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两相其害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第六百一十四章 两相其害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第1/3页)

    绝地天通以来,人是人,神是神,人的事归人管,神的事儿归神管,朱元璋和朱棣宣称自己是在真武大帝转世,是当时的情况使然。

    朱元璋面临的是一个长期以来四分五裂的国朝,而朱棣需要真武大帝来证明自己的正统性,太宗才是朱棣最想要的庙号。

    现在,朝廷决定,要进行神佛的宣传,神话皇帝,海瑞认为极其不妥。

    张居正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海瑞回朝,当初廷议通过让海瑞回朝,张居正说,曲则全。

    这就是海瑞,当他认为不对的时候,就会坚持到底,而其道德楷模的光环,又不得不让人去认真考虑他的意见,毕竟海瑞是真正的清流。

    在张居正、王崇古相继同意了再次神话皇帝,但海瑞坚决不认可。

    “绥远是新辟之地,也可以稍加变通。”曾省吾是个保守派,他认为祖宗成法没什么不妥的。

    “这不是变通之事,新政如堤,溃一处,则堵无可堵,封无可封,只能任由河流改道,良田被淹没,百姓们不得不迁徙,新政的长堤之中,再言真武大帝转世之事,就会成为溃堤之处,一溃千里。”海瑞反驳了曾省吾的观点,并且进一步阐述了自己反对的理由。

    除了世俗化这一点之外,还有最重要的原因,这可能会成为新政的突破口,神话皇帝这件事,本身不符合大明传统的政治、文化和公序良俗,一旦开启神话皇帝之后,到反攻倒算的那一天,就是新政决堤之日。

    洪水过境的时候,堤坝上会管涌,就是水在水压的作用下,会对堤坝渗透,在渗透的作用下,水在堤坝内形成孔隙流动,带走土壤,然后愈演愈烈,最终溃堤。

    而海瑞担心的就是,神话皇帝,成为新政那个溃堤之处。

    “海总宪所言有理。”张居正坦然的承认了海瑞说的很有道理,他看着海瑞说道:“那海总宪有什么办法吗?”

    “我和王次辅,之前一直在阻拦,防止官厂的权力过大,煤市口煤炭的集散皆由民便,闹出了乱子,许氏掌控了煤市口后,将蜂窝煤添加了许多的黄土,以期更多的利润,甚至还资助了沈自邠、雒于仁等人创办杂报,鼓噪风力舆论,闹出了解刳院前伏阙恶事。”

    “海总宪,有的时候,只能两相其害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自是管子轻重之道。”

    张居正必须要说服海瑞,作为清流的代表人物,一旦海瑞不再支持新政,闹得清流跟着一起起哄,会给新政带来天大的麻烦,科道言官现在如同绵羊一样,因为没有类似海瑞这样的标杆人物,一旦海瑞带头反对,大明只能走上彻底捂嘴,封禁之路了。

    “有些事自然可以权衡利弊,稍加变通,我不是冥顽不灵,食古不化之辈,但元辅啊,有些事,不能曲则全,陛下是万民的陛下。”海瑞看着张居正,也在据理力争。

    “臣也以为海瑞所言有理。”李幼滋并不打算趁机落井下石,海瑞得罪了张居正被罢免,李幼滋就能升转,成为左都御史,李幼滋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了赞同海瑞的反对。

    有很多事儿,比升转更加重要。

    “臣亦以为海总宪所言有理。”万士和左看看右看看,唯独没敢看陛下,选择了赞同海瑞。

    作为礼法的守护者,神话皇帝明显违背了礼法,万士和自然要反对。

    朱翊钧看着廷臣们吵起来了,立刻开口说道:“诸位爱卿,诸位爱卿,且听朕一言。”

    “咱们先说好,文华殿内吵翻天,但是政令出了文华殿,咱们都要好好执行,有意见,有想法,可以在文华殿上表述,否则就失去了廷议的意义。”

    “刘伯温说,万夫一力,才能天下无敌,连廷臣们都力不往一处使,那什么事儿也做不成了。”

    “好了,你们继续。”

    朱翊钧赶忙划出道来,再次重申了廷议的规则,吵,都可以吵,怎么想就怎么说,不必遮掩,但一旦集体通过决议,就要坚决执行,一以贯之,有始有终。

    再次申明规则之后的朱翊钧,开始了看热闹的模式,这也是朱翊钧愿意御门听政的原因,看着经过了科举、官场遴选的国朝明公吵架,极其有趣。

    “那么我们回到开始的地方,灭佛之后,就必须要一个新的神仙吗?”海瑞开口问道。

    张居正立刻说道:“是的,海总宪履任地方,想来也清楚,移风易俗,绝非一朝一夕,若是移风易俗那么简单的话,云贵川黔,就没有那么多的土司了,海总宪出身琼州,想来也知道,琼州土司之盛。”

    “诚如是也,移风易俗,百年之计。”海瑞点头说道:“正因为移风易俗为百年之大计,所以就不能从出发的时候,就是错的,因为向错误的方向而去,只会渐行渐远。”

    “朝中贱儒就是这样的例子,不读史、不解圣人训深意,不能日日新,不肯承认万事万物发展之理,这些個贱儒读的书越多,错的就越深刻。”

    向着一个错误的方向努力,再努力,结果也是错的,明知道这个方向是错的,还要因为一时的困难,而选择逃避,选择捷径,这不是大明这个硬骨头该做的事儿。

    “海总宪所言有理,那海总宪以为该当如何呢?”张居正也不着急,笑着问道,要是议政之中,因为旁人的反对就气急败坏,那不是威权人物,是神经病,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些喇嘛全都送到卧马岗矿山挖矿,将所有庙宇捣毁方为正途,既然要灭喇嘛,就要做到彻彻底底。”海瑞十分肯定的说道。

    “这需要更大的投入,而且会引起西域还有川藏地区的广泛反对,这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的事儿,海总宪的道理当然是对的,但我们也要考虑执行的难度,形而上的理论,当然要对实践进行指导,但形而下的实践,才是作为施政考量的第一前提。”张居正再次认可了海瑞的道理,海瑞说得都对。

    但现实必须要考虑,完全的灭佛,会引发更团结的抵抗。

    喇嘛教的影响,可不止在绥远,还在西域,还在川藏。甚至能够达到社会共识的地步,大明是否要重开西域?在重开西域的时候,非要树立更多的敌人?道理张居正也会讲,但施政的也是他,他就必须要考虑的更全面。

    这次换成了海瑞沉默。

    因为张居正说的更有道理,他讲的这些道理,张居正未尝不懂,但仍然如此选择,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不是一拍脑门就决定的。

    施政的难度和广泛的反对,都是大明必须要考虑到的成本问题。

    其实张居正这番话里,还涉及到了一个是否值得的问题,也是精算之风,绥远真的值得朝廷如此投入吗?深受华夷之辨的张居正,觉得现在大明投入了近三千万银,修建驰道和矿区,掌握了金银铜铁煤矿,就已经绰绰有余了,在张居正看来,能把绳索系牢,不让草原人南下,就是施政的大成功。

    王化只是一个美好的政治构想,北方靖安,才是张居正的根本目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