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明朝的灭亡1

    第22章明朝的灭亡1 (第3/3页)

、臣皆亡国之臣”的崇祯,只得经常将怒气发泄到臣子身上,要么杀人泄愤,要么频繁更换臣僚——根据统计,崇祯在位17年,仅仅刑部尚书就换了17人;而整个明朝276年历史不过160多位阁臣,崇祯在位17年就占了50人,由此可见他对手下臣子的换人之频和疑心之重。

    国势江河日下,他心急如焚,但所作所为却又让臣子们更加离心离德。

    崇祯的偏隘与多疑,加重了大明国内的君臣矛盾。图源:影视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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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明一代,出了许多奇葩皇帝,例如胡乱北伐被蒙古人俘虏后来又成功复辟的明英宗,以及30年不上朝的嘉靖帝、28年不上朝的万历帝,还有崇祯的哥哥,热衷做木匠手工活儿、宠信魏忠贤的明熹宗朱由校,但在晚明一系列混蛋皇帝中,崇祯皇帝算是一股难得的清流,他即位之初就铲除魏忠贤,随后励精图治,试图挽救日渐西山的大明帝国,但为何明朝还是不可挽回地走向了覆灭呢?

    对此,由明入清的遗老们在撰写《明史》时,就提出了一个观点:“故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他们认为明朝之亡,其实是在怠政腐败的明神宗万历皇帝时期,就埋下了严重祸根,这种观点有其深刻一面,但帝国内部的腐烂是一种慢变量,而促成大明帝国灭亡的与快变量,是崇祯上位以后,严峻的气候变化与干旱、蝗灾、饥荒、瘟疫等各种天灾。

    早在崇祯上位之前几年,当时陕北与关中地区北部就已是连年干旱,草木枯焦,赤地千里,就在明熹宗去世、崇祯继位的天启七年(1627年),当时陕北地区“草木尽,人相食”,农民“皮骨已尽,救死不瞻”,而明朝官方对此不仅没有减免税赋、赈济灾民,反而增派“新饷”“均输”等赋役,并严令官吏督责催收,在此情况下,农民王二在陕西澄城率众杀死知县张斗耀,揭开了明末农民战争的序幕。

    王二起义第二年,崇祯元年(1628年),因为年荒乏食,曾经作为边兵的王嘉胤也组织灾民揭竿而起,此后,王自用、高迎祥、李自成也先后参与农民起事,一时烽火燃遍陕西,并蔓延到山西、宁夏、甘肃三地,明末农民起事由此逐渐成势。

    而分析崇祯上位前后的一系列农民起事,可以发现,他们都与天灾有着重大关系。

    据不完全统计,崇祯在位17年间,全国各地竟发生了14次特大干旱,各地“饿殍遍野”“人相食”的记载十分常见。

    虽然干旱在中国历史上并不罕见,但明朝中后期干旱范围之广、程度之严重,触目惊心。

    崇祯十三年(1640年)的干旱,是千年一遇的大旱,也是中国自汉代以来最严重的干旱事件。

    在这一年前后的两次干旱事件,也绝非等闲之辈:崇祯十二年(1639年)的干旱是百年一遇级别,崇祯十四年(1641年)的干旱是五百年一遇级别。

    旱灾波及华北、西北地区,受灾人口极其广泛。许多地方,更是连年受灾,百姓生产生活遭遇四连击、五连击,甚至九连击。

    根据气象学者张德二的研究,在崇祯上位初期的干旱灾害导致的次生效应还没消除之际,崇祯十年至十六年(1637-1643年),大明帝国内部从北到南,又出现了一波长达7年的全国范围的大干旱时期,“其持续时间之长、受旱范围之大,为近百年所未见……连年大旱还引起了严重饥荒,并伴有蝗灾、瘟疫流行……此事件正值小冰期最寒冷的第2个寒冷阶段,是寒冷气候背景下的持续干旱典型案例。”

