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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一棠把手里的卷宗摔得啪啪乱响,似乎有些消极怠工,林随安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卷宗上缓解尴尬,勉力又看了两列,愈发昏昏欲睡,上下眼皮直打起架,终于不敌瞌睡虫的连番轰|炸,枕在卷宗上睡着了。

    花一棠侧目看了眼林随安,不管,继续读,少顷,又看了一眼,脸垮了,举目四望,无被无衾,想了想,展开几卷卷宗盖在了林随安身上,这才满意,继续工作。

    林随安睡得恨不踏实,身体如压大石,耳边淅淅索索地响,她仿佛又看见了焦尸的记忆,密密麻麻的字迹一跳一跳撞着眼球,强迫她赶紧醒过来,挣扎几番,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里的卷宗和脑海里的碎片记忆重合了。

    哦豁!

    林随安倏然清醒,猛地坐直,身后稀里哗啦响成一片,不知道为啥掉了一堆卷宗。窗外天已大亮,视线比夜里清晰多了,林随安抓起桌上的卷宗,字还是认不全,意思更是看不懂,但纸张质感、行文排版,字间行距都和她在焦尸记忆中看到的十分相似——难道,那名死者的执念记忆是一卷卷宗?!

    花一棠:“我那卷已经看过了。”

    林随安:“你读了多少卷?”

    “八百多卷吧,怎么?”

    “可看到过‘十酷’二字?”

    “哈?”

    林随安皱眉:莫不是自己认错了字?

    “林娘子,你刚刚说什么?”那边的祁元笙出声问道。

    林随安唰一下看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一瞬间,祁元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人的感情,好像是……诧异?

    “十酷,你在卷宗里见过吗?”林随安问。

    祁元笙静静看着林随安半晌,突然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案牍堂西北角,一堆小木箱从地面堆至屋顶,积满了灰尘,祁元笙提着长衫,攀着木箱边缘爬了上去,边爬边摩挲木箱边缘的浮雕编号。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小木箱抽了出来,木箱堆摇摇欲坠,祁元笙身体一晃,直直栽了下来,手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小木箱,幸亏林随安手疾眼快,腾身抄住他的腰,助他平安落地。

    祁元笙连感谢的话都没有一句,打开箱子,翻出一卷书,装书的帙已经褪色,书签也掉了,只剩半截线头,祁元笙小心抽出里面的东西,不是轴书,而是竹简。他趴在地上,用手指摸着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

    林随安凑过去一看,好家伙,竹简上刻得是小篆,她更不认识了,忙招呼花一棠,可花一棠居然半晌没动静,回头一看,就见花一棠背着光,眯眼瞅着祁元笙,表情忽明忽暗。

    “是这个。”祁元笙抓着竹简起身,指给二人看。

    花一棠这才将目光从祁元笙移到了竹简上,低声读道,“阴阳刑德有七舍,室、堂、庭、门、巷、术、野,”他顿了一下,“淮南子·天文?”

    祁元笙:“后面。”

    花一棠跳读几列,“十酷刑,震牲畜罪,慑鬼蜮行,一曰斩首,二曰凌迟,三曰车裂,四曰炮烙,五曰断椎,六曰活埋、七曰烹煮、八曰抽肠,九曰灌铅、十曰鸠毒……”

    花一棠读不下去了。

    林随安脑筋飞速运转:“第一个死者,严鹤,是斩首,第二具尸体是凌迟,第三名死者,蒋宏文,是车裂,第四具焦尸,是炮烙——凶手是按此书记载的手法杀人?”

    “狗屁不通!”花一棠将竹简扔到了地上。

    祁元笙沉默着捡起竹简,用袖口扫了扫上面的土,继续往下读,“极撼重刑,可至极净,十酷之后,便是十净。”

    林随安脑中嗡一声,一把抢过竹简。

    十净?

    十净集?!

    罗石川给的竹简残片记载:【千般妖邪皆可净之,谓之千净。】

    千净的刀谱叫做“十净集”。

    千净是“净门”门主的信物。

    而眼前这张竹简上又出现了【十酷之后,便是十净】的记录。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这些隐隐联系了起来——林随安又想起了她的金手指——看到死者生前的执念记忆。

    难道,将这些联系起来的“东西”是“死|亡”?

    是了,她这具身体,原本早就死了一次……

    “林随安!”花一棠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林随安身体一颤,手里的竹简被抽走了,风擦着后背吹过,全身冰凉,衣衫竟已被汗水湿透,不禁打了个寒颤。

    花一棠面色发白,扯着林随安掉头就走,“马上回花宅,让木夏熬两锅参汤给你喝,喝完就去睡觉。”

    “不至于不至于。”林随安忙拽住花一棠。

    “身体不可儿戏!”

    吼出这句话的时候,花一棠的心还在狂跳。刚刚那一瞬间,林随安突然双目失神,面无血色,就仿佛、仿佛不是一个活着的人,而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

    林随安有点懵,花一棠的眼眶又红了,她刚刚真有那么吓人?把他都吓哭了?

    莫名的,她有点心虚。

    花一棠:“姓祁的,跟凌六郎说一声,我腰疼脚疼胸口疼,回家养病了。”

    林随安哭笑不得:“喂!”

    祁元笙却看向门外,“有人来了。”

    花一棠大喜,“明庶你来的正好,速速帮我我备车——”

    “花四郎,林娘子,不好了,”明庶跑得满头大汗,“王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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