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侃北京的土著艺术

    胡侃北京的土著艺术 (第2/3页)

刚进北京不久,我得了几元稿费,买了件纺绸衬衫,是我生来最好的一件衣裳了,平日舍不得穿。正好在伏天时,有位老北京朋友过生日,我正儿八经把衬衫熨平穿了去贺寿,坐下之后,见他们全家都穿着旧夏布小褂,我正为自己的绸衫得意,他母亲过来了,这位大妈平日拿我们当子侄看待,就笑嘻嘻地冲我说:“哟,大侄子,你们革命干部可真艰苦哇,都数三伏了,纺绸还没下身哪。嘴里省一口,也该买件夏布褂子,年轻轻的别叫人笑话……”他儿子就说:“快歇着您的吧,现在哪还这么多讲究哇。”两人说得我莫名其妙,过后打听别人才知道,北京人只在入夏的时候才穿串绸(即纺绸),只要日子过得去,一数伏就该换下来,有钱可以穿罗穿纱,没钱穿夏布也算应节气,再穿纺绸就成老憨了。

    外地产的比较原始,比较粗糙的艺术进了北京何以就发展成比较成熟,比较精致了呢?我有个看法,不知是否有点反动,我觉得艺术这玩艺是要吃饱了肚子有闲心时才可以仔细琢磨,精心从事。弄它的人还得有一定的文化知识和艺术修养。北京作为首都,有钱有文化的闲人不多,吃饱了没事干就静下心来钻研雕琢艺术品,这才能精益求精,争奇斗胜。即使是艺人们自己发展创作,在北京也比别的地方更有有利的条件,旧话说“无有君子,不养艺人”,北京这地方有闲钱有欣赏能力的人多,艺人们就容易混饱肚子,北京这地方能见到各地各省甚至番帮海外的艺术精品,也确有扩大眼界,增广见识的机会,这就为艺术家们进一步发展自己的才能提供了条件。过去几代京剧艺术家其籍贯虽多系安徽、湖北、江苏等南方诸省,而艺术上的功成名就皆在北京,就是个证明。

    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地方的,民间的纯朴,健康,乡土气息民间气息浓厚的艺术,一经这些统治阶层的文人大佬加工改造,就带上了统治阶级的思想色彩和贵族化的艺术趣味。贵族文人常有的富贵气酸腐味一渗入艺术领域,就像把一杓肥油加进了雨前龙井中,玷污了整个优美境界。更何况,统治层中的人有权有钱却没有文化修养的大有人在,为了迎合这一部分人的趣味,更易沾上庸俗繁琐的毛病。这一点在工艺美术中看得最清楚,比如北京的家具制造业,按工艺的技巧说,无疑是到清朝时发展到了极致,鲁班馆的家具今天看来还是叫人惊叹它的精致细巧,但和明式家具比起来显得刺眼的庸俗和繁琐,由此也就有了脱离群众,脱离人民的倾向,再进一步就有随着统治阶级的衰败灭亡而衰败灭亡的危险了。这一点也许从昆曲身上能看出点眉目来。昆曲的艺术成就应当说是登峰造极的,无论唱念作打,到今天很多剧种还要从它吸取营养,但昆曲本身,从几十年前就已衰落了。说来可叹,我对昆曲的兴趣竟是从看蹭戏培养起来的,我小时家住天津法租界,那时白云生、韩世昌常在“新中央戏院”演出,因为上座极差,每场几乎上不到四成座,以至小学生们进去看蹭戏把门的拦都不拦。就我记忆来说,当年看的戏中,行头比昆曲班再破旧的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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