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各问东西(下)

    第七十三章 各问东西(下) (第2/3页)

面对着宗泽时,他做的那些……恐怕还不够好!

    这是个死结。

    相对这个症结而言,双方刚才那句没有说出口却已经露骨到让胡寅惊惶的言语,反而在堂上这二人之间没什么意义了——你说你是抗金大义所系之要害,但金人入侵是难道不是你们赵氏惹出来的?

    对此,赵官家的回答是,那些人惹的事情,请不要计较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我身上。

    而宗泽也确实没有多计较此事。

    “臣觉得,官家今日言语,半真半假吧。”一片沉寂之中,宗汝霖终于再度轻声而叹。“实在是不知有几分是在安慰老臣这个将死之人?”

    “俱是诚心诚意。”赵玖似乎早就想好了面对宗泽的态度与言语,因为他没有丝毫迟疑。“朕从在亳州明道宫时便定了抗金到底,收复河山的决心。只是朕自己也知道,天下人中,唯独宗相公再难信朕,朕无从解释……”

    不少人心中微动。

    而宗泽似乎也依旧没有为之所动,停顿了片刻后,反倒是进一步挑开了:“官家,老臣之前一年多,独守东京,算得上是力挽狂澜于不倒吧?”

    “这是自然。”

    “而今日身死任中,也称得上是一句鞠躬尽瘁吧?”

    “这是必然。”

    “那将来史书上不可能有臣今日的坏话吧?”

    “不错。”

    “而官家也是个知机的……怕是也知道臣今日有恃无恐。”

    “大约懂得。”赵玖忽然失笑。“除非朕将来收复河山,自证清白,否则今日相公说什么,将来天下人便都会信什么。”

    “所以官家今日才如此客气……”

    “朕若没有诚心,躲在鄢陵几日,待相公自去,再来此处,岂不更好?”赵玖也干脆挑明。

    宗泽微微沉默,但还是缓缓摇头:“其实是臣强撑着在等官家,官家一日不至,老臣一日不愿死。”

    “朕知道,所以今日至此。”赵玖也严肃起来。

    “此言怎么听起来像是催促老臣去死一般?”宗泽复又嗤笑。

    “相公此时还会忌讳这个吗?”赵玖也跟着苦笑。

    “官家可知道,臣年轻时名声不好……”

    “略有耳闻。”

    且说,若非是靖康之变,宗泽在历史上的名声怕是不会好,因为靖康之变前的三十载官场生涯中,这个后来的抗金领袖,民族英雄,身上有两个很匪夷所思的政治标签,一个是粗鄙,一个是奸党……

    前者不提,只是个人习性,此时以民族英雄的视角来观察,却自然是敢于直言、性格豪迈了,关键是后者。

    宗泽当年去考进士,上来就为大奸臣蔡确鸣冤,最后为此落得个末等名次不说,仕途也彻底崩塌,而他后来之所以又勉力做到通判,却是来自于另一个大奸臣吕惠卿的提拔看顾……

    所以,若是真让他在六十岁那年成功退休,然后病死江湖、悠然乡里,这也就真是一个历史书册角落里的奸党余孽,便是进了穿越意淫一番,怕是也会落得一个小人脸谱,说不得还要被发配岭南,让读者们爽一爽的。

    然而,大浪淘沙,谁能想到当遭遇到家国覆灭这种事情的时候,会是这么一个形象极差的糟老头子挺身而出,既力挽狂澜于不倒,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那老臣就不忌讳什么了……”宗泽继续缓缓相对。

    “朕本是为此而来。”赵玖严肃以对。“相公但有所请,朕必当许诺。”

    “三件事而已。”宗泽微微叹道。

    众人屏声息气。

    “老臣这个儿子,并没有什么才能,但毕竟是老臣的儿子,私心总是有的,之所以一直没有让他补官,不是要装什么姿态,乃是因为东京留守司上下全是臣一力收拢,若让他早早补了官,有了名分,怕是会让小人起了别样心思……还请官家在老臣身后妥善处置。”宗汝霖指着自己身侧的儿子言道,后者闻言没有忍住,当场落泪。

