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破齐人张仪离间 避险境孙膑诈死
第096章| 破齐人张仪离间 避险境孙膑诈死 (第2/3页)
老亲友也在邯郸,血染邯郸,亲人受难,魏人也必不恤,邯郸或会因此而鸡飞蛋打,残垣断壁一片。”
苏秦之言既合情理,又据事实,方才还是意气风发的众人此时如同泄气的尿脬,一下子瘪了。
“诸位大人,”苏秦扫视众人,一反方才忧郁表情,目光挑衅,似是在寻求辩论,“我粮食府库皆在邯郸,老弱病残妇孺皆在邯郸,城防险峻也在邯郸,皆被魏人所占,我若困之,结果如何?再说,我以何困之?邯郸已与邺邑连成一片,漳水不再成险,我人丁虽众,能战之士不过五万。今攻守易势,我以五万对七万,以无险对有险,以血气对强敌,智者不为也。”
赵雍完全被说服了,长吸一口气:“何去何从,请爱卿指点!”
“回禀我王,”苏秦转过脸来,看向赵雍,“于我而言,眼前上上之策,是与魏议和,停战休民,恢复家国元气。我虽不支,魏也不堪,今魏人首提议和,于我则是有利,我王当顺水推舟,与其议和,恢复我旧时辖地。”
“赵雍谨听苏子,烦请苏子与朱威议和!”赵雍不再多言,当下决断。
“谢我王重托!”苏秦拱手,“不过,由臣出面不妥,因臣虽为赵相,也兼他国之相。”
“这⋯⋯”赵雍显然忽略了这个,“敢问相国,何人出面为妥?”
“臣荐肥义大人。”
一个月后,邯郸城南,面对滚滚东去的漳水,魏使朱威与赵使肥义、齐使田婴、秦使公子疾、中山使张登共同签署漳水之盟。依据此盟,魏人无条件归还邯郸及所占赵地,齐、秦、中山无条件撤军,赵、中山则以槐水为界,永不相犯。
一场耗时经年、波及列国诸方的天下大战,在齐人围魏、庞涓兵败桂陵之后两个月的漳水河边画上句号。
就眼前利益而言,列国皆输,唯一的赢家是中山,因其终于从赵人手中夺到了梦寐以求的战略要地鄗邑,由法理上获取槐水天险。之后数年,中山即沿槐水北岸修筑一条战备城墙,由东边河水直至太行山下,与赵相抗。
但就长远来看,真正的赢家则是秦国。张仪连横成功,纵亲失和,赵、魏、齐三国皆受重创,秦国无非是出动大军到晋阳城下示威一圈,几乎是无损毫毛。
征战经年而无尺寸之功的魏国大军没精打采地渡过河水,回归大梁。战车上载的大多不是战利品,而是在赵国各地战殁的将士棺木。
魏境各地,再一度哀乐声声,家家户户,各村各邑,处处可见送葬队伍。
张仪坐在辎车中,随从三军由邯郸回返大梁,一路几乎不与人说话,内中五味杂陈,既有落寞,也有成就。
行至宿胥口附近,在当年走过不知多少趟的那个岔道口处,张仪吩咐停车,吩咐部将引军前行,自与几名从人拐往山中,在山脚下安顿住众人,仅带一名心腹往投鬼谷。
走到鬼谷入口,许是不想见到玉蝉儿,张仪在那块写有“鬼谷”二字的石头前面坐下,随手写出几字,吩咐心腹入谷,交给大师兄。
不消片刻,一个衣襟飘飘、长发披肩、眉清目秀的高个子道人跟在心腹后面匆匆走来,望到张仪,远远顿住,拱手:“师弟,别来无恙乎?”
“大师兄!”张仪紧盯住他,显然认不出了,良久,深深一揖,颇为激动,“长这么高了!”
“呵呵呵,是哩,”童子笑道,“其他不见长进,只有个头长了。几次出谷,听闻师弟风光照人呢。”
“一事无成,惭愧得紧!”张仪谦辞。
“你愧什么?”童子似是没有听出谦辞,紧盯住他,刨根问道。
“愧⋯⋯”张仪眼球儿一转,“愧对先生重托,愧对师兄厚望!”
