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肤施遇友
第四十二回 肤施遇友 (第1/3页)
一骑身高体长的黄骠马,自狭窄的官道疾驰而来,在陈文祺身边一掠而过,马蹄扬起薄薄的黄尘,溅上他的衣衫。
陈文祺轻轻掸去灰尘,望着远去的人和马,低声笑骂了句“莽撞的家伙”。话音未落,只见黄骠马去而复返,又来到陈文祺的跟前。坐在马背上一个衙役装束的汉子盯着陈文祺看了几眼,然后滚鞍下马,朝陈文祺一抱拳,说道:“适才溅了公子一身的灰土,小人在此赔礼了。”
这人虽然莽撞却行止有礼,陈文祺一点小小的不快瞬间消散,也抱拳还了一礼,宽容地笑道:“不必多礼,尊驾赶路要紧。”
“如此告辞。”那人盯了他一眼,又一抱拳,转身跃上马背,挥鞭策马而去。
肤施县城池不大,亦无江南县城繁华,但好歹还是个县城,并非前人在诗词中所描写的边塞小镇那样的凋敝,不仅饭馆、客栈、商铺、药房应有尽有,街头的贩夫走卒也不时走街串巷,吆喝不断,给县城平添了几分生气。
黄骠马奔到县城城门前,早有守城兵勇搬开路障,让牠和牠背上的主人自由进入。入城以后,黄骠马放慢脚程,径往县衙方向一路碎步小跑。来到衙门门前,那衙役纵身下马,与守门衙役打了声招呼,交过马缰,随后疾步向后面跑去。
“大人,小的已将书简送交府尹大人,这是府尹大人的回函。”
在公堂后面一间平房里,新到任的肤施县令此时背对房门,眼睛盯着贴在墙壁上的肤施县全境图,似在思考着什么。听到衙役的声音并未转身,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放在案上吧。这趟差事很辛苦吧?回去歇息两日再来听差。”
“大人,还有个情况。”
“什么情况?”
“小的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您要找的那个陈……”
“什么?”未等衙役说完,县令倏然转身,问道:“你遇见了他?”又摇摇头:“不对,不对,他应该早就过去了。”
“小的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真的是他。小的特地转去与他搭话,他虽说的是官话,却明显带有湖广的尾音,再说他的相貌体征如大人描述的一般无二。”
“好啦好啦,别动不动拿人头担保,要知道脑袋不是韭菜,割去之后就再也长不起来了。本县初来乍到,人又不熟,只你办事还算牢靠。既是他来了,还得麻烦你哟,只是这休息……”
“小的不休息无妨,但请大人吩咐。”那衙役识趣地答道。
“那好吧,待此次事情完后,本县再放你个长假。如今你只须如此如此。”县令将要办的事情详细对他说了一遍。
那衙役听后,转身“蹬蹬蹬”跑出县衙大门。望着衙役的背影,县令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来得正好”。
……
陈文祺走近县城的时候,时已黄昏。守城兵勇见他肩背行囊,知他远路而来,不免详细询问了一番。陈文祺也不亮明身份,只说自己经商,路过此地,欲进城投宿。守城兵勇听他不似西域口音,简单盘查以后,就放他入城了。
陈文祺信步走进一家客栈,来到柜台跟前,向柜台后面的客栈掌柜问道:
“请问掌柜的,有空房吗?”掌柜的正在拨拉着算盘,随口应了一句:“有。”随后似乎听出声音有异,忙停下算账,抬头用审视的眼神看了看陈文祺,问道:“客官是从京城来的吧?”
“正是。”
“对不起,小店没有空房了。”掌柜的改了口。
“咦?适才不是说有吗?”陈文祺奇道。
掌柜的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适才有,可现在没有了。”说完,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木牌,往柜台上一放,那木牌上写着四个大字:今日客满。
陈文祺不明所以,为什么在知道自己打从京城来立马就无客房呢?这其中……
陈文祺知道开店的不怕客人多,掌柜的这样做定有原因。他也不强人所难,便宽容地笑笑:“既是无房,那就另找一家罢。”
说完转身走出店门,走了五十余步左右,又见一家客栈,上前一问,与刚才那家如出一辙,也是客满。如是者再三再四,直到距离县衙一箭之地的那家客栈,还是如此。陈文祺问掌柜的何处还有客栈,那掌柜的反问道:“客官已经走过多少家客栈?”
陈文祺一回想,答道:“你家已是第九家。”
掌柜的笑着说:“如此说来,我这里是最后一家了。”
“啊?难道贵县的客栈统统不接待京城来的客人吗?这是谁人定下的规矩?”陈文祺用不满的语气问道。
“我。”门帘掀处,笑吟吟的走出一个人来,正是肤施县的县官大人。
陈文祺循声一看,顿时既惊且喜:“翁年兄,怎么是你?”原来挑帘而出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文祺的同年进士翁隽鼎。
“哈哈哈,没想到吧?”翁隽鼎上前握住陈文祺的手,“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去。”
陈文祺随翁隽鼎来到县衙内的客舍,饭堂的大桌上早已摆上了菜肴。翁隽鼎伸手拍拍上首的椅背,请陈文祺入座。
陈文祺疑惑地望着翁隽鼎,问道:“请问翁年兄,你是这里的主人?”
翁隽鼎微笑着点点头。
“好你个翁年兄,你什么时候来此上任的?”
“就在两天前。”
“这么巧哇,恰好在我经过的地方和时间。”
“说巧也不巧。我乃追随陈年兄而来哟。这两天,我派人四处寻找陈年兄的踪迹,还以为你早已过境了呢。若非今日他认出了陈年兄,恐怕咱俩缘悭一面哪。”
陈文祺随着翁隽鼎手指的地方一看,原来堂上还站着一人,正是路上扬他一身灰尘的黄骠马骑士。
那衙役走上前,单膝跪地,朝陈文祺大礼参拜:“小的覃珙见过大人。”
“免礼,免礼。覃兄快快请起。”
“请大人直呼小的名字,不要折杀了小人。”覃珙没有起身。
陈文祺一愣,始知他觉得两人地位过于悬殊,这样称呼大为不妥。但若直呼其名,陈文祺又觉太过……。于是含糊地说道:“尊驾请起,这里不是公堂,随便一点为好。”
覃珙这才起来。
“陈年兄……”“翁年兄……”
两人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说,特别是陈文祺,独自西行两月有余,打过交道的人中没有一个是熟人,今日与翁隽鼎不期而会,这才真正领会到古人为何将“他乡遇故知”列为人生“四喜”之一的缘由。
“陈年兄请先说。”
“翁年兄为何被‘铨选’到此地做了县令?而且释褐前的假期好像尚未结束啊?难道没回岳阳去?”
“陈年兄被打入诏狱,我哪有心情回家乡?按照恩师的吩咐,我去湖广取贵族长的亲笔书函后,就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才知陈年兄不仅脱困天牢,还为朝廷立了大功,正赶往宁夏接管三卫的治权。我在替陈年兄高兴之余,想到左右无事,便要赶来陪陈年兄一程,又怕超过假期,便请恩师移步去吏部续假。吏部尚书王大人问过情由,便问我愿意不愿意外任,肤施县令正空缺着。我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为了追赶陈年兄,我便雇了马车,昼夜兼程赶来赴任,没成想真的让我追上了陈年兄。”
“哎呀你这人,为了追赶在下就答应到这儿来做县官?呵呵,那么你就在这儿呆三年吧。”陈文祺高兴地说道。
“三年?为什么是三年?有讲究吗?”翁隽鼎有些茫然。
陈文祺“吃吃”一笑:“难道翁年兄不是冲那‘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来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