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章 平账仙人王崇古

    第七百三十八章 平账仙人王崇古 (第3/3页)

,战场不在腹地,难以监察,若敌入我地,则以坚壁清野为词,拥兵观望;甚或掩败为功,杀良民冒级。阁部恐被蒙蔽,臣以为再派御史前往开城探看为宜。”

    张居正要求御史前往亲自查看战果,如果开城、临清真的收复,那论功行赏不在话下,但如果是瞒报,那朝廷就该做好准备。

    梁梦龙是张居正的嫡系门生,是吏部尚书、是内阁候补,若不是这次梁梦龙总督军务前往朝鲜,这个时候,梁梦龙就该议入阁之事了,戚继光自然不必多说,奉国公三个字足矣。

    “陛下,不是臣疑心,大军征战在外,派了御史前往,也好堵住一些贱儒的嘴。”张居正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一,他说不是疑心,其实就是疑心,他不信任殷正茂、凌云翼、潘季训,不信任自己的门生梁梦龙,也不信任戚继光,这是多年残酷政斗的本能,信任在官场这个宦海是极其奢侈的。

    二,堵嘴,省的言官胡说八道了,他直接派几个御史前往,看看真实情况。

    朝中已经有这种声音了,因为戚继光给出的战报,实在是太漂亮了,到现在京营在朝鲜战场的阵亡,一共就十八个人,算上负伤,也不过五十余。

    “那就依先生所言。”朱翊钧准许了张居正的提议。

    万历十四年四月末,朱翊钧收到了王崇古的奏疏,汇报了毛呢厂大火的具体情况,事情并不复杂,一名会办,管理丙字库的三个管库大使,再加上二十七个精纺毛呢的匠人,操办了这次火龙平账。

    其中还有一个大工匠,涉及其中。

    王崇古其实已经查的差不多了,他就是在最后补足证据,也在追回损失,这可是给内帑、国帑交的银子,这少一厘银,王崇古都得自己补进去,欠皇帝银子这种事,实在是有点可怕。

    钱其实没多少,主要是恶心。

    “大工匠汪古惕。”朱翊钧看到这个名字,叹了口气,毛呢官厂大工匠满打满算才二十四名,这就因为这次的纵火案,少了一个。

    汪古惕是北虏人,不是汉人,因为擅长分辨羊毛好坏、清洗羊毛,在板升城也是一号人物,被王崇古从俘虏中救了出来,在官厂委以重任。

    汪古惕改进了大明清洗羊毛的器械,精纺毛呢主要看纤维长度,而清洗环节的改进,让精纺毛呢的产量提升了两成。

    “陛下,刑部要论斩。”冯保低声提醒陛下,刑部部议的结果。

    汪古惕是个反贼,他和会办、三个管库大使,在数年时间里,长期用粗纺毛呢替换精纺毛呢,贩卖精纺毛呢谋取暴利,人都有私欲,贪腐之事,根本就避免不了,尤其是官厂,或多或少罢了,这不是问题。

    问题是汪古惕,将贪腐所获的脏银共计十五万银,都资助给了草原上的死硬之徒,用于从事反明复元大业,这不稀奇,俺答汗才死了五年,草原上有的是冥顽不灵之徒。

    汪古惕将白银提供给这些人,发动了十数次性质极其恶的行动,包括暗杀、鼓噪民乱、聚啸亡命、劫掠等等。

    比如前段时间,归化城鞑官巧立名目、弱化皇帝威信,也是反明复元的一部分,也正是因为朝廷大力严查归化城巧立名目之事,引发了这次的火龙平账。

    归化城被抓的一些人,没有供出汪古惕,因为压根不知道汪古惕是何人,但有大笔银钱来历不明。

    王崇古这个人太精明了,精明到少量多次一定会被察觉,只能铤而走险了。

    朱翊钧点在了名册上,略微有些疑惑的问道:“会办吴应奎,万历二年进士三甲九十一名,蒲州人,王次辅的同乡,他也要论斩吗?他又不知道汪古惕把银子都给了什么人,王次辅还真舍得。”

    吴应奎是工党的一颗新星,极为能干,而且因为和王崇古同乡,算是王崇古的嫡系了,这次工党也是损失极为惨重,不亚于范应期进解刳院了。

    冯保叹了口气说道:“吴应奎找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之前并不知情,和汪古惕不是一路人。”

    自证清白最难了。

    可沾上了谋叛大罪的嫌疑,就是黄泥糊裤裆,说都说不清,虽然从口供和种种证据来看,吴应奎是真的不知道汪古惕做的事儿,但谋叛,从来都是疑罪从有,宁杀错,不放过。

    比如宣宗族诛亲叔叔汉王府全家,包括汉王府那些幕僚。

    建文君朱允炆,还有一个儿子朱文圭活到了天顺年间,有后人改姓建,子嗣未曾断绝,可汉王朱高煦在靖难之中立下了汗马功勋,依旧没能逃脱满门被灭的下场,连幕僚都被杀了个精光。

    谋叛,是十恶不赦。

    “朕先勾决,再查查,看有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吴应奎不知情。”朱翊钧做出了决策。

    死刑是要三复奏的,就是朱翊钧要以上天有好生之德、厚土不录蒙冤之魂、明君仁德不妄杀生三个理由,下章法司,三次复查,一般三复查不会改变结果。

    而这一次,三复奏还真有了效果!还真给吴应奎找到了一线生机。

    这次汪古惕发动火龙平账,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内斗。

    吴应奎说自己察觉到了汪古惕的诡异之处,这家伙贪了那么多钱,可是看不到钱花在了哪里。

    吴应奎说自己在火龙烧仓前,写好了奏疏,准备检举。

    吴应奎要跑到王崇古门前投案去,他作为王崇古的嫡系,贪点钱,绝对不至于丢了性命,吴应奎猜测汪古惕这个鞑人的动机,有大问题。

    汪古惕察觉到了吴应奎打算投案,不得不发动火龙平账,让吴应奎和他成为一条船上的人。

    但吴应奎找不到那本奏疏了。

    他坚称那本奏疏应当是落入了汪古惕手中,而汪古惕说自己没见过。

    找到这本奏疏,吴应奎就能活,证明他的确和汪古惕决裂,怀疑过其贪腐动机,甚至准备主动投案。

    这本奏疏给缇骑找了出来。

    吴应奎的正妻在他还没有中举前撒手人寰,吴应奎中举后,就一直没有娶继室,他在青楼养了个相好,有一次吴应奎醉酒留宿,就拿那一本奏疏,给那相好的看,说些断断续续的话。

    青楼女子不懂这些,就只想着伺候好老爷,奏疏遗落在了青楼的床下也没注意,打扫的婢女扫到了柴房里。

    经过缇骑反复稽查,三番五次的确定吴应奎行踪、字迹检查等等,确认奏疏的确是吴应奎之前写好的。

    奏疏的内容,就有他为何要主动投案的原因,贪腐顶天就是流放,谋叛可是族诛,吴应奎越想越怕,才会在酒后和相好的絮叨此事。

    “既然不是同谋,流放卧马岗,清醒清醒。”朱翊钧再次勾决,让缇骑再仔细侦办,明君不妄杀生,但不代表要放过坏人。

    朱翊钧倒是不怀疑这是王崇古为了搭救吴应奎,编造出来的证据,因为不值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哪有那么多天衣无缝,但凡是编造证据,无孔不入的缇骑,很有可能会发现异常,那王崇古本人,就十分危险了。

    案件进行到这个地步,躲还来不及,没人会帮吴应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