“师弟愧得太多了,”童子现出一笑,“先生或有重托,师兄我却未曾有过厚望。”转过话锋,直入主题,“好了,闲言少叙,师弟此来,可为看望蝉儿姐姐?”
“非⋯⋯非也!”见童子依旧伶牙俐齿,这又提到玉蝉儿,颇让张仪尴尬,结巴一句,旋即放松,略略一顿,恢复神态,看向童子,“先生可在?”
“先生正在闭关。”童子将话堵死,“师弟既然回来,何不随师兄进谷,看看旧居?”
张仪苦笑一下,微微闭目。
“呵呵呵,”童子晓得他不愿见到玉蝉儿,笑道,“还是回去看看吧,蝉儿姐时常念及师弟呢。”
张仪抿紧嘴唇,有顷,再出一声苦笑:“烦请大师兄转告师姐,就说仪谢师姐挂念。今朝班师,仪路过宿胥口,望到此山,颇为感慨,不由得走进谷中了。得见大师兄,仪于愿已足,就不进谷了。”
“师弟此来,”童子指他心口,“既然有事,何不一吐为快呢?”
张仪怔道:“大师兄,你⋯⋯何以晓得师弟有事?”
“呵呵呵,若是不晓得,岂不是在相国大人面前妄称师兄了?”
“大师兄神通,在下服了!”张仪正不晓得如何开口,这也就坡下驴,“师弟此来,确为一事。当年师弟下山,临行之际送给师兄一卷竹简,敢问师兄,可否记得?”
“这事有哩。”童子想也不想,随口应道,“只是,那竹简于师兄我一无用处,好像是那年冬天就拿出去当薪柴烧了。”
听到“好像”二字,张仪心中有数了,略略一顿,拱手:“烦请大师兄再想想看,万一那辰光误拿了呢。”
“你且稍等,”童子应道,“待师兄我回去看看,若是没烧,这就归还师弟。”
童子返谷,径入草堂,对玉蝉儿道:“是张仪来了。”
“哦?”玉蝉儿略吃一惊,“他来何事?”
“记得当年先生要我们去雄鸡岭的崖壁下捡回又烧掉的那册兵书吗?庞涓私下抄录一份,藏于树洞,被张仪悄悄取走了。张仪临下山时,将那竹简送给我,被我顺手扔进床底。这辰光他又来讨,给他不?”
玉蝉儿略略一想,扯童子进洞。
鬼谷子眼皮子未睁,脸冲玉蝉儿,话却是说给童子:“既然是他的东西,他又为此而来,你就还给他吧。”
童子应过,回到草堂,从床底寻出竹简,径往谷口送还张仪。
“先生,”听到童子走远,玉蝉儿轻声问道,“他这拿去,必是交给庞涓,岂不是对孙膑不利了?”
“顺其自然吧。”鬼谷子淡淡说道,“一部书而已,没有那么厉害。”闭目又想一阵,睁眼,拿出一个药方,持笔在下面又加一味,递给玉蝉儿,“蝉儿,你按此方入山采药,做成药丸,交给苏秦,由苏秦送给孙膑,或对孙膑有所助益。”
玉蝉儿凝视药方,有顷,怔道:“先生,此方⋯⋯”
“此方所成药丸,”鬼谷子缓缓说道,讲述一桩陈年往事,“就是当年随巢子托人送给你母后吃过的那粒。”
“随巢子之药,是先生给的?”玉蝉儿惊问。
“是的。”鬼谷子点头,“早年结识他时,老朽观此人存救世善念,送他不少药方济世,其中包含此方。”
“那⋯⋯”玉蝉儿看向后面新写的几字,“先生加这一味,却是为何?”
“可成死药。”
“死药?”玉蝉儿心底一震,喃声重复。
“孙膑服下此药,躯体即死,但魂魄守舍,一个月后,躯体会自然复活。”
玉蝉儿倒吸一口气:“先生,事情⋯⋯真有那么严重吗?”
“唉,”鬼谷子微微闭目,良久,长叹一声,“孙膑不死,庞涓就不会放过他,反生错乱。俟孙膑渡过此劫,二人的棋局或就有个终结了!”
