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孤云出岫 第四十一章 水落石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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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拭眼角,喃喃道:“我本该知道的,我本该知道!”竟是有些自责。

    女子握住老人的左手,声音颤抖,“阿爹,你还是不答应我么?”

    老人抽出手,缓缓说道:“阿鱼,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你扪心自问,他何曾真心待过你?那年你被他哄骗了身子,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那时候他本事大,爹拦他不住,这一消失就是整整大半个月。那时候我知道你早已看破他的心迹,悄悄在他身上种下了三日亡魂蛊,我也只当他必死无疑。只是后来我见你神色如常,心里便笃定你早已放下了,可自那日古力来通报在桑河边发现那人时,我瞧见你掩盖不住的高兴,爹便知道,爹终究还是错了。”

    说道这里,老人顿了顿,背后持烟杆的右手微微加重力道,继续说道:“可事后又如何?他被人敲碎脊柱,在床上生不如死的躺了三年,你也整整没日没夜的看顾了他三年,爹答应你,倾尽全力救了他性命,可结果呢?他还是要走。 ”

    老人痛心疾首,“阿鱼,事到如今,你还放不下么?”

    女子早已是泪眼婆娑,豆大的泪珠就像广场中心石台沁出的水露,一滴一滴打落在地上,她嗓子沙哑,极力稳住身形道:“阿爹,这些年了,你还不明白么?女儿自将身子许给他的那一刻就早已是他的人了啊,你叫我如何放下?慢说那三日女儿后悔莫及整日提心吊胆,还要假装镇定,那日在桑河边捞他起来的那一刻,女儿就知道,自己的这颗心怕是已经不属于自己了。阿爹,你知道吗,女儿爱他,单是看着他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可只要他在女儿身边,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时刻。阿爹,你还不明白么。”

    老人脸色苍白,一股发自内心的无力感遍布全身,他狠下心,摇了摇头,“阿鱼,爹绝不会让你重蹈覆辙,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女子眼看老人就要走下楼梯,她身子一摊跪倒在地,那件披挂身上的外衣坠落楼下,女子死死拽住老人的脚踝,控制不住的沙哑喊道:“阿爹,你相信我,真的是最后一次,你相信我...”

    老人无动于衷,迈步向前走去,拖曳跪倒在地的女子身子一步步向前。

    老人微微皱眉。

    女子见老人态度坚决,似乎终于做出了妥协,她不再奢求自己能出去,抬眼婆娑的看着老人急切改口说道:“阿爹,我答应你,我不去见他了,你救救他好不好,你救救他,他如果真铁了心要走的话,女儿留不住他,但好歹能留住他的性命,好不好?”

    老人动了动脚,似是要甩掉她。

    女子嗓音凄厉,“阿爹,阿爹,女儿可以没有丈夫,但孩子不能没有爹啊!”

    石破天惊!

    老人像是听到一声惊雷,脚下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匍匐在地的女子说道:“你说什么?什么孩子?”

    女子不再说话,泪水涟涟。

    老人扣住女子的手腕,将她扶了起来,细心感受着微微跳动的脉律,长久之后,老人唏嘘一声,像是终于过了不惑而知天命,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

    女子捂住嘴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老人的嗓音响起,犹如长年紧绷极致的弓弦突然松弛下来,“什么时候的事?就他这两年待你的态度来看,不像是能做出此事的样子。”

    女子怯怯懦懦,红着脸说道:“他,他..还不知道。”

    老人猛然睁大双眼,久违的满身戾气。

    女子又羞又急,忙着说道:“阿爹,女儿爱他,女儿爱他呀!”

    老人看着眼前女子的娇羞神态,一头乌黑盘髻的长发,突然就明白了许多,他叹了口气,自嘲笑道:“罢了、罢了,怪不得这段时日你身子总不好...”说道这里,老人又变得郑重其事起来,“既然木已成舟,你且好生歇着吧。”

    说完,老人抬脚就下楼去了。

    女子站在楼顶,望着那道步履萧索的下楼背影,眼角发红,情不自禁的出口喊道:“阿爹!”

    老人立住脚步却没有转头,他双手负后,缓缓说道:“放心吧,他死不了,自你两年前偷偷将《百蛊真经》交给他的那一刻,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好在他还算知礼,事后却也将真经悄悄放了回去,若不是看在他还算顾念周全你的份上,我早就...”说到这里,老人突然止住话头,转言继续说道:

    “所以爹才会在那年悄悄带人去了趟斜月谷,将神君的月石般了出来,雕刻成如今模样,至于为何在事后就封禁了那处绝地,本就是为了不让人打扰他偷摸练功,莫说此时的毒障毒虫都耐他不得,就是这南岭的十万大山,怕也早已就是他自己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老人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用唯有自己才能听见的细微嗓音喃喃自语,“挡是挡不住了,能走的决然走了,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女子百感交集,想不到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阿爹早已经知晓。

    老人在走下楼梯后,弯腰将拿件坠落的外衣拾起,随手扔了上去,女子一把接住。

    “三日前,我已经让你弟弟阿木出谷去了,就算那人不济事,只要有你弟弟在也可保万无一失,你....”老人将烟杆别在腰间,微微侧头,“你,好生将养着吧!”

    老人站在二楼的楼道口,在已不见女子视线的地方,沧桑的脸庞上,开出了一朵花。

    三楼的云阁内,呜呜咽咽的抽泣声断断续续。

    老人下得楼来,天际处的那轮红日早已升起,他重重呼吸一口,直了直佝偻的脊背,双手抬起往后压了压,似乎又觉得日头有些晃眼。老人眯了眯眼,“得尽快找个稳婆才是。”

    五仙教其实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宗门帮派,早前可能是,但自从五年前的那场巫蛊之祸后,帮派教义就分崩离析。由黑苗、白苗和红苗组成的族群在那场惨烈的大战中,好战的极恶教众死伤殆尽。现在的五仙教就是由五年前战前因不愿残忍生杀而退出的那一部分苗人组建而成,老人就是当年的领头人。

    若说那场绵延一月有余的雨季是起战的天时诱因的话,那么毒障丛生的不毛之地就是地利了。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物极必反,如果苗山的百姓能够熬过那场雨季,就会迎来苗寨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人和。

    这话说的可能太过夸大,可一半对一半,今时今日的苗寨之所以是现在绕水穿寨、梯田层叠的生机气象,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是原于一个人,其二是原于一群人。

    那人五年前,在那场巫蛊之祸的大战前就已经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苗寨,当初的苗寨土著可不太友好,怎奈那人能说会道、口舌伶俐,兼之那人模样生的俊俏,在当时的苗寨男人中就真是鹤立鸡群了。一来一去,得到了不少女子的好感,自然而然也就留了下来。

    可别忘了,一个接近二品实力的小宗师极高手有意为之的暗度陈仓,如果铁了心要耍些手段,可不是那些只会些小小用毒的一般人能应付的来的。

    除非是极为亲近的人,或是一流的用毒行家在全无防备的条件下,才有可能得手。

    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初来乍到,谁会做到没心没肺的交浅言深,毫不设防?

    在前后立足的一月有余的时间里,那人其实早已经表露了许多关于规划苗寨的迹象,苗寨日子清苦,兼之深处的地理位置实在难有发展,那人本就是个好洁的性子,耐不住寂寞,更耐不住清贫。此处地方如果不人为的开山凿建、引水弄河,兴修水利,这样的日子估计地老天荒也不会又太大的涟漪。

    于是在那段时日里,除了无聊之外,也略微有些图画山河的味道,在那人笔下,就无端出现了一张又一张的水利图、机括图,不说巧夺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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