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前尘往事已作土

    第五百七十章 前尘往事已作土 (第2/3页)

礼地说话,即便是当初的那位被称为妖僧的和尚,也是如此。

    「看起来你真是变了很多。」老和尚轻声道:「不一样了。」

    年轻僧人笑道:「我不是您认识的那位故人。」

    老和尚笑而不语。

    年

    轻僧人缓缓跪下,轻声道:「想听您讲禅。」

    老和尚诧异道:「既然你已经开始参入世禅,我的禅还有什么好听的。」

    老和尚参了一辈子的隐世禅,天下没有人比他在这方面更了解,若是年轻僧人还是修行隐世禅,那么自然会是继承他衣钵的人选,可既然对方已经改为参入世禅,那两人的路,便早就已经不一样。

    鸡同鸭讲,不是一路。

    年轻僧人虔诚道:「百川归海,万法归一,其实都一样。」

    老和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年轻僧人。

    他似乎想要看透他那黑衣之下到底是什么,那身躯之内的心,是否还是那颗心。

    只是一瞬间,这周遭的一切都瞬间停滞了,那些飘落的落叶悬停在半空,远处的鸟雀也不再鸣叫,就连天地之间的风,这会儿都不再流淌。

    老和尚缓缓抬起枯瘦的手臂,也没有什么灰尘随着他的动作而抖落。

    老和尚活了很多年,境界很高很高,虽说不见得是最会杀人的修士,但只怕会是最神秘的修士,他的神秘,比剑宗宗主还要神秘太多,世人知晓剑宗宗主剑道无双,但没有多少人见过他和看过他出剑,所以剑宗宗主被冠以世间最为神秘的修士之称,可眼前的老和尚,只怕连知晓他的人,都没有那么多。

    他想要做些什么,年轻僧人拦不下,他想要知道些什么,想来年轻僧人也瞒不住。

    但他的手却始终没有落到年轻僧人的头上。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他不愿意去沾染这份因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和尚收回了那只手,风开始流淌起来,远处的鸟雀开始鸣叫,落叶坠落到地面。

    老和尚叹了口气,「既然路不同,何必听我的禅,我也无禅对你可讲。」

    年轻僧人缓缓仰起头来,轻声道:「既然如此,请您废除弟子一身修为。」

    老和尚看着他,说道:「当真要从头来过,不留余地吗?」

    年轻僧人点点头,轻声道:「不破不立。」

    老和尚沉默了很久,说道:「我见过很多年轻人,但他们都死了。」

    一句很有趣的话,但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年轻僧人说道:「死在路上,不是耻辱。」

    老和尚听到这话之后,便不准备相劝,而是看了年轻僧人一眼。

    年轻僧人微微蹙眉,然后嘴角溢出一抹鲜血,整个人一颤,险些跌倒。

    片刻后,年轻僧人缓慢直起身,郑重对眼前的老和尚磕了三个头。

    之后他费力起身,轻声道:「此生愿不复相见。」

    老和尚没有说话。

    年轻僧人转过身去,缓慢而行。

    一步一步,走得很是艰辛。

    老和尚看了一眼天上的那颗天星,没有说话。

    ……

    ……

    走走停停,郁希夷离开北境之后,一路南下,走得缓慢,这位想起当年那段故事的年轻剑修,虽说在离开北境的时候看起来洒脱,但实际上心中哪里这么容易就想开的?故而一路南下,他不仅没有御剑,而是选择步行,也走得不快,走了一段路便要歇一会儿,等到来到长平州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半旬之后的事情了。

    这半旬,他走得慢,想得多。

    越发苦恼。

    不过在进入长平州之后,天气暖和不少,郁希夷在一座郡城里停下,进入一座酒楼,喝了半日闷酒。

    之后他离开郡城,赶往白鹿州。

    ……

    ……

    白鹿州,向来书卷气

    十足,不仅体现在那白鹿州到处都是读书人上,其实诸多地名都颇有意思,并非随意而取,而是引经据典,就好似朱鹿郡一词,便出自前朝一位极为有名的诗家口中。

    不过朱鹿郡里的那座宝河镇好像是后娘养的,就没有这份服气了,镇名以那条穿过镇子的宝水河命名。

    显得有些随意。

    但宝水河里有一种特别的泥土,名为宝土,实在是制作砚台的上好材料,故而这座小镇世世代代以制作砚台为生,宝河砚也被誉为白鹿州十大砚台之一,不知道有多少文人墨客爱死了这砚台。

    郁希夷刚刚从镇子外的石桥上路过,便看到了那一条宝河里到处都是挖掘泥土的小镇本地居民。

    站立片刻,郁希夷的视线在这些人中扫过,没有在其中看到熟悉的身影,在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望,只是还没等他走下石桥,镇口那边便有好些孩童从石桥上跑过来,许多孩子手中拿着纸鸢,看起来是要去镇子外放纸鸢,孩童兴高采烈,从郁希夷身边路过的时候,也只是多看了这个年轻人几眼,并没有对这个眼生的家伙多出什么心思,他们此刻心中只有纸鸢,哪里会想着别的。

    郁希夷笑了笑,正要进入镇中,便看到石桥一侧有个孩子正眼巴巴趴在桥上往下方看去,他伸长脖子,身子倾斜,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入水中。

