是在等新宇宙的门户开启?知道准确时间了吗?”

    “知道了,主已经告诉信众,下一次粒子激发时那个门户就将同时开启。看来主也很能与时俱进,善于借助科技的力量。”

    鱼乐水轻叹道:“其实我挺赞赏他们,他们也是在努力找生路啊,总比彻底绝望好。”

    一行人又绕着球体的外围走了一圈,观看了颜色斑驳的球体外壁,康不名说:“看了这个空心球,有了直观印象,现在去参观一下我们的生产线吧。”

    他们仍然乘直升机,向里飞了一千米,到了原来空心球所在的位置,也就是加速器进行粒子激发的区域,是原来的GDF和DO探测器的所在地。空心球连同下面的十米土层整体移走后,这儿留下一个巨型深坑,能装得下一艘三千吨的货船。GDF和DO探测器没有恢复,只恢复了真空管道,但这段管道大大加粗,其外形就像普通的高压罐体,中部是长圆柱,两端是半球形。罐体外部很粗糙,不像是高科技设备应有的外貌,它离地面有十几米,用普通的木材支承着。康不名领大家沿脚手架爬上去,来到罐体中部,仔细察看,原来罐体竟是粗糙的纤维板!用这种纤维板做真空管道,确实匪夷所思。康不名说:

    “内爆成型法,准确地说是二阶真空泡成型法,它的原理你们肯定清楚吧?”

    姬人锐打趣说:“我们清楚,但今天你既然来当导游,就别偷懒,按全套导游词来一遍吧。”

    “那好,我就按照全套的导游词来一遍吧。这段真空管道使用廉价的竹纤维板,内壁喷涂气密性涂料,以保证它可以抽成真空。真空管道由高强度骨架支撑,在形成真空后不至于被压瘪。大家已经知道,二阶真空泡被激发后,激发区域内的所有物体都会在瞬间向外‘飞散’,在真空泡的球面处形成自然堆积,于是,这段真空管道就瞬间转化成我们需要的罐形船体。所以它是一次性的,其后每次都需要重建,以用于下一次激发。罐体生产过程中不需要模具,不需要高温。形成的球壁很薄,只有两毫米厚,但你不用担心它的强度。它是类中子态物质,有极高的硬度、强度、韧度、透明度和光洁度,是材料学家做梦都想得到的理想材料,而且它是由质子、中子等粒子的重构所形成。”他用重音念出“重构”这两个字。“重构之后与原物体的材质完全无关,所以用不着昂贵的高强度金属,什么廉价材料都行,像竹纤维板啦、泥土啦、沙子啦等等。这样,飞船的造价就会大大降低,说它降低百分之九十五已经很保守了。”

    鱼乐水衷心赞叹:“真正是化腐朽为神奇。”

    “没错。再说形状。用这种工艺生产的产品,其基础形状只有一种:球形。不过,通过多点同步激发和调节激发强度,产品也可以是椭球形、弯曲香肠形和罐形,后者比较适合做飞船船体。你们看,眼前这段真空管道就是罐形,但请你们记住,成品的形状其实与它无关,而纯粹由激发模式所决定。只要这些材料位于激发区域内,在激发瞬间它们就会向外‘飞散’,在真空泡的泡壁形成堆积。但如果激发前物质堆放形状和设计的泡壁形状拟合,生成品的壁厚就会均匀。所以我们才把这段管道预先做成拟形的罐状。”

    众人对这种全新的生产工艺赞叹不已。“老康啊,你开辟了一个时代。”姬人锐说。

    康不名笑了,自负地说:“这句褒奖一点儿也不算过誉,所以嘛我就坦然收下了。纵观万年文明史,制造业都非常依赖材料的原始性质,即使在发明了塑料、合金、纳米材料之后,也都是对各种材料在原子级别之上的调配。现在,我们实现了材料在原子级别之下的重构,材料专家在新工艺中彻底失业,即使最廉价的材料经过这种重构后,也能达到无法想象的优异性能。”

