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妾室当道、白氏

    第十九章 妾室当道、白氏 (第3/3页)

萋萋之上,曾经的姹紫嫣红在可预期的时日里渐渐落得满地萧条。

    一阵风吹过,并未带来任何的凉意,却将夜色从东边吹来,渐渐吞没了天地。

    星子慢慢亮起,一颗又一颗的独自闪烁,似乎近在手边,却又遥不可及。

    因着要离开多日,熺微用过了晚膳便去了生母白氏那里。

    八个多月的身孕该是最圆润的时候,可白氏却瘦的很,下巴尖尖,脸上几乎无肉,手腕上的镯子空空的晃荡着。

    只一个硕大的肚子挺在那里,两相比较之下,尤为吓人。

    好在精神还算不错。

    她手里拿着一件小小的肚兜,绣着喜鹊登梅的花样,象征着福气与好运。

    手指细细抚过肚兜上的针脚,白氏微微一笑,一松手。

    身边的夏竹伸手去接,没能接到。

    肚兜掉进了火盆里,火星刺穿了肚兜,留下一个焦黑的洞眼,火焰随即席卷一下吞噬了整件小小的肚兜,窜了瞬间的高度,扑了人满面的热气。

    不过几息的功夫,化为灰烬。

    夏竹看着火盆里的灰烬,可惜道:“熬了几个白日才绣好的,姨娘怎么烧了。”

    白氏淡淡一笑,如月色蒙了灰白的薄云,有模糊的阴鸷,那笑意深沉的叫人无论如何都看不透,她不甚在意道:“待我和孩子上路,他也好有的穿。”

    夏竹心头一跳,担忧的看着白氏,“一定要这样做吗?这孩子可是无辜的。”

    风拂动了枝影晃动,有瘦竹婆娑摇曳之声,沙沙沉沉。

    白氏低头抚着肚子,静静听着,仿佛自己也成了竹叶中的一片,有锋利的边缘,“值得。”

    夏竹叹了一声,正待说什么,沈熺微推门进了来。

    窗棂开合间有风灌入,并着冰雕的凉意扑在人身上,有几分湿黏的感觉,熄灭了几盏烛火。

    白氏招手将女儿拉到身前,细细打量着,温柔道:“几日没见着,姑娘又长高了些。”

    “我如今每两个月就要做新衣,否则袖子就要短了。”沈熺微笑嘻嘻的转了一圈,一身浅蓝色的素雅纱绸衣裙穿在身上十分可人,“这是昨日里苏姨娘新送来的,好看吗姨娘?”

    夏竹将烛火都点亮起来,又罩上了素白灯罩,冷色的光线落在人冰雕上,可清晰的看到水珠滑落的轨迹,宛若人在落泪。

    “是好看,下月里除了服便能穿些娇俏的颜色了。”白氏替她整了整衣裳,幽然凝眸,“三姑娘好吗?”

    “三姐姐很好。”沈熺微疑惑的看着白氏,“姨娘为何不去看看三姐姐呢?我听院子里的妈妈说,姨娘从前是母亲身边的,那时候还照顾过三姐姐來着。”

    夏竹微微一笑:“三姑娘有老太太护着呢!”

    抚着白氏在罗汉床上坐下,又拿来几个软垫垫在白氏的身后,白氏微微调整了角度,倚在左侧的引枕上。

    “姨娘是妾室,多与三姑娘接触不好。旁人会觉得咱们姨娘想从姑娘们那里的好处。”

    沈熺微挨着白氏坐下,“所以,姨娘不叫我常来看您是吗?”

    伸手抚摸着那硕大的肚子,肚子忽的一阵翻腾,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猛地收回手。

    “姨娘,弟弟在和我打招呼吗?”

