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 59 章

    59 第 59 章 (第3/3页)

    滕玉意静静看着安国公夫人:“夫人一手琴技蜚声洛阳,筚篥箜篌样样在行,想来比常人更加爱惜双手,为何受伤了也不找人诊视?”

    杜夫人一愕,众人也都露出不解之色。

    安国公夫人歪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嘴边添了一抹笑意,“你说是为什么?”

    滕玉意硬着头皮道:“正因为弄不明白,所以要请教夫人。”

    安国公夫人招招左手:“过来,我告诉你为什么。”

    滕玉意瞟向院门口,悚然意识到,外面水榭游廊里的莺声燕语,凭空消失了。

    门口岑寂得如同一座孤坟,外头的风进不来,里头的声响也传不出去。

    她汗若濡雨,非但不往前,反而暗暗摸向袖子里的那柄翡翠剑。

    安国公夫人察觉滕玉意的动作,拉住身边一位贵女,娇笑道:“去,把她袖子里的东西给我拿过来。”

    那少女先是不解,而后像是魇住了似的,怔然片刻,木呆呆朝滕玉意走去,行动时关节僵硬,好似有人在背后操控。

    滕玉意心惊肉跳忙要拔剑,不料双肩陡然落下千钧般的怪力,将她一下子定在了原地,之后任她如何发力,剑鞘都纹丝不动。

    她挤出笑容道:“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安国公夫人理了理臂弯里的烟灰色巾帔,样子安闲自得:“滕娘子,这话该我问你,你袖中藏着什么?”

    滕玉意打量四周,姨母和温公公就在不远处,然而目光空洞,集体发起了怔。她冷笑道:“林中怪物追过来了,我打算把它的左爪也砍下来。”

    安国公夫人仿佛被人扇了一个耳光,眼中戾气暴涨。

    董县令家娘子离得太远看得不甚明白,只知道等了这许久,救命的药丸迟迟到不了手,安国公夫人热心赠药,滕娘子偏要横加阻拦。

    她跺了跺脚:“滕娘子,国公夫人一片好心,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尽说些无礼的话?”

    忽听一人轻蔑笑道:“因为她还不算蠢。”

    话音未落,院落上方射来一样物事,急如星火,状若矢箭,穿透浓浓夜色,重重击向安国公夫人的面门。

    安国公夫人先是一惊,随即脸上浮现轻慢之色,等那东西逼近了,她媚笑一声甩动帔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拂落。

    滕玉意大失所望,那人气势颇足,谁知不堪一击,原以为是清虚子道长来了,看来另有其人。

    她暗暗瞥向侧方,皎皎月光下,院墙下站着一个人,那副懒散从容的样子,委实不像刚遭受挫折。

    安国公夫人掩袖而笑:“我当什么了不得的法器,原来是个马毬,常听国公说世子贪玩,送这东西来是要陪我玩么?”

    那少年踏月而来,口中笑道:“你配么?”

    安国公夫人眼含春水:“世子不请自来,算得胆识过人,可惜本事太差,一来就入吾彀中,配还是不配,岂是你说了算的?”

    少年嗤笑一声,安国公夫人垂眸扫过脚面,面色遽然大变,只见那颗不起眼的马毬突然裂做两半,电光火石间,里头窜出一条浑身赤黑的虫豸。

    虫豸冲着她的五色云霞翘头履扭动下身子,随即绕着她双足游走起来。

    安国公夫人大惊失色,这招防不胜防,若是隔空击来,以她的本事早就蹿到了院外,怎料这人坏得出奇,竟先用障眼法迷惑她。

    再逃已经来不及,她恨恨然往后纵去。

    无奈那虫豸像有灵性似的,她往上蹿一寸,虫豸便即攀上一寸;往后退一寸,虫豸便往前欺一寸;逐渐拉长、变粗,忽而化作一根铁链将她从头到脚捆住。

    “好玩么?”少年有着一副漂亮的嗓音,笑声极尽讽意。

    滕玉意并没有马上应答,绝圣琢磨了一下,赶忙又补充道:“师兄怕回城路上出岔子,特意让贫道给伤者送些定神符来。”

    滕玉意这才松口:“小道长快请上来。”