    这倒不是发难,反而是标准的托孤了,而听得此言,之前有些紧张的大部分人都释然下来,而且随着宗颍落泪,显得有些哀伤……毕竟是老臣托孤啊。

    不过,赵玖倒是明显一怔,这不光是没等到预想中的发难的问题,更是因为他从宗泽言语中听到了一些别的意味。

    “官家莫要不信。”宗泽见状干脆勉力抬手指向对面席间一人。“王善,你出来,给官家说说你的‘贫富、贵贱重定’之论……”

    王善闻言赶紧出席相对赵玖、宗泽二人叩首,而不知道是惶恐还是见到宗泽今日姿态心中哀伤,他再抬起头时却是泪流不止,一言不发。

    “王卿的言语朕早就听过,而且颇以为然。”赵玖心下醒悟,却是在座中端坐,并正色以对。“值此乱世,确系贫富、贵贱重定之时……只是王卿,重定贵贱贫富,却有两条路,一个是悖逆忠义,自甘堕落,自生乱象,索取无度,然后徒劳生祸;一个则是顺大势而为,如宗相公这般力挽狂澜于不倒,定江山于一心,乃是定乱安民,自取功名之道……宗相公今日的意会,是为你好,你要晓得。”

    直接从城外一路走进来,衣甲都未卸的王善只能在堂中连连朝二人分别叩首。

    而宗泽见状,却又有些不耐烦起来,只是随手一挥,便继续朝上方官家言道:“官家聪明,醒悟便好……那这第二件事,便是指这东京留守司了,还望官家看在他们有功于社稷的份上,妥善安置。”

    “这是必然。”赵玖即刻应声。

    其实,一开始赵玖就醒悟了过来,宗泽根本不是在记挂自己儿子的官位,这位宗相公所指的第一件事情,是要借自己儿子的事情提醒赵玖,东京留守司内都是一群军贼盗匪出身的人,而赵氏之前又失了两河人心,官家这个身份对这些人的凝聚力不如其余官军那么强,所以必须要保持一定高压和威严,甚至是要做一定清洗的,不然他们是真能生祸的!

    只是这种话即便是以宗泽的身份也没法说出口,只能指着自己儿子和就在身前的王善,借题发挥暗示罢了。

    而第二件事情,便是反过来提醒赵官家,威压归威压,但归根到底,这是抗金的重要力量,可以约束、调整、收拢、清洗,但唯独不能废弃。

    回到眼前,如此干脆便将此事交代利索,宗泽反而失笑:“今日说是倚老卖老、咄咄逼人,却又似与官家心有灵犀一般。”

    赵玖也终于勉力再笑,却又旋即肃然,他隐约预感到了什么东西。

    “但还得做恶人啊!”宗汝霖收起笑意,忽又一声叹气。“官家应许臣最后一件事,今日便可了了心愿……老臣冒昧,请官家当众起个收复两河的毒誓吧!”

    堂内所有人,彻底鸦雀无声,连万俟卨都觉得宗泽过分了。

    “怎么个誓法?”出乎意料,赵玖虽也一怔,却依旧应对利索。

    “官家是天子,只能指天而誓了。”

    “既是天子,指天而誓言,天意是否偏袒,何况天意渺茫?朕是万民之主,何妨指民而誓?”不等其余人插嘴,赵玖反而配合妥当。

    “也好。”这次轮到宗相公有些发愣了。

    赵玖闻言,即刻端坐不动,举手指天:“朕若此生不能兴复两河,殄灭金国,尽犁其庭,尽扫其穴,合天下河山为一统,便当生无可恋,死无全尸。”

    “官家言重了!”

    官家立誓,除宗泽以外,所有人几乎是一起出列下跪,而郭仲荀、万俟卨等人听到誓词,更是慌乱劝谏,但还是那句话,赵官家与宗相公在这里说话,他们又如何呢?

    “官家青春大好,生无可恋确系毒誓。”听完誓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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