听到那声长长的“唉”字和接后的“终结”二字,想到庞涓或将面临的因果之报,玉蝉儿心底一颤,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伐赵失利,举国哀伤,臣民萎靡不振,只有惠王一反往常失利后的颓废,仅卧榻几日,就如打了鸡血般精神抖擞,出人意外地现身于大魏朝堂,且只处理一桩朝务:加封武安君庞涓户籍三千,赏金三百两。
兵败而受封赏,匪夷所思,堪称列国奇谈。
朝臣尽皆愕然,面面相觑。
庞涓长跪于地,泣谢:“臣冒死罪,请我王收回成命!臣用兵不当,败走桂陵,折损武卒两万,终使邯郸得而复失,功败垂成,恳请我王极刑责罚,臣万死无怨!”
“武安君,你记住,寡人封赏的并不是你,是三军将士!”魏惠王扫视众臣,字字铿锵,振振有词,“诸位爱卿,此番伐赵,寡人也曾伤感,然而昨夜,寡人忽然想明白一事。寡人想明白何事了呢?寡人想明白的是,自即位以来,寡人东讨西伐,南战北征,可谓历战无数,然而,真正能让寡人畅快的仅有一次,就是此番伐赵。诸位爱卿,此番伐赵,庞将军用兵如神,筹划缜密,打了赵人一个措手不及,更拔赵都邯郸,打出了我大魏威仪。挫悍赵锐卒,拔大国之都,纵使能将吴起,也未建此功啊!”
见惠王讲出这个,朝堂上鸦雀无声,只有庞涓长哭于地:“王上⋯⋯”
“诸位爱卿,”惠王余兴未尽,慷慨陈词,“挫赵卒,拔邯郸,一出寡人多年闷气,酣畅淋漓啊!这且不说,更让寡人欣慰的是,庞将军带出了数以万计视死如归、死不旋踵的大魏勇士。寡人早晚观看桂陵战报,总是泪出。我两万武卒身陷绝境,面对数倍于我之齐国技击,无一人退缩,战至最后一人,斩敌两万。我三百军士,历经一夜鏖战,俱负重伤,宁死不降。更有将军青牛,以一人之力护佑主将突出重围,所向披靡,势若破竹,齐卒望之丧胆。寡人何德何能,竟得良将若是!寡人何威何慈,竟得血士若是!”
见惠王这般褒奖将士,朝臣尽皆叹服,纷纷点头,投庞涓以赞赏目光。
庞涓五体投地,泣声愈见悲切。
“唉,”惠王长叹一声,“诸位贤臣,桂陵之败,过不在武安君,过不在三军,过只在孤一人。是寡人愚钝,看不出齐人疑兵奸计,连下昏诏,旨令庞将军班师,方使庞将军救主心切,千里急进,陷入绝地。每每念及,寡人悔恨莫及,寡人对不起这些阵亡将士啊!呜呼哀哉!呜呼⋯⋯”
惠王以手掩面,哽咽不已。
惠王一番掏心的表述加上几声呜呼,彻底打开了庞涓的泪腺,当堂号啕大哭起来。朝堂所有臣子也大受触动,无不悲泣。
大魏朝堂在一片悲声中再次亢奋。
哭声渐息,惠王将朝政再次托给太子魏申,在毗人的搀扶下掩面离去。
旨令下了,主管库府的司徒白虎却拿不出惠王打赏的三百两金子。
莫说是三百两,白虎此时连一百两也拿不出了。
按照大魏武卒聘用诏令,凡阵亡武卒,在全家免十年赋役的基础上,司徒府还应一次性发放抚恤费三两足金。在赵地与桂陵先后阵亡的将士将近三万,单是这笔钱就将近十万,如果加上伤残将士的抚恤费,将各邑国库全部卖掉也不够了。
然而,旨令既下,就不能不执行。
白虎左右是难,只好如实奏报太子。
“库银还是小事,库粮不足才是大事。自去年迄今,雨水不调,夏秋之际河东遭遇雹灾,秋粮大幅减产,储粮尽皆用于邯郸战事,眼下正值春荒,青黄不接,各地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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