    白氏握着她的手又贴回腹部,腹中的小人儿踢的更带劲了,“是啊,他在与姐姐打招呼呢,姐儿这么想要个弟弟么,老说着是个哥儿。”

    “肯定啊,三姐姐也说是哥儿呢!”沈熺微好奇的很,左摸摸,右摸摸。

    “哦?那说不定真是个哥儿呢!”白氏对着夏竹使了个颜色,夏竹点头,回身进了稍间,取了几个香囊出来。

    白氏指着夏竹手中的托盘:“姨娘给哥儿姐儿们做了几个香囊,里头搁了驱蚊的草药,寺里花草树木多,蚊虫也便多些,到时候出门可佩上。”

    沈熺微抓起一个浅紫色的,凑上鼻头细细闻了闻,“还放了玫瑰花瓣儿是吗?”又翻着香囊,细瞧着花样子,十分喜欢,“姨娘少做些针线活儿,仔细伤眼睛。”

    白氏点点头,笑着看着托盘里的香囊,婉声说着,“不做了,临盆也快了,后头不做了。”

    熺微又高兴的摸了摸生母的肚子,“明日我就给哥哥姐姐们送去。姨娘,这回要给母亲做大法师,得出去好几日,姨娘在家中万事要小心,天气热,也不要随意出门,免得中了暑气身子身子难受。”

    “姨娘知道了。”白氏笑应了一声,眼眶有些刺刺的,她撇开了些脸,嘱咐道:“出门在外,多护着你三姐姐,知道吗?”

    “我知道,这话姨娘常说,我都记得。”沈熺微笑盈盈的倚着白氏,十分眷恋,“大姐姐和二姐姐总是打嘴仗,二姐姐还会挑拨,我护着三姐姐,不叫她们欺负三姐姐。”

    “好孩子。”白氏搂着熺微,微微摇晃着,轻轻拍着她的背,笑的十分温柔。

    还未亮起,沈家的姑娘公子们,早早起了来。

    灼华点了二十余的护卫,又二十余的粗使婆子,三驾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崇岳寺去。

    马车“得得得”的走,倚楼和长天策马尽责的跟在车架旁,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因着起的太早,个个都困倦的很,沈焆灵和沈煊慧没得精力斗嘴,倚着软垫昏昏欲睡。

    熺微缩在一角,脑袋靠着灼华的腿睡得天昏地暗。

    这会儿灼华倒是清醒的很,一手勾住熺微以免她在颠簸中掉下去,一手拿着一本医术慢慢看着,眼睛酸涩时,偶尔撩起车帘往外看一会儿。

    却见田埂之间处处干裂,农作物打蔫,几个农户带着遮阳的斗笠,在田埂间来回的走着,不时哀叹跺脚。

    远远的,灼华似乎便体会得到他们的焦急。

    她搁下帘子,轻叹一声,老天总是叫百姓过得格外艰辛些。

    也不知晃悠了多久,鼻尖闻见一阵阵淡淡的檀香味,耳边阵阵梵音,便知快到了。

    一阵崎岖的山路后,马车停下,立马有知客师傅迎过来。

    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法号慈恩,是知客院的首席弟子。

    虽年轻却对佛法颇有见地。

    灼华却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

    每回有突发事情的时候,他的眼神中总会不经意的闪过如狼如鹰一般的锐利。

    虽每每只是转瞬即逝,但她毕竟上一世里与宫中的狐狸相处甚多,还是能够捕捉到的。

    灼华有时候会觉得他不像个和尚,更像是……野兽。

    灼华常与郡主来此小住,慈恩也可说是看着灼华长大的了。

    因为都是相熟的,念着佛号、打了招呼后便跟着进了寺。

    主持大师了然亲来接待。

    灼华与主持稍稍寒暄,一行人跟着主持去要做法事的殿宇,从前的小祥之祭和大祥之祭都在地藏殿的偏殿,这回的除服祭主持特特给劈出了大雄宝殿的正殿来,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只待七月初三一早布置上即可。

    灼华自是十分感谢,捐了大笔香油钱之后,便叫烺云、熤州、煊慧、焆灵以及熺微跟着师傅去客院休整。

    而她则熟门熟路去了从前和郡主常住的苍云斋。

    沈家在北燕算得上号,是以沈家儿女的除服礼,又是为郡主做法事,到七月初三时寺里定是要做清让的。

    许是消息递了出去,香客们将上香的时间做了调整,所以这会子人特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