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吃干抹净

    第六百一十一章 吃干抹净 (第1/3页)

    回到福宁殿,赵煦从梁从政手中,接过了都堂拟定的谥号。

    一看,他就眯起眼睛来。

    “都堂诸公,都是公忠体国啊!”他在心中默默点了个赞。

    “尤其韩相公,真不愧是传法沙门!”

    司马光去世的时候,赵煦曾在两宫面前引用礼记和诗经的内容,称赞司马光的功绩。

    看似是非常正面,甚至是极高的评价。

    然而,语言、文字,自古就有魅力。

    而且,在不同的人,不同语境和社会环境下,很可能出现截然不同的解读。

    具体到此事上,赵煦就对外界,释放出了不同寻常的信息。

    赵煦评论司马光的那两句话,单独放在一起也好,联系在一起也罢。

    看似都是对司马光的赞美、褒扬。

    然而,这两句话存在一个重要问题——都没有对司马光的政绩,做出任何评价。

    这就好比,现代单位里,有个老领导去世,上级部门对其做出评价:XX同志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他孝敬父母,友爱兄弟,照顾同事,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好人。

    别人怎么看?

    有心人肯定会看出问题来。

    对一個政治家,用文学家、哲学家的方式来评价?

    这不就是全盘否定其政治成就?!

    而韩绛显然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拟的谥号,就很有意思了。

    单谥一个文。

    要不怎么说,韩绛韩相公是传法沙门呢?

    这份政治嗅觉和对上意的揣摩程度,就不是一般的小年轻能比得上的。

    单谥文,这是杀人还要诛心!

    “看来,韩绛对司马光,也是不满已久。”赵煦呢喃着。

    想想也是,韩绛拜相后,多次亲自邀请司马光去役法检讨所会商。

    但司马光,总能找到借口和理由,怎么都不肯去。

    韩绛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个。

    何况,韩绛的脾气,并不算很好。

    如今,能找到机会,合理合法的报复一下司马光,出一出胸中那口气,很正常。

    “文忠?”再看吕公著所拟的谥号,赵煦的眼睛也跟着笑起来。

    “这老狐狸!”赵煦笑骂了一句:“怕也是看出了一点什么来了!”

    吕公著和司马光,交情最好。

    自然,他是知道司马光的理想与追求的。

    然而,他却拿出了文忠这个谥号。

    “有意思!有意思!”赵煦吧唧了一下嘴巴,上上辈子,曾为君一十五年的他,对大宋典故,可谓了如指掌,熟烂于心。

    所以,他很轻易的就知道了,吕公著的心思。

    因为,在大宋历史上,也曾有一个和现在的司马光情况相似的大臣。

    这位大臣的名字叫做:欧阳修!

    最初,太常礼院给欧阳修定的也是单谥文。

    所以在当年,此事在朝野闹得沸沸扬扬。

    欧阳修的门生、故旧、学生纷纷跳脚,甚至猛烈抨击太常礼院,认为这些官僚是因为没有吃到欧阳修家属的贿赂,在故意打击报复。

    此事,一度甚嚣尘上,闹得很大。

    于是,赵煦的父皇,将之下朝议,在朝堂的议论上,这个单谥为欧阳修的朋友们集体驳回。

    时任右正言的常秩,以欧阳修有定策之功,认为当加献,为文献。

    而这引起了很多人的强烈反对——欧阳修生前和苏轼一样是大嘴巴,得罪过无数人,政坛上的政敌,数都数不清楚。

    加上他多次主持贡试,因为他的倾向,直接改变了大宋文坛的风向。

    这固然让无数人受益,但也打断了无数人的前程。

    多少人寒窗苦读,头悬梁、锥刺股,不舍昼夜的努力,结果,一到科场就两眼一黑——怎么不考我学过的了啊!

    于是纷纷发挥失常,这些人科举失利后,自然会将一切怒火,发泄到始作俑者的欧阳修身上。

    于是,欧阳修成了个大靶子。

    有多少人仰慕他、感恩他,就有多少人讨厌他、厌弃他。

    于是,在当时的大宋,从上到下,都有一大批欧阳修的敌人。

    所以,欧阳修生前死后,他的桃色绯闻和故事,才会传的满天下都是。

    很显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欧阳修的敌人们在其中推波助澜,造谣生事。

    这事情到最后,还是赵煦的父皇出面,折中了一下改为文忠,才算尘埃落定。

    也正是因为这个风波,宰执或者曾担任过宰执的大臣去世后的拟谥权,被从太常礼院收回。

    从此,宰执评宰执,成为大宋政坛的潜规则。

    而吕公著,当年曾亲身参与了那一场欧阳修定谥风波。

    对这里面的细节和变故,可谓了如指掌。

    他现在拿出‘文忠’这个谥号,恐怕就是在试探赵煦的态度。

    继续翻,其他执政所拟的谥号,都开始出来。

    知枢密院事李清臣,拟的是文惠,爱民好与曰惠,与谓施也!

    显然,这是指的司马光临终尽散其仕宦所得的事情。

    中规中矩的谥号。

    邓润甫,则拟了一个文肃的谥号……这就多少有点骑脸了。

    表面上,这是一个美谥,但放在司马光身上就是在骑脸骂街。

    因为,刚德克就曰肃、决心执断曰肃。

    这不就是高情商的在说司马牛这三个字吗?

    看来,邓润甫也不爽司马光。

    正常!

    大宋的这些士大夫,个个都是阴阳怪气的高手。

    安焘就比邓润甫还要阴阳怪气,他拟了个文简的谥号。

    一德不懈曰简,至德临下曰简,能行直道曰简。

    还是在说司马牛!

    新党的执政,如此异口同声。

    旧党的人哪里受得了?

    于是,李常果断拟一个谥号:文康!

    所谓,温柔好乐曰康,以好丰年,勤民事。

    又曰:和民安乐曰康,富而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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