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月(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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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了衣裳,纵然那衣裳上早就不干净。忙里慌乱之间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想着府上怎把收尾的活儿交给了一个姑娘干。他总不信这姑娘是要带着自己逃命去,还以为薛凌要将他送往某个风水宝地长眠。

    如今想想,人人皆在做戏,只有她在真正拼命,有谁能抢在她之前将自个儿捞上马呢。

    被人追上之后,他也真心实意赖在原地,等着与那人过上几招,一个失手,此生便再无多念。奈何那姑娘死活不肯让道,到了也没能成全。

    薛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梁上,呼吸有些泛酸。他记起薛凌驭马也极其娴熟,杀人更是利落。打斗间见不得人心智,但胜负之后却能轻易辨别一个人心狠与否。他记得薛手起剑落,不带丝毫犹豫,一剑封喉不足以,转身将一匹残马脖子都切开大半。

    他当时不识得薛凌是哪家小姐,以为是个死士临时起意救了自个儿。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好东西。狠辣与仁慈,秀气与锋利,种种截然相反的事物在一个人身上相互交融,没有半分生硬感。

    这么个好东西,真可惜是个好东西。

    二人一别之后再音讯,直到黄宅外头再次遇到,他又走了神。走神算不得错处,可是再三没能圆了主家的愿,即使没有错处,那本身就是个错处。

    府上人宽泛,他本想着赐死应该不至于。不料弓匕开口冷漠,弯子绕了一大圈,是想将自己送给外人。若那外人不要,那也怪不得府上无情。

    他欢天喜地,他知她会要。即便不要,也无关紧,最要紧的是,她并不是和他一样,是个被人当东西一样养出来的器具。

    他得以跟她一个姓氏,得以跟她身前身后。他为了更周到些,特意像弓匕请教了不少一个贴身小厮该有的分寸。他得以知过往,得以共明日。得以用从来不曾有过的温情静静站在这,看佳人睡浓,听庭前风疏。

    当下人的都知道,主子开口认了做不得数。唯有将事儿托付给你之后,才算得认了你是自己的东西。

    所以他想,从今日起,他应该就真正姓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