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暮蝉

    224 暮蝉 (第3/3页)

边脸侧。

    “傅偏楼,”他盯着青年的眼睛,“你能听见,对不对?”

    魔只冷哼。

    没有回应,谢征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

    “我的心魔有你。”

    对面一颤,像是没料到他会承认得如此干脆,刹那间稍稍睁大了眼眸。

    尽管只是一瞬,但那无疑是属于傅偏楼的神色。

    谢征道:“我曾想,别的什么都依你,唯有这件事绝不可叫你知晓。”

    “我是个俗人,”他垂着眼,语气淡淡,“执念太重,得陇望蜀,贪心不足。叩心境里出来那日,便早就料想会有这天,你和我的家人,哪边我都放不下。"

    “这么年来,我没有一日放弃过回去的念头。”

    “所以我瞒着你。”

    傅偏楼的呼吸急促起来,像很是受伤,想要避开眼睛。

    可谢征不容许他避让,如同巡视领土的君主,声音残酷,语调则十分柔和:

    “是不是很心寒?你分明全心全意地待我,我却不能如你一般。”

    “不”

    模糊地从唇齿间挤出一句,青年挣扎着,冷汗涔涔。

    @“是不是谁都一样?有了珍爱的宝贝,越是看重,就越觉得它脆弱。害怕碰碎了,说什么也要藏起来。”

    “有时我倒希望你还像小时候那样,稚嫩一点、软弱一点,我便能顺理成章地将你护到身后。可你不会那样。”

    他叹息道:“偏楼,其实我们很像。一意孤行,不喜妥协。”

    “这样的两个人想在一起,就得有一个让步。我们之间,让步的好似一直是你。”

    “我怕将你碰碎了,怕你听到这些话感到伤心,怕你因此乱了心神。”

    “更怕你和我说,这样也没关系。”

    掌心从发顶滑落,一路顺过发梢,灵力流转,沥干了湿冷的水渍。

    谢征注视着青年苍白的面容,仿佛能透过这副长成的模样,窥见以前瘦小孤僻、脾气倔得不行的少年。

    “从小到大,你都会这么委屈自己。怜你辛苦,你还要嫌苦得不够。”

    他怔忡道:“你或许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怕你哪天承受不住,说断就断了。”

    傅偏楼不是被雪压垮的松枝,不是湖面踩碎的冰壳。

    松枝会被压弯,冰壳会有裂痕,多承担一分,就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会断的。”傅偏楼咬住唇,用力得几乎见了血,固执道,“只要你安然无恙,我不会断的。”

    他对谢征从来没有什么底线,唯一的底线就是谢征本人。

    “就是这种话,”谢征揉过他的唇瓣,强行叫他松开,低声喃喃,“我最害怕。”

    仿佛飞蛾扑火,万死不辞。

    他如何能心安理得?如何敢轻举妄动?

    宣之于口前,连谢征都不曾想过,原来他是因此而举棋不定、踌躇不前。

    但那都不要紧了。

    不论如何,他们总要在一起的。

    谢征不再言语,替人仔细地理好衣物,接着,打开脖颈、腰侧和关节锁着的扣环,将傅偏楼从墙上抱了下来。

    “你做什么?”浑身上下只剩手上和脚上可以伸展的锁链,傅偏楼一惊,蜷缩着身体,急道,“不能放开我,魔会作乱的!”

    “只解这些,不会的。”

    安抚过一句,谢征又将他左腕的锁链取下。

    放下怀里的青年,谢征坐到一旁,将那枚锁链拴在了自己手上。

    灵力一瞬滞涩,身体沉重,自修道以来,他几乎已经遗忘了这种感觉。

    很不舒服,可他反而觉得轻松起来。

    他们靠得很近,傅偏楼难以自控,大半心神都用于压制魔的异动,生怕伤到眼前之人。

    “不要添乱了,谢征。”

    他有些语无伦次,“从这里出去,让我独自呆着,算我求你”

    “等你无事,我们一道出去。”

    谢征用空余的手握住他的,十指相扣,执到唇边轻轻一吻。

    如同在吻一朵贵重的花,神色柔软而宁静。

    傅偏楼看得一窒,突然也安静下来。

    “你昨日问我,在笺纸上许了什么愿。”

    像是忽然记起这件事,谢征眼睫飞低,问,“可还想听么?”

    沉默良久,傅偏楼涩声道:“想。”

    谢征便说与他听,嗓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苍天在上,地官在下,见你数十世不得善终,命里薄幸。”

    “惟愿有朝一日,可渡长风,从此无挂无碍,喜乐安宁,顺心如意。”

    倘若天道有眼,他便由衷祈福;倘若天道不仁,那也无妨。

    傅偏楼想要什么,他来予便是。

    “以后无论怎样,我都陪着你。”

    谢征想,不会放弃回去,也不会放弃傅偏楼。

    哪边他都想要,既然如此,总该抵上所有,搏一搏两全。

    他说得那般慎重,不必想定是深思熟虑。

    性格使然,他轻易不许诺,开口便是一生一世、忘怀生死。

    可我不要你陪。

    傅偏楼下意识想要反驳,却仿佛被谁扼住了咽喉,发不出声。

    他看到模糊的红绳,始终扣在腕上,像是牵住风筝的引线。

    他又想到谢征的左腕,此刻正困缚着冰冷的锁链。

    谢征说,他们之间,一向是他在容忍让步。

    可谢征带给他的,和他带给谢征的,何尝是同一样东西?

    傅偏楼扯了扯唇角,笑不出来,自暴自弃地埋下头。

    活了这么多辈子,他第一回知道,原来极端的喜悦和极端的惶恐是能并存的。

    他上下求索十数辈子,只为求这么一个人,这样一句话。

    朝闻夕死,亦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