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等死吧,没救了
第九十三章 等死吧,没救了 (第3/3页)
一次工业革命搞工业化,能救华夏,但……大顺必死无疑。
工业化的痛苦,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外部市场相对大顺的体量,还是太小了,哪怕就现在不工业化,只要西欧各国放开关税真搞自由贸易,就大顺现在的生产力,足以把整个西欧的手工业冲垮。
这胎里的病,也算是自百家争鸣后,一切美好都归于三代之治、终极理想是复古的原因前面的路太可怕了,所以还是企图恢复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从而恢复旧的所有制关系和旧的社会,或者是企图重新把现代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硬塞到已被它们突破而且必然被突破的旧的所有制关系的框子里去。
何心隐的萃和堂是如此;颜元的井田王政是如此;李塨的三十年地租赎买公田制依然;黄宗羲的破一统而再封建均田还是如此。
只能在这个圈里打转,走不出去了。
换个洋气点的名字,儒家发展到此时此刻,面对新时代的曙光和黑暗,其指导思想只能是“经济浪漫主义”:要消灭资本主义的矛盾,唯一的途径是反动,使社会重新回到理想化的小生产方式中去。
萌芽长成的大树太可怕了,要吸血吃人腐骨蚀魂,那我直接把萌芽砍了不就得了?
什么叫理想化的小生产方式?既要理想,又要小。
那便是,仁义之下的井田制,仁义之下的行会制,仁义之下的乡贤乡村。
其实也挺好的。
只是这句话是有两个要素的。
“理想化”加“小生产模式”。
后者,小生产模式,好说。
前者,“理想化”这三字等同于扯淡。理想化的仁义,带来的就是现实的不仁义。
这是为什么日本非要锁国、非要搞一土一作制、非要压制商人的原因;是为什么前明一开始就把天下设计成一个几乎不流动的大农村。
这也是为什么刘钰极端、极端害怕国子监的儒学学生去欧洲的原因,更是非要派威海一批没学过儒学仁义的人去革命老区巴黎的原因。
启蒙思潮派别很多,但儒生的儒学仁义的文化基因,注定了他们天然最亲近法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学派中的经济浪漫主义,也就是空想小资社把萌芽快要长成的大树非要塞回胚芽里的派别。
那是让正统资本主义,以及正统科社马恩联合一致,恨的牙根痒痒的派别,而上一个获此两家联合反对之殊荣的,还是正统封建主义。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文化基因决定派别亲近。
不是仁义不好,而是正统资本主义是真不仁义,吃人的效率可比小农经济四百年才循环的速度快多了。
一旦接受,融汇中西,仁义加天然亲近的“经济浪漫主义”,这路就要彻底走歪了。
刘钰不想让大顺出现这种“恢复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从而恢复旧的所有制关系和旧的社会”的路上,那就只能尽可能对外扩张,用对外扩张来分担初步工业化的痛苦,把痛苦转嫁给外部一些。
逐渐把这个可以把大顺的命要了的怪胎养起来,在有能力吃人之前,不要让皇帝和朝廷看到它的獠牙。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拿到外部市场之前,迟迟不敢在纺织业上动心思的原因,宁可投入巨大的钱财搞蒸汽机、搞铁路等久远费钱的计划,也不先搞看上去更容易一点、更容易挣钱的纺织业。
没有外部市场,赚的钱都是内部的钱,小农也小手工破产分分钟的事儿,皇帝为了江山稳固,定会把纺织机全都砸个粉碎。
皇帝所说的“治本治末”,对象是大顺这个封建帝国,这一点刘钰可以确保,谁来了也没办法,等死就好了。
见刘钰在那猛劲儿摇头,李淦心中一沉,随后又轻松起来。
心道莫说你们没有治标治本的办法,便是秦皇汉武、唐宗明祖,又有谁做到了江山永固呢?
苦闷散去,倒是看得开了,笑问刘钰道:“鲸海移民、南洋求活、垦殖蒙古、迁徙西域,这都是治标之术,对吧?”
刘钰也笑起来,补了一句道:“说不定科学院可以搞出亩产十石的办法,也未可知。”
“哈哈哈哈哈……若真能搞出来,朕赏他紫禁城骑马、一品文服,以此功封个子爵也不为过。”
皇帝只当是个笑话,大笑过后,全然不信,心里只是琢磨着移民治标的方法,便挥手叫人先散去,只叫刘钰和江辰每日朝会散后在此轮流当值,若有急事再行召见商议共商。如非急大之事,可直接递书于卢挚垒,天佑殿自会按流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