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朱门几处看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
第六百零四章 朱门几处看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 (第3/3页)
帝的文韬武略,将朱元璋称之为:千万古之一帝也,千古已经不能评价了,得千万古的时间,才出这么一个人杰来形容了。
其实李贽就是在叠甲,李贽话锋一转,说起了宣宗废皇后、宣宗烹汉王、英宗土木堡天变、夺门之变、孝宗皇帝时的文恬武嬉,而后李贽用长篇累牍分析了世宗皇帝,道爷。
整篇文章,就是奔着道爷去的!
李贽认为,世宗皇帝晚年的怠政,不仅仅是完全失望,也是长期权力巅峰异化的结果,最终导致了克终之难。
有了权力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是权力的任性,晚年的懈怠,和初期的励精图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人的确会在无边的权力之中迷失自己的本心,忘记为何出发。
朱翊钧两手一摊说道:“他说世宗皇帝也就罢了,毕竟世宗皇帝自己也捏着鼻子认了,海瑞上治安疏那么久的时间,世宗皇帝最终都没能下定决心杀了海瑞,原因是很清楚,因为海瑞是对的。”
“海瑞是对的,那谁错了呢?”
“但是他连先帝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怎么管事的皇帝,也要指责吗?”
“臣倒是以为不是没有道理,先帝对于宦官是有些过于宠溺了些。”冯保反倒是觉得李贽说的没错。
李贽对隆庆皇帝也是指指点点,主要是批评了隆庆皇帝在登基前两年一些糊涂事儿。
隆庆元年,隆庆皇帝突然下旨内阁,要让太监吕用、高相、陶金这三个宦官坐团营,提调京营军兵,并设内操场,组建净军,这道旨意一下,内阁直接炸了锅!
徐阶这种已经极为擅长明哲保身的首辅,都顶不住了,赶忙上了两道《请拟科道谏止内臣坐营票贴》和《请允御史奏止内教场操练疏》,申明利害关系,让隆庆皇帝收回成命。
隆庆皇帝不听。
如果是提督内臣,这是自洪武年间太监监军的祖宗成法,历代都用,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坐团营提调,这问题就大了!
宦官有调兵的权力,掌兵权,疯了吗?
但是隆庆皇帝就是不听,非要这三个宦官去坐团营,在隆庆皇帝看来,大臣不值得信任,武勋也没什么领兵的人才,军队不掌控在自己手里,怎么能安心呢?
还是高拱和张居正夜扣宫门,好说歹说,才说服了隆庆皇帝,收回了成命。
高拱把汉代十常侍和唐朝宦官废立九个皇帝的事儿拿出来说,吓唬隆庆皇帝,你给了宦官兵权,尤其是京城的兵权,后果非常严重。
自朱程理学成为显学之后,春秋之后无大义,唯记事耳,这种法三代之上的崇古派就成为了主流,连大明读书人都普遍不读史的情况下,隆庆皇帝在裕王府也没读过史书。
高拱能讲唐代宦官废立九个皇帝的事儿,让隆庆皇帝大为惊讶,还疑惑:果有其事乎?
这也是张居正为什么要编写《帝鉴图说》的原因了,不读史真不行,时代在发展,两千年前的理论,不能解释一些问题,人终归是要与时俱进,皇帝也不能例外。
而李贽对隆庆皇帝的批评,则是集中在:想当然耳。
权力对人的异化,很容易产生一种极为普遍的现象,想当然耳。
就是为上者过于想当然的设立目标,不可能的工期、不可能的产量、不切实际的扩张等等,都是想当然的结果,现在这个年代,京畿附近一亩地打三百斤粮食,已经是风调雨顺了,如果皇帝不了解,大兴县县令的亩产千斤,就会掀起一股可怕的乱流,影响大明新政的推行。
权力,尤其是大明帝王的无上权力,必然造成一种错觉,就是朕拥有类似于‘俺寻思之力’的超脱自然的力量。
只要朕想,就能做到。
“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是冯大伴,你这么一个宦官头子,说先帝过于宠溺宦官了,是不是立场不大对?”朱翊钧倒是有些疑惑,冯保居然没有为宦官说话。
冯保想了想,回答道:“隆庆二年七月,御马监太监许义,带着一百多名宦官,在左顺门抓到了巡城御史李学道,将李学道殴打了一顿,在没有圣命的情况下,居然敢这么做,主人没有下令的时候,敢这么做,就已经不是陛下的鹰犬了。”
“啊?”朱翊钧看着冯保惊讶的说道:“还有这事儿?”
嘉隆万年间的文官有多横,从元辅当国这四个字就体现的淋漓尽致了,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哪个不是大权独揽?
结果在隆庆二年,御史被宦官在皇宫里给偷袭了。
冯保将当年事说的很清楚,许义这个宦官,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宫外强取豪夺,这巡城御史李学道撞见了,自然不能忍,就处罚了许义,上奏弹劾许义强取豪夺,许义怀恨在心,就带着人把李学道给打了。
隆庆皇帝知道许义带着一百多个宦官把李学道给打了,怒不可遏,许义为首的十数名宦官被打了一百杖,充云南烟瘴之地,其余杖责六十,发配孝陵充军。
隆庆皇帝宠溺宦官,酿成了这么个事儿出来,弄的皇帝颜面扫地,也不得不外放了李学道,算是各大五十大板。
自那之后,隆庆皇帝也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没有什么天赋,就懒得理外廷那些事儿,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外廷来了奏疏,盖个章,交给外廷就是。
凡事儿都要有个度,过分的信任和宠溺,对宦官本人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也是臣以为李贽说得对的原因,也正因为过分的宠溺,给的权力太大了,陈洪、腾祥、孟冲等宦官,才那般胆大妄为。”冯保说起了万历元年刺王杀驾的事儿,陈洪居然敢勾结宫外,把人送到宫里刺杀皇帝。
这狗咬起了主子,就是异化的结果。
朱翊钧忽然想到了李佑恭说他看霞飞街奢侈品一条街起了贪心,准备以僭越之罪抄家,最后还是没做,没做的原因是有圣旨,外出内臣,不得滋扰地方,李佑恭能遵循圣旨,这就是没有被权力异化的结果。
“有几分道理,下章礼部,让万阁老改一改稿就是了。”朱翊钧还是不准备李贽这篇批评皇帝为主的社论直接发刊,他说的再有道理,也是批评了道爷和先帝。
作为皇帝,朱翊钧没有立场让这篇社论以这个面目问世。
但讨论的内容是值得肯定的,可以交给万士和修改一下,换个例子,道理还是那个道理,权力让人任性,权力让人想当然耳。
“晋惠帝的何不食肉糜,就很好。”朱翊钧觉得也有现成的例子进行替换,道爷换成唐玄宗,先帝换成晋惠帝的何不食肉糜。
这样一来,也能论证,只不过冲击力没有李贽的说法那么强罢了,按李贽的原稿这么发刊,不用别人出手,士林都能把李贽打到不忠不孝那一列,然后彻底打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