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在水方

    十二、在水方 (第2/3页)



    肩胛微笑道:“这一辈子,我做过很多错事……”

    “也错过了很多对的事。”

    “你也会这样,但记得,什么都可错过,但不要错过自己的生命。”

    他微笑地看着小却:“记着,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可我没有错过你,你也没有错过我。”

    “我们没有错过这六年的生命。”

    小却先只还是静静地浣洗着师傅的身体。他已经习惯了,知道师傅说的话有好多自己都一时难懂,就比如今天的……他还一如既往的默默地听着,却猛然觉出不对,感觉自己心头一时说不出的乱,然后诧然抬眼,愣愣道:“可是,你胜了!”

    肩胛微微一笑:“我是胜了。”

    “可其实,从明德殿中,长天一刺,我终此一生,就永难复原。”

    “何况,又再逢今日之战!”

    他说到这里,口气猛地昂扬起来。

    小却猛然发现,原来平日如此淡定的师傅,其实也像所有的男人一样,是如此的渴望与喜爱着战斗。他被肩胛的语气点燃,可接着,却明白了他语中的含意。

    却见肩胛目光璀粲,孩子气的明朗一笑:

    “风角、鸟占、云祲、孤虚之术,最终也没有难倒我。小却,你说,我是不是个英雄。”

    这是小却头一次听到师傅说起自己是个“英雄”。

    他看向师傅,却见师傅眼里居然都是一种好玩的神情,那好玩里还有一丝羞涩。只听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经常会很幼稚地不断得意或绝望地自己对自己说,自己拍自己的肩膀夸赞自己:‘我是一个英雄’。嗯,我是一个英雄,我是一个英雄……那么说时,让我感觉到自己像一个小男孩儿似的快乐着。”

    小却不由也被师傅的语气逗笑了。

    可同时,隐隐的,他潜意识里感到有一条裂缝正在自己心口生长,它慢慢绽开,起初很慢,但一直深割下去,直要切入那生命深处,切入到生命的最底层的黑黝,然后,崖崩岸毁,不可收拾地撕裂开来。

    他从没有感受到过这种痛楚,像自己的身子、不!是自己的整个生命,都正在被彻底地撕成两半。撒裂后,自己还要眼看着它向内吞去,吞噬于那深广得永远也填不满的裂缝,那广阔得如这宇宙,如那深渊大海般的缝隙。而最让他痛苦的是,他发现:就算填尽自己的整个生命,也将难以将之填满。

    肩胛的眼睛忽定定地看着他。

    “不要哭。”

    他的语气并不重,可是里面有一种坚定的力量,像他在用所有的意志与生命在小却的脑子里要打进一根钉。这根钉子一旦钉进,那无论如何,以后小却的生命再遭何打击,再如何残损,那生命,总有一根钉子钉着,也将永不溃散。

    “以后身边没有我了。”

    “你就不再只是个男孩儿,你是个男人了。”

    他略一哂笑:“男人是个很奇怪的字眼,你如照着别人的期望与标准去做,你将永远做不到。你得学会自己给自己定标准。但起码有一条:不许自己哭。”

    “不许为我哭。我没做过什么软弱到要让别人为我哭的事。”

    小却脸色煞白。

    这么说,肩胛真的要死了?

    死是什么?——虽说他已经历过很多,谈容娘、张五郎、于重华、传说中的爷爷与父亲、大野龙蛇会的朱粲……以至,最近的亲娘。

    可死亡是头一次这么公然正大的与他遭遇。

    他望向肩胛,如同他身后有着一扇门,他看不穿,猜不透。

    肩胛却坦然从容地笑道:“我是要‘死’了。”

    “你想知道什么是死?”

    “其实我们每天都在死。每天,那些掉落的头发,脱掉的汗毛,脱落的皮屑……咱们羽门是练内息的,知道自己体内,哪怕是脏腑,其实每天也在吞新吐故着,那都是死亡。其实,今天你所见到的我的身体,已交不全是六年前你所见的我的身体。死怕什么,死是生命中一直贯穿着的东西啊。”

    说着他笑了,“何况,我们怎么知道死是什么?‘死’说不定是我们所有人的妈妈,我们是她那些贪玩的孩子,出了门,拣着一个生命,无论这生命是肩胛还是蒹胛,骨头还是水草,因为渴望,因为稚弱,都把它看成个宝贝似的,贪恋着的恣兴玩耍,不肯回家。你也有贪玩的时候,我知道。只不过,很多时,人是贪玩得太尽兴了,怕回家的路,像所有的孩子,玩得太过尽兴太过晚了,不敢回家,因为不知妈妈会怎么责罚。”

    他轻轻拍下小却的手,眼睛对他夹了一下。

    “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样可以溜出来玩的时候并不是太多,所以一定要尽兴。我现在不过是必需走了,可我会在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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