    当时,全国范围内南北方共有23个省(区)相继遭受严重旱灾,“主要干旱区域在北方,初始于西北、华北,以后逐年向东、向南扩大,及至长江中下游地区,旱区范围和旱情在1640年前后达到顶峰,其中陕西、河北、河南、山西、山东等地连续干旱5年以上。”

    史书记载,例如河南兰考地区,当时从“(崇祯)十一年(1638年)秋七月旱至十三年(1640年)六月十二日方雨”,接近一年十一个月无雨,这对一个地方的农业社会几乎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而河南泌阳“自去年(1638年)六月雨至今(1639年)十一月不雨”,也是长达一年五个月不雨;山西运城则“自(1639年)九月不雨,至十三年(1640年)七月”,接近十个月无雨。

    在这种广泛的干旱影响下,当时,山东诸城“潍水断流”,到了1640年,河北安新“白洋淀竭,九河俱干”,江苏睢宁“黄河水涸”;史书记载,到了1641年,安徽巢县“巢湖水涸”,山西河津“五月汾河干”,浙江桐乡“河流尽竭”;进入1642年,河南兰考“十一月黄河水干,人可徒步”;到了明朝灭亡前一年的1643年,河南虞城“黄河绝流夏旱”,上海松江“河水尽涸”。

    这种残酷的大规模、持续多年的干旱影响下,崇祯十年(1637年)至崇祯十四年(1641年),又暴发了连续五年以上的特大蝗灾。

    学者张德二的研究指出,“1639-1640年蝗灾达到极盛,蝗区遍及甘肃、宁夏、山西、陕西、河北、河南、山东、江苏、安徽、湖北、湖南”,而“飞蝗蔽天,食禾稼皆尽”的记载遍布当时的县志和时人记录,当时的河南地区更是记载,万历四十年(1612年)以后蝗灾几乎每年都有,“至崇祯十二年(1639年)盈野蔽天,其势更甚……禾稼瞬息一空。焚之以火,堑之以坑,终不能制。嗟乎,天灾至此,亦无可何如也。”

    到了明朝灭亡这一年(1644年),史书记载,河南的蝗灾更是到达顶点,“河南飞蝗食民间小儿。每一阵来,如猛雨毒箭,环抱人而蚕食之,顷刻皮肉俱尽。”在这种飞蝗无以为食、甚至开始吃人的历史背景下,人民的苦难竟然还未终结。

    明末所出现的连续多年干旱、蝗灾、饥荒、瘟疫,是传统农业社会几乎无法抵挡的天谴。图源:影视剧照

    在崇祯时期连年的大干旱和蝗灾影响下,明朝灭亡前五年,“崇祯庚辰(1640年)秋,山东、河南、山西、畿南人食木皮,至冬人相食。辛巳(1641年)江南北皆竞弃子女、售器具,流殍塞路。少妇不值千钱”——在这种华北平原、黄土高原地区甚至京城北京南面到处“人相食”、流民死尸“塞路”的情况下,甚至出现了把死尸从坟墓里扒出来吃掉的残酷现象,例如1640年在山西永济县,“四门外掘深坑以瘗死者,人就坑剐食其肉。”在江苏丹徒,“三吴皆饥,树皮食尽,至发瘗胔以食”。

    山西稷山县志记载,“(崇祯)十一年至十三年(1638-1640年)频旱,野无青草,斗米前文,男女鬻者成市,草根树皮采食殆尽,甚至人相食。有幼孺独行被人攫食者,有殡未旋踵剖冢盗食者,有同食共寝暮夜剐食者,有子死而父母食之者,父母死而子食之者,种种惨凄不胜枚举。”

    在这种干旱、蝗灾和,人民死亡高发影响下,瘟疫也随之而来。

    史料记载,明代中后期发生了两次大瘟疫,分别在1586—1590年和1640—1644年,而与明代末期持续干旱同步的第二次大瘟疫,程度尤其严重。在这些瘟疫中,鼠疫的危害程度非常大。明清之际华北三省的死亡人口中,至少有500万以上的人口死于鼠疫。

