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市场换技术?梨树上长不出桃来
第七百四十六章 市场换技术?梨树上长不出桃来 (第1/3页)
王崇古对矛盾说是极为推崇的,虽然他本人是个威权崇拜者,但他希望能够在官厂建立一整套自下而上的监察体系,矛与盾总是在反复不断的冲突之中,才能冲和,旧的矛盾解决,新的矛盾就会诞生,只指望自上而下的英明,不能长远。
但在第一次探索,以失败告终。
王崇古的神情有些落寞,这场失败对王崇古的打击很大很大,他在制度探索中表现出了保守的一面,选的人,都是厂里的老人,官厂里三万多的匠人,也不是凭空起高楼,而是一点点聚集起来的,今天四十万丁口聚集的庞大产业,最开始的时候,是一片空地。
在最后的最后,他给了这七十四名组织赌博者二十银,权当安家,毕竟还没有出厂结账,算是犯罪未遂,否则官司打到顺天府衙门,朝中又要闹出一些风波。
“有的时候,人走着走着就会分道扬镳。”朱翊钧走了上去,他本来是来看热闹的,但没有看到热闹,反而看到了制度探索过程中的双输,王崇古的制度探索失败了,匠人们被驱逐出了官厂。
官厂的劳动报酬不算太高,但孩子能读官厂的三级学堂,这个福利,却是人间少有。
朱翊钧能做的事情不多,他只能宽慰,即便是大光明教一再将皇帝渲染成为智慧的化身,即便是大明皇帝这个身份本身就有天命所归的神性,但朱翊钧从来不把自己当做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
官厂的制度探索,他倒是有些办法,可他若是横加干涉,反而适得其反,在探索路上,很多的经验都是血淋淋的教训,没有经历,日后仍然会反复。
前进的路上,每一个坑都躲不过。
“黄公子。”王崇古一看陛下这打扮,就知道陛下又在玩角色扮演,陛下玩了这么多年,也不嫌累,毛呢官厂谁不认识你的皇帝一样。
朱翊钧挥了挥手,笑着说道:“走走吧。”
“阶级论里有一句断言,我起初不认同元辅的决断,元辅说,阶级是社会地位、经济地位和政治地位的总称,一定会有背叛阶级的个体,但绝对没有背叛阶级的集体。”王崇古总结起了自己失败的经验。
王崇古觉得这段话说的太过于决断了,怎么可能只有个体背叛,但实践却把一桶冰水兜头浇到了王崇古的头上。
王崇古叹了口气说道:“我给了工会这些大把头权力,其实就给了他们更高的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工会的大把头们,脱离了原来的匠人阶级,成为了压迫匠人的压迫者,即便是工会里有几个人不愿意同流合污,但大多数,都觉得自己尊贵了起来。”
“他们做了什么?”朱翊钧看着官厂里进进出出的匠人们,左看看右看看,一脸好奇的四处观望,一边和王崇古沟通。
王崇古摇头说道:“这些遴选出来的大把头,第一天还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说一定会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做好自己的事儿,第三天,这些大把头就开始偷懒了,大把头也是要做工的。”
“我看到了,他们就像是那些乡贤缙绅,甩着看不到的鞭子,抽打着匠人们,把本该属于他们的活儿让别人干了,这个鞭子,是我给他们的,因为在匠人眼里,这些大把头们,就是我这个总办的亲信,普通匠人开罪不得。”
“第七天开始,这些大把头,完全不干活了,到了第二十天的时候,这些大把头,开始在厂里拉帮结派,人嘛,哪里都会这样,但他们做的尤其过分了些。”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他们以前不这样的。”
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大明把这个讨论的非常清楚,就是典型的权力异化,当人得到权力的时候,就会权力所影响。
王崇古说的非常详细,这些入了工会的大把头们,不仅仅在工会内拉帮结派,还在工会外拉帮结派,任何不加入他们这个小集体的,都会被排挤,除了排挤之外,就会安排更重的活儿去为难,很快官厂内的人,都加入了各个山头之中。
生产效率开始下降,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让王崇古担忧的是,他感受到了匠人们的怨气和彼此的敌视。
本来官厂高度封闭的生产模式,而且很高的福利,匠人们都比较平和,可这工会一出,立刻没有了过往的平和,吵闹开始了,而且争论不休。
到了这个时候,王崇古就开始后悔了。
“后来呢?”朱翊钧驻足,看着匠人们拉动刚刚清洗好的毛呢,塞进了一个手摇的圆筒里,然后有些板结的毛呢,这头进,那头出,肉眼可见的蓬松了起来。
大明皇帝觉得非常神奇,更加神奇的是,另外一边,有个铁马驱动的圆筒,在做着同样的工作。
随着铁马的产量增加,一些重复性很高的工作,都在用机械尝试代替。
“后来,这些大把头开始收月例银了。”王崇古面色痛苦的说道:“他们之前真的不这样,但自从成了工会的大把头,有了这么一层身份后,就变了,他们要求每个人都要缴纳一钱的月例银。”
“这是我的错,我错误的高估了官厂的整体情况。”
王崇古知道自己犯了一厢情愿的错,官厂读书的匠人并不算多,读书明理,最起码的人人都是大明的一块砖,没有谁比谁尊贵,就这一点,就没有广泛认同。
其实在匠人眼里,陛下就是大东家,王崇古就是大掌柜,他们就是皇帝的家奴,是陛下收留了走投无路的他们,给了他们营生,让他们和他们的孩子们能够活下去,而且是体面的活下去。
这种想法非常的普遍。
君权和臣权的冲突,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很难调和的矛盾,在大明,绝大多数的臣子,都是读书人,他们甚至有些嚣张到无视皇权的地步,而且王崇古本身就是个僭越之臣。
他低估了大明等级森严这四个字的可怕影响,他询问过一些被压迫、被逼着缴纳月例钱的匠人,这些匠人不敢表达一点的怨言,即便是愤怒已经充斥了眼底,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皇帝、次辅弄这个厂子,他们这些匠人何去何从?陛下、次辅要他们一点钱罢了。
大多数缴纳月例银的匠人们,心里就一个想法,那就是这钱最后都给了王次辅,甚至是皇帝。
熟读生产图说,劳动价值论的王崇古,深切的知道,劳动是有价值的,劳动获得劳动报酬,劳动报酬获得经济地位,经济地位决定社会地位,所以,劳动使人自由。
没有劳动,就没有自由。
匠人心中有枷锁,来自陛下次辅的恩情、来自嗷嗷待哺的孩子、来自妻子脸上的笑容,匠人身上的枷锁越重,他们就越不敢反抗,哪怕是面对本来和他们一样的匠人,也不敢升起反抗的心思。
儒以文乱法,武以侠犯禁,得读书才能清楚,自己得到的一切,不是皇帝的恩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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