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章 身如不系之舟

    第叁章 身如不系之舟 (第3/3页)

那彪服大汉一怒,拿起马背上鞭子抽去,一鞭子打在燕宁脸上,打得燕宁闷哼一声,忽地倒在了地上。

    那彪服大汉只当他装死,未理会他,啪的一声,催马飞奔,那马脚力极快,背上拖着那彪服大汉,又拉着燕宁,在山路间飞也似地跑着。那彪服大汉催马跑了一段,见身后无人出声,忙道不好,这小子莫不是断气了。

    他下马一探,见燕宁尚有鼻息,只是早已晕厥过去,他骂了一声,从马背上拿起一壶水,朝着燕宁头上淋了下去。

    燕宁迷迷糊糊地惊醒,见那彪服大汉恶狠狠地望着自己,他心中害怕,但口中干渴,说不出话来。

    那彪服大汉骂道:“妈的,老子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一个穷酸书生,浑身上下无二两肉,瘦得跟个娘们儿似的,他妈的才走了二里路,你这贱种就不行了,去你妈的。”

    那彪服大汉不知道的是,燕宁自从那日被押入大牢,几日未进食,就仅连喝的几口水,都是那牢外飘来的雪花落下化的水。他早已饥肠辘辘,但此时口不能言,只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彪服大汉一口唾沫吐在燕宁脸上,骂道:“去你妈的贱种,竟是没吃饱,老子的东西都不够吃,你还惦记上老子的东西。”那彪服大汉口中虽然骂道,但却从马背上拿出一袋干粮,又将水壶递给燕宁,燕宁拿起水壶一饮而尽,又将那干粮三两口吞食下去,真是饿极了。

    燕宁将水壶递给那彪服大汉,说道:“谢谢。”

    那彪服大汉表情不可思议,奇道:“我这般折辱于你,你还来谢我作甚?”

    燕宁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谢你饭食之恩,和你羞辱打骂我无关。”

    那彪服大汉呸了一口,骂道:“少来跟老子套近乎。”然后纵马上背,又牵着燕宁,两人一马再度上路。

    两人紧赶慢赶,走了月余,已到了马陵山,见管道上有一茶摊,那彪服大汉将燕宁和马锁在一旁树下,找了个空位,嚷嚷着让店家上茶,那店家应声,但行动迟缓,等了许久,才端来一碗茶,那茶碗中零碎飘着几片茶叶,甚是寒酸,那彪服大汉怒道:“兀那店家,爷爷我的茶怎的这么少?”

    那店家见彪服大汉身穿官服,不敢得罪,连忙道歉,说道:“这位官爷,望您恕罪,并非是小人故意给官爷您少放茶,实在是小人有难言之隐呐。”

    那彪服大汉咦了一声,说道:“有何难言之隐?说来听听?”

    那店家躬身说道:“官爷,看您是从外地来的,想来您是不知啊,此处是马陵山,这儿人烟稀少,离这儿最近的一座城,就是前方的沈集,那沈集内有一大户人家,手眼通天,把控着这方圆百里内的茶叶营生,那沈家以前还好,虽然有钱,但做营生也是守规矩的,一两茶叶是多少钱,就给多少银子;可谁知从去年起,那沈家却变了样,我本是小本买卖,地势偏远,所有茶叶都是自己栽种的,去年夏天,那沈家的人上门来,强行收走了我大半茶叶,却给了往年一半的钱,这无异于强抢啊,哎!”

    那彪服大汉听完只冷笑一声,说道:“原来是这点屁事儿,老子我不想知道,老子现在喝了你的茶,无甚味道,快再给老子冲泡一碗浓茶来,不然有你好看的。”

    那店家吓得不敢多言,一旁燕宁听到他们二人说话,对着那彪服汉子说道:“那店家不过普通百姓,他实有难言之隐,你方才没听他说么,那沈家蛮横霸道,欺压良民,你让他上哪儿给你找茶叶去?你又怎的去威胁于他。”

    那彪服大汉怒从心起,挥鞭朝着燕宁打去,怒道:“臭小子,老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燕宁不闪不避,被这一鞭子打在肩上,吃疼闷哼一声,却依旧说道:“这世间不平事,我都要管上一管。”

    那彪服大汉正要出言嘲讽,只听旁桌一贵公子打扮的年轻人说道:“好一个世间不平事,都要管上一管,不知兄台如何称呼?”那贵公子见他一身铁索囚服打扮,却也不避讳,直问其名。

    燕宁看那贵公子一身衣着打扮不凡,自己虽是囚犯,他却也不嫌弃,没想到这荒郊野岭还有这等人物,正欲答话,只听那彪服汉子说道:“你没看到他身上的囚服么,他是老子手里的囚犯,干你何事?”

    那贵公子也不动怒,只轻轻笑道:“这位官爷此言差矣,贤愚在心,不在贵贱,他如今虽是你手中的囚犯,却保不准哪一天能鱼跃龙门,一飞冲天呐。”

    贤愚在心,不在贵贱。这句话听在燕宁心中,他只觉如遇知己,心头一酸,那彪服大汉嘲笑道:“哼,你又是何人?敢来教训老子。鱼跃龙门?他现在在老子手里就是条死鱼,蹦跶不到哪里去。”

    这彪服大汉此番话目中无人,但那贵公子却拱手说道:“这位官爷,这位兄台,小生姓沈,单名一个复字,小生方才言语有失,顶撞了这位官爷,今日茶钱,由小生来付,望这位官爷莫怪。”

    那彪服大汉见他低头认错,他不想多惹闲事,便不再多言。那贵公子将碗里的茶一饮而尽,便转身走了。

    那店家不多时端上两碗茶来,那彪服大汉问道:“我只点了一碗茶,你为何端上两碗,是要强买强卖么?”

    那店家连忙摆手,指着燕宁说道:“这位官爷,方才那位公子临走时点了两碗茶,他交待您和那位~那位爷一人一碗,那公子已经付过差钱。”

    那彪服大汉知晓之后,示意店家退下,然后将两碗茶一饮而尽,燕宁在一旁怒道:“你怎地把两碗茶都喝光了,方才你没听那店家说吗?有一碗是我的。”

    那彪服大汉怒道:“去你妈的,你个贱种,还敢来讨茶喝,老子我这些时日给你吃食就不错了,你还想和老子平起平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又抽了燕宁几鞭子,打得他连连叫疼。

    两人又走了几日,这一日来到了沈集,此时除夕将近,城内到处张灯结彩,那彪服大汉不愿惊动当地县衙,再生事端,便找了处客栈歇息,将燕宁锁在客房内,独自一人饮酒去了。

    燕宁站在窗前,见窗户被紧锁,他透过窗户上那层薄薄的砂纸望去,隐隐约约看见门外一群人,在那河边放着红纸做的小舟。他想到自己双亲早故,这些年来,自己都是独自一人过这年关,往年只是孤独,如今离开了徐州,眼前一幕幕陌生无比,看着河里小舟飘摇,想到自身也如同那小舟一般,在尘海里漂浮,不知前往何处,他心中难受,叹气道:“我早已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何处是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