    绝圣胖得像个小圆桶,身手却轻捷,坐下后学清虚子的作派欠了欠身:“贫道稽首了。”

    他故作老成,怎奈处处透着稚气,杜夫人和滕玉意忍笑道:“见过绝圣道长。”

    杜庭兰安置在帘后的小榻上,滕玉意和杜夫人并坐于东窗下的矮条几,车内本来还算宽适,绝圣一上来就显得局促了。

    滕玉意戴了一晚上冪篱本就气闷,想这小道士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便摘下冪篱搁到一旁。

    绝圣到现在才看清滕玉意的模样,非但不丑,还出奇的貌美,好奇之下不免多瞧了几眼。

    “小道长?”

    绝圣赧然摸了摸头,随即正襟危坐道:“其实几位伤者服了六元丹,不必再用定神符了,师兄让我来,是想问问竹林中的情形。滕娘子,你和杜娘子当时为何会去竹林,有人引你们去的么?到那之后发生了何事,除了妖物,可曾见到形迹可疑之人?”

    他说一句顿一下,像在复述蔺承佑教他的话。

    滕玉意跟杜夫人一对眼,杜庭兰因何离开静福庵至今是个谜,怕损及杜庭兰的名声,两人一直有意遮掩此事。

    可从今晚捉妖时的种种情形来看,妖物的来历似乎不简单,万一里头还有别的曲折,一味瞒着只会误事。

    此外滕玉意还有一层顾虑,前世表姐出事前后那半年,从未听说过有妖物为祸长安,但今晚这妖物却已经祸害了十来名女子了,而且表姐前世的死因,经仵作查验是被人勒毙,可凭今晚那妖物的道行,杀人用不着这么麻烦。

    她越想越觉得有太多细节合不上,记得前世表姐被人谋害后,连阿爷都曾派人暗中调查,无奈查到最后,终究没能查出凶手是谁,这回借蔺承佑之手,或许能查清真相。

    她于是如实道:“表姐为何去竹林我们也不知情,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表姐和丫鬟红奴都已经丧失了神志,妖物蛰伏在树上,待我们一靠近就开始袭击我们。我和端福忙着对付妖物,也就没注意林中是否还藏着别人。”

    绝圣露出失望的神情:“原以为滕娘子知道内情。”

    “看来只能等表姐醒了再问了。”滕玉意沉声道,“不过有一件事颇奇怪,就是我们救下表姐后,发现表姐掌心有一道伤口,血痕已经结痂了,不大像刚被妖物弄破的。”

    她说回身将表姐的右手从衾被里拉出来露在帘外。

    “小道长,你看。”

    绝圣凑上前,那伤口又细又深:“咦,怎么有点像树枝扎破的?不对,树枝扎不了这么深,像剪子。”

    “应该是剪子。我去庵里云会堂找表姐的时候,看见桌上有好些彩胜。”滕玉意从袖笼中取出金箔玉片,“道长你瞧,估计在云会堂剪彩胜的时候就扎破手了。”

    二人借光细细找,没多久在其中一片上找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暗色血痕,箔片本就是深赭色,血迹也已经干涸了,故而并不起眼。

    绝圣左手捏诀,另一指划过眉心,打开天眼未看出不妥,于是又转过头观察杜庭兰掌心的那道伤痕。

    “看样子出了不少血,假如当时林中藏着妖魅,只要杜娘子一靠近,妖物就会嗅出她身上的血腥味。”

    滕玉意一怔:“道长的意思是,表姐因为手上有伤才被妖物盯上?”

    “也……”绝圣迟疑道,“不大像,师兄说这妖物草胎木心,以露水泥土为食,它不嗜血肉不喜腥气,只爱美人的皮囊,遇到钟意的往往会想办法攫取肉身,一旦找到更漂亮的女子就会吸尽宿主的精元脱壳而出。单有一点,它绝不损及美人皮肉,前头死了这么多女子,鲜少有人报官,因为从外头看半点伤痕都无,都以为是急病而亡。”

    滕玉意思忖着说:“照这么说,表姐手上破了这么深一道伤口,论理入不了那妖物的眼,那它为何还会瞄上表姐?”