    郁希夷正好来到他身后,一把提起这孩子的衣领,让他免当了一次落汤鸡。

    河中有不少镇子居民正在挖土,想来这孩子掉入河水里,也会很快被人救起来,但打湿一身衣裳,这小家伙回到家中,大概是免不得吃一顿竹板炒肉的。

    被人拉扯一把之后免于掉入河中的孩子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有些遗憾,最后才看向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笑嘻嘻道谢道:「谢谢。」

    郁希夷听着纯正的白鹿州口音,有些缅怀,好奇问道:「在看什么?」

    郁希夷的口音其实和白鹿州相近,毕竟黄龙州和白鹿州本就是接壤,两边口音差距不大,不过孩子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郁希夷是外乡人,顿了顿,这孩子问道:「你是来买砚台的吗?我家的砚台可好了,也便宜,要不要去我家买?」

    郁希夷笑而不语,而是指了指这石桥。

    孩子才有些后知后觉,羞涩一笑之后,这才低声道:「桥下悬着一柄古剑,听长辈们说,是为了镇河里的妖龙的,我想看看。」

    「既然想看,为什么不到河边去看,那边显然位置更好。」

    郁希夷挑了挑眉。

    自古以来都有传说江河之中有妖龙栖息,所以在江河之间建桥,一定要在桥下悬一柄镇龙剑,以此镇压妖龙,保一地太平,风调雨顺。

    「娘亲不让我去河边玩,说是要是被河水冲走,就没命了。」孩子挠挠头,小声道:「其实我会游泳的,娘亲就是不让。」

    郁希夷哦了一声,随即道:「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放纸鸢?」

    孩子一脸鄙夷,「我才不喜欢放纸鸢,那有什么意思。」

    原本以为这孩子家里贫寒,父母连纸鸢都买不起,这会儿看他的样子,倒是压根儿就不喜欢这种东西,所以才会选择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看那桥下的镇龙剑。

    郁希夷笑道:「让我猜猜,你莫不是想做一个剑仙?」

    孩子一脸惊讶,不可置信道:「你怎么知道?!」

    郁希夷说道:「不难猜。」

    孩子朝郁希夷竖起大拇指,但随即叹气道:「这镇子里和剑仙最接近的就是镇子东边打铁的刘大叔了,不过他可不铸剑,没得意思。」

    郁希夷一本正经道:「杀猪的不比打铁的强?」

    孩子一时间有些无语,这家

    伙在说些什么话。

    郁希夷笑了笑,「我也想去看看那镇龙剑,你去吗?」

    本就一直心心念念这件事,这会儿听着郁希夷说起,自然就勾动了他心里的想法,犹豫片刻后,他试探道:「你不会让我掉进河里的对不对?」

    郁希夷点头。

    于是这才刚刚见面的两人就来到河边,朝着石桥下方看去,果然看到一柄悬在石桥下方锈迹斑斑的铁剑。

    孩子心生向往,不过还没说话,郁希夷便笑道:「我猜你肯定想过一百次有朝一日带着这柄剑离家出走,然后成为一个举世无敌的大剑仙。」

    孩子如见鬼神,惊异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郁希夷还是以不难猜三个字作为答案。

    孩子有些泄气,不过很快便有些嫌弃道:「这剑都不能说是剑了,要是带着去闯荡江湖,说不定要被人笑掉大牙。」

    郁希夷点点头,深以为然,「本来就是寻常铁剑,加上不知道过了多少年,遭受了多少风霜雨雪,这会儿你别说拿去杀人,光是拔出来都费劲,说不定一拔出来,就只有一半,另外一半都锈死在剑鞘里了。」

    孩子哈哈大笑。

    郁希夷说道:「所以就别想着什么时候偷摸把它带走了,没了镇龙剑,这一座小镇里谁不当你是个罪人?」

    又一次被点破心中所想的孩子已经有些习惯了。

    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又一次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来买砚台的?」

    郁希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看我像不像读书人?」

    孩子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郁希夷也没多说,只是笑道:「来找人,不过也可以顺便买上一块砚台,听说你们这宝河砚可是白鹿州十大名砚之一。」

    孩子也是个实诚人,皱了皱眉之后一股脑说道:「早些年是这样的,不过这些年做砚台的多了,有些人家水平不够,做得不好,都有些拉低这宝河砚的名声了,那话怎么说来着……良莠不齐?对,反正你要是买砚台,最好眼睛放亮一点,不见得能买到好砚台的,我这么说可不是让你非得买我家的砚台,做买卖这种事情,依着娘亲的说法,就是买卖不在情谊在,不过这话可别到处去说,得罪人。」

    孩子这番话倒是说得老气横秋,让郁希夷有些忍俊不禁。

    郁希夷很快笑道:「所以你家的铺子在什么地方,带我去?」

    孩子想了想,有些犹豫。

    郁希夷看出眼前孩子的顾虑,笑道:「我知道了,你这会儿回去,八成要被留下来看铺子,就不能到处跑了,所以不想回去,但是又觉得有生意,应该带我去?」

    孩子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郁希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说道:「黄河,黄是黄河的黄,河是黄河的河。」

    郁希夷啧啧道:「你这说废话的功夫,以后要是去写那种话本,一定是一把好手。」

    黄河约莫是下了决心,说道:「算了,我带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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