    检阅史书可以看到,崇祯十四年(1640年),当时由于长期的干旱,海量的老鼠竟然互相咬着对方的尾巴、成群结队渡过江河险阻,进入安徽、河南、河北等各省觅食,而在长期旱灾和饥荒中饥不择食的灾民中则以老鼠为食,由此更加加重了鼠疫的暴发——当时,整个北方“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当时,往南方督催漕运的户部给事中左懋第在途中给朝廷上疏说,他从天津静海抵山东临清,“见人民饥死者三,疫死者三,为盗者四。米石银二十四两,人死取以食”。

    就在明朝灭亡的前一年,崇祯十六年(1643年),蔓延整个华北的鼠疫又传入北京,“京师大疫,死亡日以万计”,“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殓者”。由于瘟疫死亡人数实在太多,当时北京城内甚至出现了有的人户全部死光,甚至连收尸人都没有的惨况。

    当时,北京城内的人口约为100万人,在这场明朝灭亡前一年的大瘟疫中,北京城预估死亡人数高达20多万人,而剩余的人也奄奄一息,“崇祯十六年大疫,病者吐血如西瓜水立死。”

    就在明朝灭亡当年,崇祯十七年(1644年),天津督理军务骆养性就说,“昨年京师瘟疫大作,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敛者。”

    到了1644年开春,瘟疫又在北京复发。

    此时,李自成的军队也从陕西顺利推进到北京附近,当时,北京城内因为鼠疫人口死亡率已经达到了40%左右,由于死人太多,当时北京城中许多街巷都已冷落得无人行走,而负责保卫北京的明军京城三大营,当时名义上有10万人,但除了缺额外,剩下的几万人也大多患病,“鞭一人起,一人复卧如故”,身体已经虚弱得无法守城。加上由于明朝财政艰难、欠饷太久,当时士兵们已经斗志全无。

    因此,当李自成的军队于1644年农历三月兵临城下时,已经被瘟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北京城立刻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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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合以上史料可以看出,实际上,灭亡明朝的最大因素,除了内在因素外,其外在的或者说快变量,毫无疑问是来自残酷的连续大规模、长时间的干旱、蝗灾、饥荒和瘟疫等自然灾害。

    根据气候统计分析,明朝末年,当时中国正处于小冰期的寒冷期,冬季平均温度比现在要低2℃左右,当时,中原气温与北方农牧带的降雨量也直抵秦汉时期以来的最低点。

    小冰期开始于13世纪,之后经历了相对温暖期,在16世纪中叶到19世纪中叶达到鼎盛。

    在国内,通常将15世纪后期至19世纪末气候寒冷期作为小冰期,由于这一时期恰是明清时期,因此也称为“明清小冰期”。

    不要小看小冰期时期气候变化出现一两度的气温下降,在农业社会,这点气候的非正常变化足以摧毁整个社会的生产基础,并极大地削弱国家的经济实力,同时连锁产生各种社会不稳定因素。

    对此,早在天灾逐渐进入高峰时,崇祯二年(1629年),官员马懋才就在给崇祯皇帝的《备陈大饥疏》中,提到了受灾最为严重的陕北的情况,他说:

    “臣乡延安府,自去岁(1628年)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至十月以后而蓬尽矣,则剥树皮而食。诸树惟榆树差善,杂他树皮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

    迨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其石名青叶,味腥而腻,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

    最可悯者,如安塞城西翼城之处,每日必弃一二婴儿于其中。有号泣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粪土者。至次晨,所弃之子已无一生,而又有弃子者矣。

    更可异者,童稚辈及独行者,一出城外便无踪影。后见门外之人,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始知前之人皆为其所食。而食人之人,亦不数日后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矣。于是死者枕藉,臭气熏天。”

