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归乡路远 内地思安 038章 当‘敌人’来善后
第二卷 归乡路远 内地思安 038章 当‘敌人’来善后 (第3/3页)
一定还徘徊在房间里,留念徘徊自己不该吃下太多以至于睡得过于安详;无灵的话,又是什么萦绕在自己心间,成为阻碍身体与逝者近距离接触的难言屏障?当鼻腔中充入足够的腥霉味后,这位‘新王者’带着关怀逝者的敬意走进去,缓步来到床榻前看着这位前来侍从自己的小伙子,无言以对。但近距离直面着自己人,对死亡的恐惧感也消散了。想到他将就此长眠于燕地,生前却没来得及和尊重的诸位大人说上几句话,即要化为忠骨长埋异乡,死前被吹过迷烟后方魂游九霄,对方还算有几分庆幸夹杂在其中,离去时并不痛苦。那道明显的匕首划痕显在颈部,狭长而暗红地垂在地上滴滴嗒嗒。
旁边是同寝者砸出了酱肉面孔,进门时不曾注意,现在一眼看到,着实心惊,肠胃也随之翻滚:不完全是面容扭曲的缘故,另外附带着界限感——分辨心明显有起作用,对贼吏的同情几乎不存,对其生命消逝的感触也很淡薄。躺在地上的究竟是同文同种的‘诸夏后裔’,还是唯独贪渎财货的人皮兽类?于财富的索取如果有限度存在,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至于吹烟何谓?原本贼吏们是要用迷药的,自己夜不能寐也直接导致了现在的后果。根本上应该怪谁呢?难道真的是自己而非被盯上认定为富足?那店主一家也真的没有通风报信、刻意被迷晕的被动参与吗?
现在这些都是不能确定的了,而且也并无谓分辨与否。过道上、庭院里依旧回想哀嚎,四邻都知今夜这里不太平了,无法改变的事实。
赵从简继续背着手阔步房间,对着众人吩咐道:“把伤者和尸体分别排列在院中,待会该有官军来了。”韩叡听闻此言,心生诧异,他没下楼,便没听到虞卿、肥卿与西门武子的交谈。但看到虞卿和西门武子溜走的身影,自然猜得出大致缘由。现在众人根本不慌忙逃跑,心中不说也都知道,终归是要面对官军前来‘寻仇式善后’的。当年他从亡命逃出亡韩王国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对亡国带来的庞杂动荡,心中早已有确念——无论什么样的场景都能被他大致猜测到,殴打、谩骂、自私自利的说教就要来袭了。在此前尽量平静地做好应对举措,反而能尽量消除‘东道主人’家的敌意。新君主代王虽然年少,却颇有显示神明无上智慧点化过的手笔。
于肉体和精神上的磨难而言,现在的韩叡完全将自身看作一株芦苇,荡在江湖河滨,努力克制过度随风飘摇的身姿,只顾念上苍示意予他的人间使命,从一地到令一地,再到下一地,尽力完成每个阶段被赋予的任务。之前代郡府中争夺权柄时还略略有些复萌上头的韩地故态,在近距离面对难测定的死亡恐惧威胁前根本不值提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权势富贵与人事离合,皆归天意所有,能做到悲欢俱作浅浅,已有多角度出发充分领会神谕的潜质。
生命意义在士人们面前,战争与王者企图建立帝国的争霸作为,自然不同于寻常百姓;而脱离繁重庞杂的劳动生产和接触平民后,卿大夫眼中的世界更是抽象——只有无尽具象化的利益争夺关系在眼前,等待着自己前去拓展‘可自由活动领域’;将相公卿对权力的认知和人性思索的深度,则又不能准确测度——乱花渐欲迷人眼,不待乡野间长满荒榛莽草,势必不肯长久务实地看待国务、民生……争夺的意义,恐怕还在于争夺本身吧~当相当数量的生灵之命戛然而止,才能硬性止断人性对世界过度贪婪的索取,减少作为人类整体对世界的破坏。
公卿大夫来来去去,士人们追随其后更换门庭频繁,民众对王与王权的理解始终停留在片面且高不可攀的扭曲地步,以至于看到能够接触到的大人们更像是演戏做给他们看的,实际只为不择手段夺走民众手中的财富,必要时还需要后者以生命下注豪赌国运、保佑社稷。都于邯郸时期的赵国新近落幕了,但为了新兴的代国而奔走,依旧需要柱国们卖力招揽人才、聚敛民力,抵御权势剧烈变动将矛盾彻底激化,使人间看上去尽量‘和谐’些。这点上,信陵君算得上唯一一位不辱天命的不名王者。
远方人马嘈杂在不可见的街道上,火把燃烧的炭油味道隐约可被嗅到。排列好的尸体和伤者就在庭院中被看管着,蒙面徒一伙忽然兴奋起来,邪笑着嘲讽对他们手下留情的众人,声言要求使团高额赔偿医药丧葬之费才肯罢休。那队官兵将四周的邻房都尽数围住,防范这支来历不明的团伙逃亡。邻家鸡犬纷乱惊叫起来,那队官兵连敲门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强行破门鱼贯而入,当他们搜捕到中庭时,被眼前整整齐齐的景象弄糊涂了——外邦一伙果然来历不凡,倒像是在给他们布下迷魂阵似的。为首者不敢怠慢:果真如先后两拨逃人回报不是客者不是寻常人物!先令手下上楼及浴室等处一楼搜索有无藏匿,盯着地上手下纷乱的抢白陈述,怒喝令其停止。确认无其他人后,领队官长大胆迈上前问话,却遭更加见过世面的韩叡‘屈尊’先行报上家门:“故燕昌国君携我等赵人同僚归燕,竟遇贼人谋财害命,请尉官为我等主持正义!”
言罢,地上的及破门入内的,全都尴尬住了:这干吏员全未想到,寻财巧取变硬取后,会闯闹到前时名卿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