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1 丽姬娅(上)

    841 丽姬娅(上) (第1/3页)

    午夜时分,花园里的雾气更浓了。丝丝缕缕的淡白飘絮在灯光下弥显幽深,遮住了墁斑岩砖的主步道。自书房的窗户往大门处眺望,只能瞧见两团晕黄色的圆斑从雾后隐约浮现;那是挂在大门处的两盏吊灯,此刻却像藏在雾气后的一双炯炯巨眼。

    查德维克在书房坐了两个多小时,早觉得腿脚冷飕飕的,可他没在卧室衣柜里翻着厚裤子,不知是被佣人收去哪儿了;他也不愿意大晚上独自在宅内游荡,因为这宅子有两年多不曾迎接主人光临,寂寥荒凉早随夜露渗入建筑的骨架,让它缺了一股子活人气息。这栋宅子,自从被前任主人以结婚礼物的名义赠与坎贝尔夫妇——也就是查德维克与吉莉安——就一直被当作他们乡间度假时的居所。他们通常是挑春季来,那时乡野间草木葱茏,风光骀荡,最适合身体虚弱的人去户外活动;等夏秋时趣味就没有那么多了,想来打猎的人太多太吵闹,他自己的生意也到了忙季。

    今天早上,他抛下手头所有工作,急如星火地奔赴此地。宅子被保洁工人匆匆忙忙地打扫出来,好些个花园和房屋内的设备都来不及开。他自己也被搞得晕头转向,忘了该多带几件行李。好在酒窖里不是空的,他拿了些酒到书房里备着,难说是为了取暖还是压惊。

    屋子里外都静悄悄的。保洁人员于黄昏时便已离开,客厅本有一台动静很大的老式座钟,可是发条没有上弦;屋外的庭院里,窈然无际的愁雾压得鸟雀虫蛙不敢吭声。这份异样的孤独感能侵蚀人的思想,比阴沉而喧闹的大城市生活更叫他心神难安。查德维克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本土自酿的淡啤酒;他还准备了威士忌,但那是给别人准备的。今夜他务须保持头脑清醒。

    他枯坐书房,每隔几分钟就要往窗外张望,可是花园里的景致根本瞧不见。昔年那些受旧主人钟爱的冬青(本地人至今还管这宅子叫“冬青屋”),从终年秾翠的茂叶到渐露酽红的果实,全都被这阵阒寂的浓雾吞没了,只露出枝杈嶙峋而尖锐的剪影,如从幽冥中潜来的鬼怪。时为八月之末,霜日初显,金风萧瑟,而每逢秋季的阴雨天,他总是容易头疼心悸,还会犯咳嗽病。

    花园里的浓雾迟迟不散,像被施了凝固时间的魔咒。查德维克心烦意乱,忍不住去行李箱最底部掏出雪茄盒。本次戒烟刚满两个星期,这回又要前功尽弃。他把烟捏在指间转来转去,正是犹豫不决,猝然瞥见墙面上竟有一只漆黑扭曲的怪爪,不由大吃了一惊;再仰起脑袋仔细一瞧,原来只是灯光照到了橱柜边的鹿角装饰,让它枝杈繁多的影子映在墙上。

    查德维克放下雪茄,走到挂鹿角的墙壁底下,百感交集地打量着它。鹿角是真货,是从一只曾经鲜活雄壮的公鹿身上取下来,做成纪念品收在屋子里;然而这位杀死公鹿的猎人并非查德维克自己。他和吉莉安这辈子都没拿枪对准过活物,而且也都觉得把狩猎运动作为消遣多少是有点野蛮和残忍的。

    当然,政府是应该对泛滥成灾的物种进行人为调控,只是……唉,一个出身上流、才华横溢且极富教养之人,竟然自八九岁时便以此为乐!想到一双稚嫩的小手曾端起猎枪,或是拿匕首剥下温热潮湿的鹿皮,让那圆睁而空蒙的鹿眼中映出孩子娇嫩无邪的面容……查德维克停止了不快的想象,转而追忆那些更愉快的往事:十年前的圣诞假期,“冬青屋”真正的主人邀请他们这一伙无家可归的朋友来此共度佳节。那时鹿角挂在客厅里,上头点缀冬青枝叶与金色铃铛,看着好似商店里随手买来的廉价装饰品;落地窗外白雪晶莹,映得碧叶朱实益发娇美可爱,而他们在温暖如春的室内纵情欢笑,畅饮开怀。那时他们青春年少又自命不凡,以为璀璨前途尽在掌握,转眼却天各一方,故人寥落难再觅!多美好的旧时光啊!而今真是薰歇烬灭,光沉响绝了。

    查德维克深叹了口气,走回去把雪茄烟收了起来。他沮丧地想到自己刚刚年过三十,健康与精力却都衰退得厉害,再也不能像十年前那样肆无忌惮地享受人生;继而他又安慰自己事情并没那么糟,毕竟他也算得事业有成,足以对得起前半辈子的努力付出;又跟吉莉安琴瑟和鸣,志趣相投,爱情之花眼看就要结出果实。他已拥有一个人生命中所能拥有的绝大部分幸福,堪为众所欣羡的对象……只怪那封邮件搅乱了他的平静。

    他拖着颓然的脚步走回桌边,继续往窗外张望。雾还是不散。通往宅子的车道与花园大门都笼在白纱幕后,宅外的情形根本瞧不见。念及客人或已莅临,只是被雾藏住了行迹,他便微启窗扇,竖耳聆听外头的动静,结果竟连一丝风响都不闻。这个浓雾弥漫的秋夜里涌动着魔性,把往日所有凄凉幽怨的景象都召唤回来,使它们生动地浮现于查德维克眼前。即便如他这样偏向于无神论者——至少算怀疑论者吧,也不禁觉得屋中似有另一双无形的眼目存在。

    这宅子里的氛围太不祥了。他又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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