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

    我的外公 (第1/3页)

    “你外爹没了。”

    那天晚上,我接到母亲的电话。

    “外爹”是老家的方言,我们这里把“外婆”喊做“外奶”,把“外公”喊做“外爹”。

    她声音听起来相当冷静,但我脑袋一蒙。

    “我要赶回去,你要不要一起去?”她又说。

    “……等我一下。”

    手指颤抖地在键盘上敲下请假条,我只带了备用手机就急匆匆出门。

    见到母亲时,她的情绪已经崩溃,哭喊不止,或许之前在电话里,就是在压抑悲痛的情绪。

    她开车往乡下赶,通往农村的道路不总有路灯,雨夜漆黑,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上,炸开一片片水沫,视线顷刻间就朦胧了。但她发泄般猛踩油门,车速一度高达140。

    我不知道此刻该做什么,只能无言地望着雨水模糊了挡风玻璃,雨刷器随后将这些水沫刷去,然后转瞬间再次朦胧起来……周而复始。

    我木然地盯着雨刷器的工作,内心一直在消化“外爹去世”的事实。下乡的这条路走过很多次,第一次感到这么压抑。

    对于这一天我其实早有预感,但还是被打得猝不及防。

    外爹一直比较硬朗,我外奶身子骨不太好。只是今年年初一场流感,两人双双病倒。当时也不甚严重,住了几天医院,就顺利康复回家。只是两人都已是耄耋之年,医生特别嘱咐以后不能再做重活,回家要以修养为主。

    可如此修养数月,外爹见他原先在家后侍弄的小菜地长满野草,心中不忍,便一口气将野草薅个干净。

    谁知,当天晚上他就再次倒下,从此再也没能站起来。据说,多处器官衰竭。

    后来一段时间,外爹在子女们的陪同下,辗转于南京和县城医院之间,住过普通病房也住过ICU,数次出院也数次入院,前些天终于彻底出院,医生说没有再住院的必要了。

    他在县医院住院期间,我只去探望过他一次。母亲说外爹很痛苦,可能要撑不住,而我最是不敢直视别人的痛苦,只能选择尽量不看,就像鸵鸟那样埋起头。

    每次想来,都感觉自己真是不孝极了。

    唯一那次去医院看望他,他的身体状态确实糟糕极了,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几乎不能动弹。他吃不下饭,也很难说话,疼得喊娘。他问我是不是回不去了,我说不会的,医生会治好他。

    我心想,外爹或许真的要不行了。

    后来他出院,我悲观地去乡下看望他“最后一面”,谁知他的身体状态却肉眼可见地改善了许多。他依然卧床,但不再疼得叫唤,也能和我简单的聊天,还关心我找对象的问题。

    之后几天,听说他情况越来越好,甚至可以下床推着轮椅溜达,还能在家门口剥豌豆。我又乐观起来,或许,外爹还有一年半载,甚至再多活几年也不是不可能。他有两儿三女,都是传统的孝子。

    不料,噩耗来得如此突然。距离我上次去看望他正好过了十天,那次居然真的是最后一面。

    到乡下,厅堂上灯火通明,挤满了人。外爹的遗体放置堂前,身上衣帽整齐,崭新的藏蓝色中山装,戴着与之匹配的八角帽。

    母亲跪倒在地放声大哭,我望向外爹脸上覆盖的黄纸,心中蓦然悲伤。

    外爹全身严严实实,只有手还露在外面,但连同甲床在内整双手都苍白了。我忍不住握了握他的手,心想这是最后的道别。

    我暗悔自己没有在其生前多来探望,但那又如何呢,空余怅恨。

    堂中不知哪位亲戚家的小孩子,轻声询问身边的大人发生了什么,困惑于为什么人人脸上都那么肃穆悲伤。

    我瞥着他脸上的懵懂和小心,忽感似曾相识。

    恍惚中,好像一把剑,突兀地从背后将我刺穿。这一剑又快又准,我甚至来不及回头。

    童稚时刺出的剑,终于被还了回来。在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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