    葛其宏惊叹:“太不可思议了!真正的不可思议!那是不是说,连垃圾也能用来建造飞船?甚至核废料也行啊,只要经过原子级别之下的重构,放射性也就消失了。”

    康不名吃惊地瞪着他,半晌不说话,弄得葛其宏有点讪讪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外行话。良久,康不名才说:

    “失敬了,失敬了,想不到一向爱说俏皮话的葛副会长竟有这样的战略眼光。小葛啊,你知道你这句话的价值吗?你无意中开启了一个产值数万亿元的新产业!不过不是用来造飞船,地球眼下用不到那么多飞船;而是用于建材!很快世界上就会到处耸立着廉价的、性能优异的球形透明房屋,而垃圾这个名词将从此消失!”他转向大家,激情地说,“这个发明的意义太伟大了,无论怎么评价都不算过誉。自打文明肇始,人类就像一条巨蚕,贪婪地吃着绿叶,留下美丽的蚕茧,但也留下大堆的粪便。而且粪便越来越多:工业垃圾、生活垃圾、建筑垃圾,更不说危险的医疗垃圾、化工废料和核废料,等等。这是文明的癌症,一直没办法解决,因为它在本质上是基于‘熵增不可逆’的宇宙法则。有识之士担心,总有一天,垃圾会成为主流,甚至把文明完全淹没……现在,小葛把这个问题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小葛,快点报专利,你我联名。不要重犯克拉克的错误,他因为对同步卫星的发明漫不经心,在太空丢失了十亿英镑。我们这个专利的收益又何止十亿!”

    听了他最后一句玩笑,姬、鱼和葛相视而笑,笑容相当神秘,弄得康不名有点发毛。没等他问,姬人锐笑着说:

    “老康啊,既然你提到了专利,我就提前揭宝吧。给,这是你的专利证书,关于‘二阶真空泡成型工艺’的发明专利,我让葛会长替你申报的,已经覆盖了世界各国。因为是这你职务之外的发明,所以这份专利属于你个人。还有一份协议,关于‘乐之友’如何向你支付专利使用费的。”说着,他叹了口气,“这是接受虫洞飞船技术的教训啊,当初我们无偿向联合国提供了这项技术,让他们在采氢业上大发横财,如今他们却想中止对‘乐之友’的拨款。所以,技术专利还是握在自己人手里保险。老康啊,你如果同意协议内容就请签字,‘乐之友’随后就开始向你支付专利使用费。”

    康不名接过硬邦邦的专利证书和协议文本,匆匆扫了几眼,困惑地说:“我就这么一不小心,变成亿万富翁了?”

    “对,没错。所以我说你别再抠门,别怕尊夫人把你的工资施舍光了。”

    “但这个发明实际最早是洋洋提出的啊。”

    “对,是他首先提出,但‘诺亚’号上天前时间太紧张,他没有申报也没实施,实际是从你真正开始的。再说,洋洋已经离开地球,也没有留下后人。反正专利已经归你啦,你想怎么花钱那是你的事,想寄给几十光年外的洋洋,也行啊。”

    “这么多钱,留个零头就够我们老两口和子孙们花啦,其余我捐给‘乐之友’。”

    “我说过,那是你的事,以后再说。还有,刚才你的笑话不能当笑话,确实要申报一个用于建材的补充专利。”他想了想,“就以贡献最大的三个人,康不名、楚天乐、葛其宏为专利权人吧。”

    葛其宏一下也被震晕了,“我?就因为刚才那句话?”