    马懋才在上疏中讲了人相食的惨状后说,当地百姓中,那些不甘饿死的人,开始铤而走险,相聚为盗。即便被官府抓获了,也不后悔,公开表示:“死于饥与死于盗等耳!与其坐而饥死,何若为盗而死,犹得为饱鬼也。”

    由于陕北地区是明末自然灾害的初始发生地,加上陕北地区经历华夏先民数千年的森林砍伐和破坏性开发,此时生态环境已经日臻恶劣。

    因此,崇祯即位之初的1627年(天启七年)和1628年(崇祯元年),王二、王嘉胤、高迎祥等人先后在陕北率领农民起事,当时,大明帝国内部很多饥民喊着“与其坐而饥死,何不盗而死”的口号纷纷发动起义,面对农民军,明朝官军起初在围剿时经常占据优势,但随着气候变化导致大干旱、的普遍蔓延,越来越多的农民不断涌入起义军,致使农民起义呈现“野火烧不尽”之势。

    根据当代历史地理学家葛剑雄的统计分析,明代末年的人口在峰值时期,应该已经达到1.6亿人左右,而拥有如此庞大人口资源的大明帝国,其实际能够控制和征收赋税的编户齐民在高峰时期也只有五六千万。

    进入明末后,由于饥荒、干旱、土地兼并、瘟疫、战乱等各种原因导致人民流离失所,明朝政府能够掌控的人口资源越发减少,这同时也意味着政府的税源和兵源在不断流失,而面对满人入侵的边境战争以及镇压内部叛乱,明朝政府所需开支却在不断膨胀,一边是日趋减少的可掌控资源,一边是不断膨胀的国家开支,这也使得明朝政府的生存资源和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榨干。

    作为后来农民军的最重要首领,出生在陕北的李自成,起初先是因为明朝内忧外患、政府收支缺口太大,不得不精简政府机关,这导致当时在驿站当驿卒的李自成被裁员,从公务员队伍下岗后,李自成又当过边兵,后来又因为军将克扣军饷而参与兵变,从此进入农民军队伍。

    到了崇祯十年(1637年),李自成一度被明军洪承畴、孙传庭部打得溃不成军,仅仅带着17名部下躲到陕西东南的商洛山中避难,当时,明军剿匪颇有成效,另外一名农民起事领袖张献忠也一度投降官军,但到了崇祯十二年(1639年),先是张献忠趁着当年大干旱、再次反叛明朝,随后,李自成也杀出商洛山,由于1639年至1641年的连续三年大干旱,当时,参加李自成农民军的“远近饥民荷锄而往,应之者如流水,日夜不绝,一呼百万,而其势燎原不可扑。”

    不仅是农民军,当时不断南下的后金(清军)部队,其本质也是受到了当时北方小冰期气候变化,以及大干旱、草原生态恶劣的影响所致,在气候危机的影响下,本来就颇具野心的女真后裔满人不断南下,试图通过攻城略地掠夺人口、物资等资源来度过艰难时期。

    尽管同样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但相对而言,后金(满清)在崛起过程中,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父子依托战争,在不断掠夺辽东和关内财富、人口资源同时,也不断拉拢关外的蒙古部落,并多次出兵征讨朝鲜,使得蒙古各部和原本为明朝藩属国的朝鲜都被满清拉入麾下,加上满人在辽东不断争取当地汉族的支持,从而使得满清在与明朝争夺天下的过程中,不断扩充成长,成为明朝越来越壮大的威胁。

    同样面临危机,满人却将危转化成了机。当然,从现实的角度看,满人在东北地盘小、人口少,船小好调头,加上策略得当,四处拉拢资源和人心,这就使得满人得以在明朝内部的大动乱中保持隔岸观火,而明朝政府与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军的火并,也让满人这个第三者能在关外坐享渔翁之利,这确实是崇祯这个大明帝国的“大当家”所不具备的特殊优势,而且是足以让人致命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