    “对,一言可丧邦,一言可兴邦嘛。记不记得德国总理施罗德的一件逸事?事发原因我记不清了,可能是某次足球赛德国队夺冠之后吧,他高兴地喊:让我们干一杯!后来这句话被谱成歌曲,全国流行,他稀里糊涂就赚了几百万稿费。”

    “真是祸从口出啊。这次我完了,心宽体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得经受世界级富豪们劳心伤力的苦日子啦。那我也学习康老,留点零花钱就行,其余捐给‘乐之友’。”

    玩笑归玩笑,他们决定回家后立即申报专利,还是那句话,专利握在自己人手里最保险。随后,他们一行人从脚手架上下来,戴奇说,准备工作还要一个小时,请他们先到休息室休息。鱼乐水立即说:

    “不,既然还有时间,我们到那儿去一趟。”她指指远处的人群,“他们在这儿守了六个月,够苦的,天气马上就要转凉,日子会更苦。人锐,你想办法把他们劝走吧,我知道你有办法,当年在杞县就曾大展身手,老鲁说你使用了反间计、空城计、美肉计、连环计,‘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姬人锐不免摇头,“你呀,真是菩萨心肠。其实他们不苦,他们认为肉体的苦修会收获心灵的快乐,心灵的救赎。”

    鱼乐水笑着坚持,“你试着劝一次嘛。劝过之后,如果他们仍要坚持,也算我们尽了心。”

    “好吧,我试试。”

    他们仍乘直升机过去。人群中心有一口很大的不锈钢锅,里面盛的大概是中国式的杂烩汤,香味四溢,热气腾腾,人们排队领取,秩序井然。三个老太太掌着长勺为大家分发,她们看来很享受这种“施予者”的角色,干得很卖力,一边分发,一边与领取者亲切地交谈。其中两位老太显得蓬头垢面,应该是在帐篷里过苦日子的两个邻居,衣装整洁的那位肯定是康不名的老伴。姬人锐让同伴们在圈外等候,他找到三个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鱼乐水等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听见他交错使用汉语和英语,显然也在对周围人讲。二十分钟后他回来,笑着说:

    “好了,老康的两位老邻居同意回国了,其他人也已经动摇。”

    鱼乐水很佩服,“这么快!你都说了什么?这次是三十六计中哪一计?”

    “完全没有用计,这次是靠真话的力量。我对他们说:这儿确实能激发出真空泡,这种二阶真空可以说是新宇宙,所以‘主’说这是通向新宇宙的门户,也不为错。但处于激发区域的物体,包括人的身体,都会嵌入你们眼前这个空心球的球壁。你们看,通过缺口能看到那儿有一具人体,对不对?当时嵌在球壁中的共有四位义烈之士,至于他们的灵魂能否脱离肉体而进入新宇宙,按我们的信仰是不信的,但也不排除你们的信仰是对的。我给你们透个消息,这里半个小时后就要进行首次工业性激发,依主的说法:那时天国之门就将洞开。你们三位如果愿意进入天国之门,我可以开个后门,事先把你们送到那个罐体里——只是这样做了之后,灵魂的归宿我不敢保证,但肉体肯定要嵌在船壳上了。”

    “他们怎么说?”

    “康老的老伴首先摇头,笑着说:‘你弄错了,我是来给他们舍粥的,我没准备进天国。’两个老邻居犹豫一会儿,决定放弃我提供的后门,说马上离开这里回国。其他人随即也动摇了,应该会有相当的人步她俩的后尘吧。”

    “好,干得不错。谢谢人锐,功德无量啊。”

    那边的脚手架已经拆除,激发马上就要开始。他们乘直升机返回,立在坑口,一眼不眨地看着下面。准备铃声响过之后,万籁俱静,忽然一道白光闪过,空间似乎抽搐了一下,伴随一计清亮的音响,那段庞大的真空管忽然消失了。定睛观看,它还在,只是变成了一个完全透明的罐形船体,尺寸比原来略大一号。罐体下边的支承歪倒了,罐体直接坐在地面上,那一计清亮的声响应该是罐体坐地的声音。罐体范围之外的真空管道还保持原状,但已经与罐体脱离。两台激光切割机同时伸出长臂,开始在船体上切割。切割机发出夺目的蓝色光芒,但与普通的切割不同,割口处完全没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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